第五十章(1/1)

林小千的脸红透了, 你, 你,你了好几次,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惟突然头一低, 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嘿嘿嘿笑了几声, 带的林小千也跟着身子微微晃了两晃。

肩膀上沉甸甸的,但林小千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夜里这一番审问, 说明她落水是敌人故意下黑手, 要对自己除之而后快,确定了这一点,她竟然没有惊慌失措。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为此自责,为此大动干戈, 还愿意推掉一切公务, 陪在她身边来安抚她的情绪。好像因为他的存在,害怕, 恐惧, 担心, 统统被隔离在遥远而不可触及的地方了。

现在, 整个世界, 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他的轻笑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心头滚过无数的想法,但话到嘴边, 林小千只想让苏惟不再担心:“我……”

她轻轻转头,刚吐出一个字,没想到苏惟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一不留神,她的嘴唇就擦过了苏惟的脸颊。

感觉到嘴上滑过一片温热,林小千愣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苏惟。苏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猛地一伸手,圈住林小千的脖子,轻轻勾到自己面前。

苏惟的一呼一吸轻轻喷到她的脸颊上,像是刺啦一声点燃了林小千身上的引线。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轻吻,印到了林小千的樱唇上,又迅速离开。

轰一声,林小千觉得引线一下子烧到了尽头,自己脑海,心里,都噼里啪啦地开始放烟花。她呆愣着,毫无意识地向后微微一缩,脖颈后的大手却一用力,更把她推到苏惟面前。

苏惟英挺的鼻梁靠了过来,轻轻碰了碰林小千的鼻尖。他微微侧头,正打算再吻上去。冷不丁砰砰几声巨响,惊醒了沉醉中的两个人。

两个人微微分开,慢慢捡回意识,才发现是门外的杨公公在大力砸门。

原来他见半天没人应声,担心苏惟关在里面出事,一边砸门,一边高声大喊:“王爷!王爷!该上朝了,您听到了吗?”

苏惟听得心头火气,站起来冲着门口骂了一句:“住口!一大早吵闹什么!”

门外瞬间没了动静,苏惟回头又去看林小千。

林小千头低得恨不能扎进地缝中,蚊子一样低声嗡嗡地说:“还是朝政大事要紧,王爷无须为我担心。”

苏惟有心再逗一逗她,外边的杨公公又聒噪起来:“王爷,再不更衣,上朝就迟了。”

“我,我很好,王爷不用,不用告假。”林小千还低着头,嘴上磕磕绊绊地说。

苏惟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心里感慨万千。

最近这一段日子,自己名义上那个骄横妄为的妻子性情大变,不但为人处世越来越聪慧通透,连落水之后也冷静果断不借机生事,完全不像过去那副样子,只知道一味胡闹痴缠着自己。

这反倒叫自己对她更是怜惜疼爱,恨不能时时护在身后。协理朝政几年,自己从未因私事缺席早朝,但今天他宁愿告假,在家好好陪她一日。

苏惟刚想说,我不去了。林小千已经站了起来,低着头又推又拽,把他往门口送:“快些走吧,别误了皇上的大事。”

送到门口,她亲自开了门,不顾杨公公目瞪口呆的尴尬神情,一使劲就把苏惟推出了门,又飞快地把门扇一合,给了苏惟一个闭门羹。

苏惟哭笑不得,想想今天是各州监察御史回京述职的日子,还是不好随意告假,于是立在门外,详细嘱咐了她吃食、用药等诸多事项,才依依不舍地去了卧房更衣。

听着他走远了,林小千才缓缓打开一道门缝,看着苏惟的背影在漫□□霞中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花木树影中。

她还在发愣,文秋已经带着几个小丫鬟找上门来了,说王爷吩咐,要她吃完早饭,回去好生躺着睡觉。

容不得林小千发话,她已经身不由已地被推着洗漱更衣、用早饭,没多久,就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可这时的她哪里还睡得着,左躺,眼前是苏惟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轻笑的情景,右躺,眼前是苏惟轻轻吻过来的样子,最后只能捂着眼睛,窝在床上偷笑。

笑够了,望着头顶上的床帐,林小千又惆怅了:到底该不该告诉苏惟,她其实是另一个林小千呢?

她正左思右想天人交战,文秋忽然急匆匆地敲了一下门,就直接冲了进来,嘴上喊着:“王妃!宫里来人了!”

林小千心里一惊,生怕是宫里出事,赶紧换了衣服,化好妆面,急忙出去迎接。

等见着人,她才松了口气,来人是皇后宫中的大太监,不为别的,只是奉皇后懿旨,带了太医院的三位御医来给她把脉会诊。心中明白这是姐姐关怀怜爱的心意,林小千只好耐着性子,听完了三位白胡子老御医絮絮叨叨的医嘱。

刚送走大太监和三位御医,林小千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又有人来报信,说是魏王妃、乐善公主、同安郡主等,差人送了问候的帖子和几味补品。

她才拆了两封信,新的问候礼又来了。之后一上午,络绎不绝地,凡是出席过纳凉宴的各公侯王府,都登门送了礼物过来,王府上下单是收礼就忙得应接不暇。

最后还是文秋出主意,支起一张大桌案,摆好各色礼物,等林小千一边过目,一边报上送礼者的姓名身份。

因为各家都打着让她落水后将养身体的幌子,送来的大都是人参、燕窝、灵芝、辽参之类的滋养补品,林小千瞧了几样也没什么新意,正说要走,忽然一阵香气徐徐飘了出来。

她心里一惊,亲自上手在小山一样的礼物堆里一件件翻找,很快翻出一个镂金缂丝的香囊,再翻一遍,又翻出一个定窑瓷盒和汝窑瓷罐来,瓷盒里装的全是胭脂水粉,瓷罐里是满满的玉兰香膏。

林小千按捺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挥退屋子里的小丫鬟小太监,只问文秋:“这几样是哪家送过来的?”

文秋查了一遍名册,才满脸诧异地回说,这几样是安乐侯、寿安侯、忠顺郡王世子送来的。

林小千反复翻看着香囊,又问:“不是各府夫人,是他们自己送的?”

文秋又看了一眼名册,不敢置信地说:“是,记账的管家特地写了,是各府管家,应着几位侯爷世子的名字送的。”

林小千把香囊啪一声甩回桌上,心里满是疑惑。为什么?在晋王之后,又有人毫不避讳地送这些暧昧物品过来?

送礼的这几个人,她不是第一次见,此前几家来来往往,并无异常,怎么自己一落水,他们突然和失心疯了一样?难道自己是在纳凉宴上无意中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引起了他们的误会?

于是和过电影一样,林小千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在涟漪精舍的一言一行。

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杨公公颠着肥硕的肚子走了进来,喜滋滋地报信说:“王妃!蒋首辅府上有消息了!”

“快说!”林小千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早就在蒋府安插下眼线了,可惜一直都毫无音信,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消息。

杨公公上前一步,小声说:“蒋夫人病了,听说是一场急症,昨晚刚从纳凉宴回去就闹起来了,首辅大人都亲自去太医院请御医了。”

急症,请御医,这情节为什么有点熟悉?

站在旁边的文秋放下名册,嘟囔了一句:“蒋夫人这病来得也太怪了,别是和晋王府上的夫人一样,借病赌气吧。”

一句话点醒了林小千,今天这一出戏,刨去枝枝蔓蔓,可太像晋王当初的所作所为了。现在看来,晋王的怪异举动,十有八九事出有因。如今他去守陵了,但还有后来者跟上了他的脚步。

林小千一琢磨,有了主意:“去,备轿,我要去蒋府探病。”

之前晋王的姬妾莫名其妙没了,她无辜背了个黑锅,如果今天一系列的怪事和晋王真有关系,她一定要赶在蒋家有变化前,去看一眼真实情况。而且蒋为辰的新夫人神神秘秘,还有可能是推她落水的凶手,与其一味躲避,不如主动上门探探她的底细。

然而她这边吩咐下去,杨公公却面露难色,磨磨蹭蹭地没有动作。

嗯?林小千瞥了他一眼。

杨公公畏畏缩缩地回话说:“王爷出门前交代了,日后没有王爷陪伴,王妃不得出门。”

什么?林小千一听就炸毛了。过去虽然一直有暗卫全天跟随,但苏惟从来没有限制过她出入的自由,没想到一落水,自己竟然连门都出不去了。

她怒喝一声:“备轿!”

杨公公和文秋扑通一起跪下了:“王妃,王爷之命不可违抗啊。”

之后任凭她喝骂、威胁,府中所有下人都是一个说辞,气得林小千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只等着苏惟回来,要找他算账。

幸而刚过午时,苏惟终于回来了。

等在廊下的林小千,见着他迎头就是一句质问:“为什么不准我出门?”

苏惟也不恼怒,拉她进了屋,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最后一脸温和地陪笑说:“外面形势不明,害你的凶手还没找着,除了家里哪还有太平的地方?你要真想出门散心,我陪你就是了。”

林小千刚要反驳,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冲了进来,急急地报信说:“王爷,易九思易大人等在外面,说有要事相商。”

苏惟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丢下一句你好生在家呆着,人就脚下生风地往外冲。

走了没两步,他一回头,林小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一走,林小千也走。他一停,林小千也停住了脚步。

“你这是闹什么?”苏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林小千答话答得理直气壮:“你不是说,只要你陪着,我就可以出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