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1)

飘远的思绪回归,城阳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小鬟现在何处?”

“回公主,她原本是太太院里负责洒扫的末等丫鬟,名唤小莲,此事过后太太只给其升了一等,但平日里却是为太太跑腿传话,伙计倒比之前轻省不少。”关于这府里的人事,郭盈比初来乍到的公主熟悉许多。

城阳举起桌上茶杯,用茶盏轻轻拨弄了一下茶沿,脸上浮起满意之色,回道:“那便先让她好生盯着太太!若她果真无事,本宫自有用得着她的那天!”这也算是给了郭盈一个准信,表示她收下郭盈的“礼物”了,待手中证据齐全了,自会出手对付张氏……

正在此时,门外突见驸马疾步行来。

在顾小楼印象里,驸马并非是个急躁的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驸马一向说话走路都不疾不徐,一身春风化雨般的温雅气质,今日着实有些反常。顾小楼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发生了何事,一旁的郭盈也是如此。

只是,再好奇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二人在向驸马行过礼后均起身告退。

此时城阳屋内,驸马爷正向妻子说着自己刚刚获得的消息:“原来二叔早与张氏四弟母子联手,我们从前扳倒四弟,让二叔撑起总兵府的念头可以打消了。可笑父亲子嗣良多竟无一个得用,个个只肯待在这总兵府里享福,却吃不下军中战场那份苦。不然我何至于将主意打到二叔那等豺狼心性的人身上,这诺大一个府里,除了二叔,也就老大和老四在军中还有几分威望了。”

“这府中我们根本无人可靠,若非我们不会在这西北久待,而五哥那里又有过叮嘱,我真不想管这摊子烂事儿了!”城阳也是一时气闷。

“四弟与京中的一股势力勾连,虽不知具体何人,但目前看必是与我们对立的,二叔既与他搅在了一起,倒也好,省的我与虎谋皮了!如今宁将胡府交在其他几个庶出小子身上,让这胡家断一小臂,也不能再纵容老四下去!”

“那夫君可要尽快锁定人选了,公爹之案我这边已经查出不少眉目,要不了多久剑就可以出鞘了……”

“辛苦你了,这帮庶子我在初入胡府时便开始一一观察过,要定人选倒是不难,这些日子联络军中将领之事也颇有进展,这府里还需你再盯一阵子。”

“阿阳明白,我手头的事若再有进展我会随时告与夫君的。”

八月盛夏已过,西北的天凉的快,眼看就要入秋。

这日,周长工正一家三口和主家报了假,正为儿子张罗娶亲的仪程。周家夫妇只得了这一个儿子,眼看再有半月就要办礼了。是故虽前些日子,家里的婆娘因外室一事和他大闹一场,今日也不得不暂时歇火,与他一同出门为儿子的事忙碌。

这一忙便忙了一整整一日,此刻天色已黑,一行人才买够东西,拉着大车小车的货朝家赶去。

为尽快归家,周长工择了一条小道,此路虽有些僻静却胜在省时。又因是夜晚,这一路人行稀少,少顷,道上便只余周家的驴车驰行。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四下一片安静,只听得见那车轮的吱呀声像踩着韵脚般响个不停。就在这时,坐在车身最前的周长工,看见前方道旁忽闪出两道人影,黑衣遮面,直奔周家三口而来……

周长工血液顿时凝固,但他毕竟年近四十,多少见过些世面。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对着前方黑衣人高声喊道:“二位好汉,周某乃胡总兵府上家仆,这车上拉的是今日为我儿购置的娶亲之物。二位若是需银子使唤,周某这里还有些许积蓄可以奉上,还望好汉放周某一家一条生路!”

能在情急之下说出这么番话,周长工已是相当地冷静知轻重了。他先是道出自己身份,总兵府的人,来人想动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再及时表明自己愿意舍出钱财,对方只要不是亡命之徒,总不至于赶尽杀绝。确实,兵匪兵匪,在边境这等地方,有仗打时便是兵,无杖打时便可能是匪……

因故,莫说是在卧云城,便是在这西北,总兵府也是条不好惹的地头蛇,便是寻常盗匪也不敢轻易招惹。

可对面二人听闻此言却似没听到一般,仍旧步履不停地提刀向前。

周长工见到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方根本就是冲他来的,或者说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纵他方才再心存侥幸,此刻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立时拔了婆娘头上的细簪猛地朝驴背一扎,抽鞭驾车,风似的往前冲去,一边冲一边喊:“快!快坐到我后面去,护好自己!”

周长工的婆娘早就三魂被吓跑了两魂,此时自是男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而那周家小子却颇有几分胆识,他虽为仆役,却是自幼跟在总兵府少爷们的身边,又正是少年人热血的年纪,此刻虽也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从身旁的货物底下抽出了一条长棍……

这是白日购置婚嫁之物时,备下方便抬箱子用的,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周家小子手提长棍,想着被贼人近了身时,还能挡上一挡。果不其然,车驾虽跑得比人快,但要冲出包围还是难免与对方迎面撞上,就在左侧那人的长刀正对着周长工扫来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周家小子眼风迅疾,同时举棍挥去,竟将袭来的长刀挡下了!就这一档,竟真拖了对方拖了一瞬,为周长工缓出了一息冲出围击的工夫。

待那人再动作,驴车已行至他们前方,追了一小截路终是越追越远……

再说这头,周长工一家甩开‘贼人’回了家,却是后怕不已。周家婆子坐在炕上,一边哭一边道:“当家的,你可果真如府里传的那般,为某位主子做下些不该做的事,才得了那大笔银子?今日那贼人莫不是那位主子派来封你的口的?”

周长工只双眉紧皱,却不说话。

周家儿子望着满脸愁容的双亲,有话欲说却终是忍下了,母亲粗枝大叶不曾察觉他却是胆大心细,早便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是故,他心中隐约是有些猜测的,但想必父亲不说自是有他的道理。

此时,他的心中除了猜疑、后怕、纠结等情绪,其实还有一丝隐秘地兴奋!刚才他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反应迅速地挡下了那贼人一击,毕竟是少年人,血还热着,胸中燃起的那股义气一时汹涌难灭。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辰,周长工似是终于考虑好了,吩咐妻儿锁好门窗早些安顿后,便直奔驸马所居院落而去……

这头,顾小楼与城阳夫妇听着小厮的转报,不由地心里一松。

派去假意截杀周长工一家的是公主亲卫,城阳夫妇此行共带了十二亲卫,今日行动的那两人一来便被驸马派入胡家军中,胡府上下是无人见过的。行动时又是蒙着面,待任务完成后,将消息递给早就在外等候的小厮便直接回了军中,连胡府的门边都没挨,定不会叫那周长工一家发觉。

听到小厮报到“他二人本欲给那老儿一刀,让他见见血方才更害怕,却不料那周家小子眼疾手快力气也不小,竟让他一刀给挡下了,他二人只能作罢,装作力有未逮追击不力地离开了……”顾小楼倒想见见这英勇救父的周家小子了!

不一时,驸马的贴身长随来报,门房传来话,外面有一自称胡府长工的周姓男子求见,顾小楼与同时眼波一亮的城阳对视一眼,“来了!”

驸马屋里的灯火明至深夜,今日,有人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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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到此,人证已渐集齐,其实当日号称受不住刑罚“反水”指证胡惟贤的丫鬟,定大有可查,但此女在结案后被处以死刑,其又是个孤女并无亲人在世,已是一步死棋,只能就此放手。

不过顾小楼已从城阳口中确定,他们夫妇已知晓胡坤与胡惟炎联手之事,并且不打算因此放过二人,而是要暗中扶持胡勇第五子胡惟汉夺权,如此她便放心了。

只是,事到如今,顾小楼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未解,胡勇中毒那日,胡梓沅一身夜行衣翻墙入府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原本她以为此事应和胡勇之死有关,毕竟他们母子三人要行投毒嫁祸的险事,必有许多尾巴要清理,胡梓沅那夜可能便是亲自出马去处理了。

但眼下案件各处要害已被他们梳理清楚,当时在府外应是没有与此案相关之事需她们亲身上阵,难道是她忽略了什么?还是说,胡梓沅当日,确实另有要事?可究竟得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她一个高门小姐夜衣遮掩,在合谋暗害亲父的如此紧要关口,亲身出门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