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1)

“小的们只负责疏通水道,您说的,恕小的们不懂。”

这次说话的是右边最先开口的那位长工,好像姓周。

胡勇出事后,茶园便被封,荷塘里的水早已被放干净,荷花水草更是被张氏找了个借口连根除掉,想证明问题出在荷塘里,本就极难。

如今时隔近半年,就算当初残留下什么证据也早已渐渐消淡。故而她打算先从人下手,可经过一阵盘问后她发现,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这三人的表现都很值得探究。

而且以他们目前的说法来看,激将法未必能让他们在回去后露出马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儿。

“逃没逃得过监工的眼睛可不是三位能说的算,来人,把监工带上来。”顾小楼厉声喊道。

过了没一会儿,只见侍卫带着两个中年男子进了屋,这两个人都是胡府的家仆,也是胡惟贤的心腹。胡惟贤出事后他们虽逃过一劫,但都被赶出了胡府。顾小楼当初一出监牢,便托了郭青帮忙寻找,最后五个人都找到了,但眼下有这两个便够了。

这次,三个长工的面色明显都沉重了些,意识到自己方才小瞧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公子。

这时,顾小楼冲着两位监工开口道:“两位便是当时负责看管这三人修缮荷塘的人是吗?”

“回公子,正是,其实还有三位兄弟,但他们出了总兵府便同我们二人失散了,至今下落不明。”

这人回答的,都是顾小楼提前交代好的说辞。

顾小楼故作不知道:“哦,是这样啊,你们二人还记得当时监工时发生的事情吗?”

“回公子的话,当然记得,因为正是在此事的三天之后,我们老爷…总兵大人便因这茶园里出去的一杯茶…归西了……”监工悲愤道。

“那您还记不记得,当初监工之时,可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公子别说,还真有。我还记得那日,我们早就通知了府里叫人来修,但耽误了好些天不说,三位长工还是到了酉时才过来的。小的还因这个发了顿脾气,要知道这荷塘已经堵了好几日,已经有了味道,如果修不好的话,荷叶上的朝露也会有味道,这样泡出来的茶如何能喝得?”

“这么说来,府上也有用朝露泡茶的习惯、且还是取自茶园荷塘里的荷叶之上?”顾小楼故作第一次听说状。

“正是。”

这句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陷入一片沉寂。过了半晌,顾小楼才说道:“好了,几位都先下去吧。”

两个监工及三个长工陆续低头退下,人人心中各有一番打算。

骏马齐驰的六扇屏风后,城阳款身而出,“免礼吧,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回公主,接下来还需要借您的人手盯好了这几人。”顾小楼回道。

“他们若是没有动作呢?”

“那便逼他们有动作。”

“让你来看,那碗羹汤里的毒是什么时候下进去的?”

“回公主,羹汤的线索太少,几乎能接触到当时现场的人,都是四公子的人。就目前来看还不能确定,有可能是喝完之后,也有可能是喝进去之前。但民女倾向于喝进去之前便已被人投了毒,汤匙上之所以没有,可能是汤匙已被人换过了。”

“哦?有什么依据吗?”

“胡惟炎和张氏在指控胡惟贤时,声称张氏所做的羹汤原本无毒,是胡惟贤在羹汤端进胡勇屋内时,其趁着胡勇不备下的毒。理由便是碗里的汤渣有毒,汤匙上残余的汤渣却无毒。

胡总兵此人粗莽,用汤不喜细酌,有时干脆将汤匙从碗中取出,直接就着碗一饮而尽。另有一送汤的小鬟作证,当日送汤进书房时,胡勇人在内隔间,小鬟只把汤放在了外隔间便离开了。因彼时胡惟贤刚好从内隔间出来提醒她小声动作,小鬟离开时还是胡惟贤关的门。所以从关门至回到内隔间的过程,胡惟贤是有时间下毒的。”

城阳公主听后却是眉头一皱道:“所以如果胡惟贤没有下毒,那汤匙是不可能无毒的,如此,也唯有汤匙已被调包才说得通了!可那疑似调包的证据,我们怕是很难找到了……胡府下人的口,被张氏母子封的严实的很,本宫也试过一次,但没有效果……”

“公主殿下,请恕民女直言,要查此案,胡府内宅就必须能撕开一道口子!”

顾小楼深知,若只有目前掌握的这些证据,还不足以翻案……

可毕竟离案发已有几个月的时间,很多物证甚至人证也都泯灭,没有一个对胡府了如指掌的帮手,羹汤一事便很难撬开口子……

“恩,你说的有些道理,胡府下人的事,我还会再想办法的,你且做好你能做的。”城阳思忖了一阵后,缓缓道。

“是。”两人在这件事上已形成了一定的默契。

又过了半晌,见城阳不开口也不叫她退下。

顾小楼正要主动开口,便忽听城阳道:“你就打算这么一扮着男装下去?要本宫说,你也就糊弄糊弄那些傻得,留点神儿的十个有八个都能看出你是个女的。”

她闻言浅浅笑了笑回道:“青山书院里有令规定,即便是女子,进了学堂也不可着女装,民女也习惯了。”

“哦?那本宫改日有空也去瞧瞧,看看他们会不会将本宫拦下。”城阳一本正经地玩笑道。

不过顾小楼心里清楚,是不是开玩笑且不说,城阳真干得出来这事儿,这位公主是个性子桀骜的,便道:“公主若是去了,张灯结彩的恭候怕还来不及。”

城阳闻言嘴角一挑,“你顾小楼这张嘴,快及上宫里的老油条了,说你是没在大宅院里待过的布衣之女,本宫还真有几分不信。”

一句话,直指对她的身份的猜忌。

顾小楼面色沉静道:“公主有所不知,越是市井出身之人,越懂得攀缘附会溜须拍马。”

城阳眉头微锁,道:“面皮厚一点好,厚了好办事儿,你先下去吧。”

待出了屋子,才发觉已到了用膳的点,但暑夏天气炎热,正经饭菜也没什么食欲。

她忽地兴起,只觉得西北酿皮儿有胃口,便找了丫鬟说与厨房,谁知这竟是道民俗小菜,大户人家是不做的,非要吃的话还得提前吩咐。

顾小楼觉得扫兴,干脆提着钱袋出了府,就近找了一家干净的馆子,进去后上二楼寻了处靠窗的位子坐下,随便点了几道特色小菜外加一道酿皮儿便随意地朝窗外扫着。

胡府这位置还真是不错,离街市近,方便出门,往窗下看去,入眼酒馆店铺林立,市集车水马龙,好一派生气。

“客官,您的菜上来了,请慢用。”小二声音爽快,脚步麻利。

顾小楼瞅了一眼,酿皮切得薄而亮,上覆绿绿几道瓜丝,细碎的芝麻星星点缀,旁边的碗里盛着醋和辣椒油,顿时来了胃口。

她举起碗将辣椒油一股脑倒了进去,一双筷子灵活地在碗中搅拌,转眼,酿皮已由白变红,香喷喷味道四散开来,顾小楼也兴致勃勃的开吃起来。

她一向爱吃酸辣,故很适应西北偏重的口味,甚至还想到,自己若是今后离开了西北一定会怀念这里的食物。

吃完付账的时候,顾小楼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现下只出不入的样子,怕离坐吃山空不远了。

虽说暂时跟在城阳身边不愁吃不饱饭,但她那点积蓄还真经不起几年折腾,书院学费要钱,周游交际要钱,加上她这人从小就不是什么节衣缩食的性子……

这时候,万一再发生点什么钱被偷了抢了的意外,她真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顾小楼脑补了一下自己寒酸数铜板的样子,打了一个哆嗦,看来赚钱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她得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生财之道!

罢了,咬咬牙,赝品就赝品吧,霍瑾霑不是保证了嘛,这画不会拿去骗钱诓人,只是舍不得花大价钱买真画的那些人拿来充门面用的。

想通了,决心趁着现下正好出了门,便索性直奔了霍家玉坊去。

玉坊的掌柜见了顾小楼像见了财神爷,明显更比上次殷勤多话了些,给她沏了茶非叫她先坐会儿,外头天热,她走得久了也正好觉得有些渴,便没推辞。

“恕老夫直言,顾公子其实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罢?”待她坐下后,掌柜的率先撑着一张笑脸问道。顾小楼闻言抬起了头,缓缓道:“原来您早看出来了。”

“听姑娘的口音似不是西北人?”掌柜的立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打算,倒像是准备同她搭话。

顾小楼也不介意这个常被问及的话题,只当寻常地回道:“恩,小女到卧云城还未足一年。”

“哦?那姑娘是随家举迁至此吗?”掌柜的继续问道。

“不是。”

顾小楼沉声道,她总觉得这个掌柜的今日有些不对劲,上次见她时明明还一副长辈的样子,怎地这回一下话多起来,言语间带有打听她来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