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1)

尧曳第二天一早打车去了公司。

她到的时候七点刚过,要求的上班时间是九点,公司里还没什么人。

不过今天已经正式开工了,昨天一整天工作群里都热情地聊翻了天,几分钟聊天记录就是个99+。

尧曳坐进办公桌里,按开电脑。

窗外隐隐有车辆鸣笛的声音传进来,玻璃隔音不错,但毕竟写字楼贴着马路,足够安静的时候,这些杂音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窗户前边的植物都极度缺水了,乍一看没有枯死,可都打了蔫,似是缩水了一圈。

尧曳注意力回来,电脑已经开机了。

屏幕散发着幽光,尧曳手在鼠标上搭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穿越回来的。

她点开工作窗口,整理出一些文件,然后打开记事文档,想了想又关了。

尧曳拿出本和笔,将自己需要推掉的工作一项项写下来。

写了一半,她思绪发乱,又换了一页,开始写自己需要转移的资产。那些股票与理财,她已经不考虑短期内的浮动,只想尽早换现。

最后尧曳把笔放下了,揉了揉太阳穴,看时间是八点半了。

尧曳翻找手机通讯录,给她的实习助理王牧野打了过去。

电话通了,尧曳直接问:“到公司了么?”

王牧野的声音清亮如常,朝气蓬勃的:“我已经在公司楼下了,尧经理您要带早餐么?”

尧曳说:“先不用了,你上来找我一下。”

按了电话,尧曳回翻,他们上一次通话是一个月前的。不过通话记录有不少,每次打电话的时间都是早上八点半左右,内容大概都是让他帮带一份早饭。

尧曳深深呼了口气。

王牧野很快就上来敲了她办公室的门。

他还是给尧曳端了一杯咖啡。

尧曳与他简单寒暄两句,把手抄了遍的张晓家的地址递给他。

“帮我查一下这里的联系电话吧。”

王牧野看了一眼,问:“这家户主的手机号?”

尧曳说:“最好是附近的座机,那里手机信号有些问题,打不出去电话,打过去,也是空号……”

尧曳心里都是焦虑,但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她换了口气,平常地问,“可以查到的吧?”

王牧野说:“没问题。之前有人在网上造谣我们公司,我不一天就把他真人揪出来了。这个有地址更好办了,我先查村委会的电话,然后往下打就行。”

尧曳点头。

王牧野问:“尧经理还有什么事么?”

尧曳说:“还有的话,让保洁把我办公室的花浇一下吧。”

王牧野答好。

尧曳走回办公桌前,端起纸杯对他示意:“谢谢你的咖啡。”

王牧野有些错愕,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说不谢。

王牧野离开办公室后,尧曳又打了一遍张晓写的手机号,不出意外,还是空号。

她慢慢喝了半杯咖啡,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水管拧开,上面没有水流,反而呈花洒状从下面喷了出来,滋了尧曳一身一腿。

尧曳赶紧跳开一步关了水龙头。

她打开水池下方的小柜检查,看到水管分成两截——中间的净水器之前被张晓拆走了。

尧曳抖了抖身上的水,笑着骂了一声。之后她心里倒安稳了一些。

没多久,陈金石通过手机找她。尧曳看了一眼时间,九点整。

尧曳先从电脑里把刚整理好的工作文件给他发过去了,然后拿着手写本去办公室找他。

敲门进去,尧曳叫了声“陈总。”陈金石正在看她发的文件,示意她过来。

尧曳走到桌前,陈金石抬起头来:“这些都要交代出去了啊。”

尧曳说:“嗯,我不来公司,这些业务做不了。有两个项目推进了一半,下一个负责人看哪里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其余的我也没接手太多,资料都在里面了。”

陈金石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涩,他目光继续看文件。

于是尧曳继续说:“网络业务方面,我是可以继续跟进的,如果陈总您……”

陈金石打断了她,指着屏幕上一份材料:“这里不全吧。”

尧曳看了一眼,说:“这只是调研,具体工作是上海公司那边做的。”

陈金石又点开另一份材料:“这个呢。”

尧曳说:“这项目是合作的,这里是上季度的部分总结……”尧曳心里奇怪,她觉得陈金石是在故意问的。但他又不是找茬,而似乎只是想拖延时间——

犹疑刚刚滑过,尧曳手心里一震,手机响了。

陈金石抬起眼睛,示意她:“去接吧。”

手机屏幕闪动,是一个视频电话,尧曳心里知道这是父亲打来的了。

她走出门外,接通电话。

————

尧曳走的第三天,张晓接受了樊记者他们的采访。

他坐在几个记者——也不确定是否都是记者,总之张晓端正地坐在几个人对面,一五一十回顾了自己从修火车到开火车回家的经历。

张晓一边说,对面人一边劈里啪啦敲键盘,越敲越兴奋。快听到结尾时,樊记者抬头问:“那些和你一起搭火车南行的人,来电后你们又有联系了么?”

张晓摇头。

樊记者问:“很值得再聚一下啊,也是一起努力奋斗度过困境的,既算是难友,也算是战友啊。来电后再聚首,一定能生出不少感慨的。”

张晓说:“大家不一定有空。”

樊记者笑了下:“也是。”他又问,“听你叙述,当时一起开动火车的,一共五个人,对吧。”

张晓说:“六个人。”

樊记者赶紧把自己的记录往前翻:“当时车上有一个烧锅炉的淳朴的老大爷,和他充满艺术气息的儿子,还有一个富态的博物馆馆长,一个精干的博物馆员工,加上你,一共五个……”

“还有一个。”张晓打断他说,“还有我对象,从北京跟我一起的回家的。”

“奥。”樊记者赶紧又记了几行字。打完他侧头看了眼身边人的电脑屏幕,眼睛一亮,“呦,你这词用得好,难夫难妻,用得好用得好。”他赶紧又丰满了下自己的内容。

张晓低下头,看到自己平行的两只鞋子,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坐着有点像审讯。于是他晃了晃腰,变了个坐姿,搭起了二郎腿。

樊记者又看向他:“你对象跟你回家了,现在也在这边么。”

张晓回答说:“对。”

樊记者问:“能不能再采访一下她?”

张晓的二郎腿掉了下来,他停了一下,问:“不是说只采访我?”

樊记者说:“放心,主角写得是你。既然你对象离这么近,顺带着多问一下,还能丰满些内容。”

张晓看着他,摇了下头,说:“她不喜欢被采访。”

其他人与樊记者交流两句,樊记者点点头:“好吧,也差不多了,那就不多采访了。”他放下电脑站起来,充满笑容地说,“最后,给小张兄弟拍几张照吧。”

张晓立即将姿势坐正了。

樊记者看了看,说:“别在这屋子拍,咱们去铁轨附近拍几张。”

樊记者和一个背照相机的与张晓一起来到火车站附近,挑了个能同时看到铁轨与火车的地方,给张晓咔嚓咔嚓来了几张。

樊记者凑头从相机里检查了下照片,喊着说:“小兄弟别那么严肃,一直皱着眉头。”他仰头看太阳,“是不是这太晒了啊?”

樊记者视线找其他位置,一回头,看到张晓把手里拿的黑色棒球帽带上了。

他眯眼一瞧,赞美道:“好,戴上帽子挺精神的。就这样拍吧。”

照相的又连续来了几张,樊记者检查一下,说:“行,这照片就可以用了。”

收拾好东西走人时,樊记者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张晓道谢说:“不用,我家不远。”

樊记者说:“我知道你家那位置,有段距离呢,我送你回去。”

张晓说:“我现在不回家,你们先去忙吧。”

樊记者确定他不是客气,是真不用后,才点头与他告别,取车离开了。

张晓扶了下帽子,绕到了火车站的出站口。

今天车站的人比刚来电时多了许多,车站的广播也恢复了正常,在进出的人群上方响亮播报着车次信息。

出站口前面的广场有几根柱子,张晓靠在其中一根上,眯眼读大屏幕。

他们这里站小,而且距离远,每天与北京间直达的车只有一辆,今天那车的到站时间已经过了。

不过张晓觉得尧曳回来,多半会选择高铁或者飞机,无论什么,她之后也得换乘火车。这样的话,她可能乘坐的车次就多了,除去时间不合适的,也有近十辆。

张晓读完大屏幕,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把手机装了,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另一个物品,冰冰凉凉的。

张晓将那东西拿出来,是一枚打火机。

黄铜的酒壶形状,造型复古。他思绪一下子回到那间暴雨中的民宿里。

当时打开门,他看到那间粉红色的情趣卧室,几乎想立即把她拦在外面。不过当他踏进门去,心却一点点狂跳起来。

为什么会狂跳,或许他知道,他期盼已久忍耐已久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当时她笑眯眯地,用他刚刚亲吻过的唇说,你拿着吧,当成个信物什么的。

什么叫信物?他其实搞不懂。

是象征了某些坚贞的感情,还是只是睹物思人时看一看。或者,像是牵连无形的丝线,可以召唤她更快地回来么?

打火机金属壳已经在手心里攥热了,张晓手指一拨,火苗飘摇。

他手指一松,火苗又消失了。

他再一拨,蓝幽幽的火苗跳跃了一下,有人拍拍他的肩。

张晓扭头,柱子那边靠过来一个中年人。

“兄弟,借个火。”

张晓也不知自己想什么了,这么近站着一个人,他都没发现。

他点了下头,中年人伸手接打火机,张晓这时反应过来了,手一收,说:“我给你点。”

中年人把烟从嘴上取下,递过来,在张晓手里的火苗上把烟点着。他道了声:“谢了。”然后靠着深深吸了口烟。

隔了几秒,他问张晓:“你也接人?”

张晓说:“差不多吧。”

中年男人递给他一根烟,张晓摆手:“不抽。”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把烟又塞回盒子。

张晓觉得自己大概显得挺奇怪的吧,拿着打火机,却不抽烟,等在出站口,却不确定是否要接人。

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再说话了。

中年男人却又开口了,闲闲地说:“我接我闺女,只知道她今天回来,也不知是哪趟车,只能一直等着。”

张晓随着问:“那你怎么知道她今天回来。”

“她托昨天回来的人给我带话了。”

张晓点了下头:“那你给她打个电话问清楚呗。”

中年男人说:“来电后她新换了手机号,我还没记住。”

“那她也可以跟你联系清楚啊。”

“也打不了啊,咱们这里手机号都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晓扭头盯着他:“变了?”

中年男人说:“对啊,很多地方都是,好像跟停电后什么信息丢失有关吧。总之电话号码好几位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随机变的。”

张晓立即掏出手机问:“你电话多少?”

中年男子:“啊?”

张晓:“我给你打个电话,你电话多少?”

中年男子见他表情严肃,报了一串号码。

张晓打过去,然后把对方手机拿过来看,果然,屏幕上显示跟之前的手机号完全不同了。

看张晓发愣,中年男子说:“不一样了吧,赶紧把现在的记住吧。”

张晓举着两部手机,在铃声里喃喃问:“打之前的号码,就联系不上我了?”

中年男人说:“那不肯定,要么是另一个陌生人,要么是空号。我以前的手机号就成空……”

张晓没听完拔腿就跑,中年男人赶紧叫他:“喂!我的手机!”

张晓顿在原地,又拔腿跑了回来。中年男子接回宝贝的手机,说:“我以为你看我的是新款要抢走呢,怎么又突然这么着急。”

张晓说:“着急去坐车。”

“你要赶火车?”中年男人奇怪的紧,赶火车还在这跟他聊这么久。

“不,先去看看票。”

“……”

张晓觉得不说话更明智,他闭上嘴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一天也有好处~

有种日更两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