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粮草(1/1)

自打钟景祺走后, 谢昭昭也不知为何, 始终惦记着他辞别那晚说的事情。西北一入冬, 粮食便吃紧, 这自然与各部族每到了入冬之际,就开始频繁侵扰疆界上的百姓有关,可朝廷每年都会下拨大批粮草, 又怎会如此吃紧?

谢昭昭百思不得其解,“碧荷,备车,我要出趟宫。”

自打谢贵妃有孕的消息传开,这还是谢昭昭第一次主动要求出宫。碧荷有些犹豫,“娘娘, 这是不是……不太妥?”

可这段日子, 谢昭昭总是心神不宁,她摇摇头,“无妨, 你去备车便是了。”

待谢昭昭带着柳絮碧荷上了马车, 出了西华门,她才吩咐车夫,“小喜子, 待会儿把我送到谏言堂,你便去一趟礼部,将谢大人请来。”

有些事,她搞不明白, 但谢执在谢远清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一定清楚。

——

春试在即,来谏言堂论政之人比以往少了不少。谢昭昭没有往老位置去,而是一路穿堂过室,往内院走去。

“哎哎哎,这位小公子,这内院可来不得。若是想听辩,还请移步外堂。”

谢昭昭一只脚还没跨进内院的门槛,便被人拦住了。这小伙计大约是新来的,还不清楚谢昭昭的身份。若是换了他家主事,早就一番奉承的将她迎了进去。

“大胆!”碧荷张口就是一声厉喝。

谢昭昭摇头,冲着小伙计拱手,“这位小哥,我与你家主事是旧识,以往来这谏言堂,都可往内院歇息片刻的。”

小伙计有些为难,“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主事今日不在堂中。这内院又来了贵人,小的实在是没这个胆子,请公子进去啊。”

贵人?

谢昭昭心下狐疑,这谏言堂平素里除了她,还能有什么贵人?莫不是萧淮来了?正蹙着眉,内院的一处门被推开,自里面走出一个青衣小哥,“是谁在外面呼喊,惊扰了我家主子。”

“这位小哥,失礼了。”谢昭昭挂着笑,连忙赔礼。再抬眼,便看到了那青衣小哥身后之人。男子着着窄袖玄袍,通身的肃杀清孤之气。谢昭昭整个人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程寻向她这处看过来,一眼便识出了她的身份,墨色的眸中,惊讶一闪即逝。

那谏言堂的小伙计见状,瞬间被吓白了脸,主事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招待好今日的这位贵客,哪成想出了这样的岔子,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在地上。

“无妨。”程寻却是淡淡开口,又看了谢昭昭一眼,才冲那小伙计吩咐道,“去给这位公子寻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便又转身回了屋中,仿佛他根本不认识她一般。见程寻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谢昭昭心下感激,随即便跟着小伙计进了内院。

不多时,谢执便被请了来。一听说谢昭昭要请教她西北军粮的事情,当下便无奈的摇摇头,“娘娘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操心了。”

谢昭昭有些尴尬的摸着自己的小腹,“旁人若是这么说便也算了,哥哥明知道没有这回事,还故意打趣我。”

“那你先同我说明白,你和皇上这么做,是所为何事?”自那日谢远清带回昭昭有孕的消息,谢执便百思不得其解,可也一直没有机会仔细向她询问。

谢昭昭将自己的意图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谢执,说到萧淮的,却有些犹疑,“我其实也不清楚,皇上为什么非要弄这么个孩子出来。索性是个双赢的局面,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双赢?”谢执有些嗔怒,“你可知,你现在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执鲜少动怒,除非是关系到自己亲近之人。见他这副模样,谢昭昭垂下头,咬着唇,这个后果她不是不知道,只好揣测着谢执的脾气,软着声气道,“可哥哥从前和昭昭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没想到她会用这话来堵自己,谢执一时间有些哑然。半晌,叹了口气,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样子。

“以后不要胡来,不管这身孕是真是假。在你这里,便是真的,万万不可有半点差池,知道吗?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到太医院宣袁兄诊脉,他会把你的消息传给我。”

谢昭昭面上乖乖的点点头,中心却在吐槽,找袁嘉瑞帮忙?她是嫌命太长吗?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谢执这才耐心的给谢昭昭讲起西北的军粮事宜。诚然如谢昭昭所想,西北每到秋冬,粮食吃紧,固然与各部族侵扰有关,可最大的蠹虫却还是当地官员。

“朝廷每年会按例向西北下拨粮草,一来供给长平军,二来解当地百姓疾苦。若是逢欠收之年,还会开仓放粮。只可惜……”谢执摇摇头,“地方层层盘剥,真正能到百姓手中的,不过十之二三。”

“这事……”谢昭昭小心开口,“皇上不管的吗?”

在谢昭昭看来,萧淮还算是个不错的皇帝。这事情,她哥哥都看如此明白,萧淮没道理不清楚。除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

“你可知燕州刺史是何人?”

谢昭昭摇头。

“先帝年轻的时候,也曾封过一位上将军。当时西域十二州联合出兵大周,上将军管行为守玉阳关,战到只剩一兵一卒,等待援军到了的时候,管将军和夫人已经以身殉国。整个管家,只留下一个不足三岁的幼子,便是如今的燕州刺史,管良玉。”

管良玉?

说起燕州刺史,谢昭昭不清楚,可管良玉这个名字,她却是有印象的。如果没记错,宁妃的姐姐,便是嫁了位姓管的大人。

“就算是忠臣之后,便能不顾百姓死活了吗?”谢昭昭不解,老子为国战死,儿子就能盘剥百姓了吗?这是哪门子的狗屁道理!

谢执有些微讶,皇上不动管良玉,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朝廷大多的官员心中都清楚。可谢昭昭的这一问,也极为在理,忠臣之后,便能不顾百姓死活了吗?

“哥哥……”见谢执不说话,谢昭昭开口喊他。

谢执回过神,看着面前眸光清澈的女子,心中欣慰,却也惭愧。枉他们为官这些年,只知道朝政一道,并不是非黑即白,管良玉虽然不是个好官,可管家一门忠烈,这根独苗不能擅动;谢家在朝多年,也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燕州刺史,换谁坐上那个位置,都难免贪腐,管良玉已经算是收敛的了。

可这些,都不是接口,身为父母官,解百姓疾苦,才是本分。可似乎所有人,都将这最朴素的道理忽略了。

“你说的对,忠臣之后,不是免死金牌。哥哥回去之后,便同父亲商议此事,鱼肉百姓的官员,绝对不能姑息。”

谢昭昭眨眨眼,她其实没有那么崇高的,她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过要动管家的……可还没等她辩白,谢执又继续说道,“其实西北并非真的是贫瘠之地,我曾游历过燕州一带,元澜江北岸也有土壤肥沃,适宜耕种之地,只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加上往来物资不便,始终没有百姓愿意迁移过去。”

“那朝廷呢?就没有什么嘉奖之策吗?比如若是可举家迁移者,可得耕地数倍,抑或子女可入官学?穷苦人家,应该总有人愿意吧?”

谢执却摇头,“大周百姓守旧故土难离,想让他们居家迁移,谈何容易。以往朝廷也出过嘉奖之策,不过你说的入官学,倒是可以考虑。”

得了褒奖,谢昭昭心中有些得意,可再对上谢执审视的目光,她又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以往我看话本子,总要被爹爹念,可哥哥如今也看到了,这入官学的计策,便是我在话本子上看到的。”

“话本子上还讲这些?”谢执有些狐疑。

“当然。”谢昭昭使劲的点点头,“皇上额御书房中有一内殿,殿中藏书无数,其中便有不少我从前都没有见过的话本子。”

既是宫中藏书,那可能确实是少见的孤本。民间本就有许多不入仕的高人,讲了这入官学的计策也并非不可能。

索性谢执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问谢昭昭这是哪个话本子,能否借他一阅。谢昭昭便胡乱糊弄了过去,说是回宫找找,找到了便给他送来。

弄清楚了西北的粮草事宜,谢昭昭又在谏言堂听了小半个时辰论辩,这才着小喜子驾车回宫。

“娘娘听了大少爷的话,可是解了这些日心中的烦忧?”柳絮知她最近心事重重,且大抵是与钟将军有关。

谢昭昭倚着马车,解了吗?应当算是解了。可诚然如谢执所言,西北刚刚稳定,皇上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罪管良玉。他至少还能在燕州逍遥个三年五载,可这三五年,燕州百姓和长平军,怕是还要吃苦头。

“柳絮,你明日去趟内务府,将近两年各地仓廪的样米取些来。记着,每个地方的都要。”

国库仓廪一事,虽不归内廷,可宫中主子喜好口味各异,内务府每年都会从各地仓廪收取些许,以备不时之需。据谢昭昭所知,光是大米的种类便有数十种。

“碧荷,我记得朝华宫原先还有些讲人物风貌的地理志,你明日帮我一并找出来。尤其是舆图的,格外放在一边。”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碧荷没搞明白,这又是样米,又是舆图的。

谢昭昭弯了弯唇,“开荒,种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更新预计在晚上11点以后,或者周一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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