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1)

今苒苒:“……”

她不太清楚殷时渡究竟听到了多少,她刚刚情绪上来,的确不自觉帮他说了许多话。

或许也是之前的习惯吧,她心底始终是怜惜他。

不过现在她显然不能承认。

今苒苒便冷着脸说:“不要误会了,我刚刚只是陈述基本事实,无关那个人是不是你。我要先出去了,你先让一让。”

“是吗。”

殷时渡本不该相信。

可她的话太绝对了,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非要将美好的表象划开。

今苒苒点头,“嗯,让一下,殷先生。”

殷时渡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在她面上察觉出轻微的不耐,才缓缓将手拿开。

他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车,而后绝尘而去。

今苒苒在车上有些失神。

她想到最后看他时,他微垂着头,凌乱的发遮挡了他的眉眼,却依然能看出神情的落寞。

这几天降温,司机担心她冷,说把车内温度调高。

今苒苒随口应了一声,又想起来殷时渡是穿着睡衣出来的,这个傻子不会还在原地吧?

何辰是在一声声絮叨中醒来的,她其实也没有怎么睡好,左肩上的枪伤,一直隐隐作痛,害得她做了好几个噩梦。

有个陌生的男声,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似乎是在教诲,“徒步的驴友……我可见得太多了……车毁人亡……迷路失踪……搜救……”

何辰听得断断续续,睁开眼看见范景有面色沉静,对于旁边人的言语,只间歇应着声,并未多搭茬。那张被胡须遮住的脸庞,微微拢着眉,长发散在额头,粗旷中又带了一丝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是一辆大货车,正行驶在黑暗中的国道上,应该是范景有拦的车,何辰记不太清楚了。

范景有习惯性低头,见她醒了过来,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手迅速开了瓶水,轻轻喂她喝水,“怎么样?”

正想回话,何辰嗓子略微发干,倒真有点渴了。她顺着他的手,缓缓喝了几口水,突然想起那匹西北狼,便问:“它呢?”

范景有一贯不注意仪表,行为举止也很随意,单单看他的形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糙汉,然而喂她喝水的动作,却不自觉轻缓。直到她的唇润湿,他才说:“看见我们上车,它就离开了。”

果真是通人性的狼,将他们从危险当中救下,送他们到达人类的地盘后,便悄无声息离开了。何辰哦了一声,显得十分遗憾,“都没跟它打个招呼呢。”

货车司机的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打转。

司机想起一个小时前,他正开车着,忽然看见前方站着一个男人,伸手拦他的车,那人怀里抱着一个人,影子被拉的老长。他车快开到跟前了,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怕死,还是临危不惧,愣是一动不动,幸好他车技过关,在距两人一步之遥的地方及时刹车。

不过司机仔细回忆,当时的确只有他们两人啊,现在他们口中所说的另外一个‘他’,究竟又是什么……司机听到这里,不由暗自吞了好几次口水,顺便在心里为自己壮胆:只是两个不怕死的驴友,他长途车开得多,见多识广,还怵这些么。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司机忽然沉默了起来,车也不自觉开得越发快。

轮胎压到石块,车身猛地一颠簸,何辰还未被甩向前,便被人牢牢抱在了怀里。她的叫声生生止住,除了枪伤,浑身有些腰酸背痛,过了会,才发觉自己被范景有抱着坐在副驾驶。她眼睛瞟到后面,还有一排长座椅,应当是司机中途休息的地方。

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的夜路,何辰好心提议:“把我放到后面吧,这样都好休息。”

范景有连看都未看,只抬眼示意路面,“如果车再磕一次,你被甩到前面来,别说碰到伤口,要是砸到司机,那可都别想休息了。”

她又不是块落石,怎么会砸到人呢!这属于诬陷。何辰理直气壮进行道德绑架:“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范景有还算有点良心,虚心问:“那你想怎么做?”

“第一,”何辰扶着他的胳膊,借力缓缓往上爬了点,范景有抬起胳膊,让她的头得以靠在他的肩头。何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我要天天都泡热水澡。”

看她这么郑重其事,范景有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呢,听完不禁抿唇,“嗯,还有呢?”

“难的在后面呢,”何辰扬起眉头,斜他一眼,“我要吃蜜汁灌藕、糖醋鱼、咕噜肉、新风蟹誊、东坡肉……”

她一气儿报了数十个菜名,都是西北没有的菜色,范景有丝毫不觉得为难,一口应了,“就这些?”

何辰气鼓鼓哼了哼,忽然看了眼正襟危坐,满脸写着‘我就是个开车司机什么都不懂不要管我’的司机,她转回脸来,冲头上的人偷偷勾了勾手指,“第三——”

范景有迟疑地低下头,何辰也凑过脸去,如同交接情报一样,小声说:“帮我买内衣。”

“你的衣服呢?”范景有面色一愣。

“衣服没了。”她这两天都没洗澡,已经快到她忍受的极限了,至于带过来的衣服,她嫌弃脏又懒得洗,基本是用一次扔一次。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范景有这么盯着她,不禁让她将解释的话给咽了回去。

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范景有蓦然又将脸凑近一些,“想让我给你买?”

何辰不假思索点头,他的呼吸拂在面上,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虽然不是她有意撩拨,但这个情形是不是太过暧昧了些?

她略有些不知所措,范景有的视线凝在她的面上,漆黑的眼里浮起丝丝趣味。何辰的目光下移,徒然去扯他的胡须,“买这个又不算什么,有本事帮我洗澡啊。”

她说着,轻轻耸动左肩,示意自己行动不便。

范景有被她拉扯着,不觉放低头,下巴几乎要磕在她的额头。他没有去制止她,忽然换了个话题,“俄家金旺的枪,对准的是我的左胸,你如果要保证我不被子弹打到,应该是以整个身体去挡。”

是的,何辰中枪的部位在左后肩,只要再偏几厘米,子弹就会直接射在范景有站立的地方。这足以说明,何辰并未全力去挡枪。换个想法,若是她并未精准计算子弹的路线,也不是想要去挡住子弹,那么这也就是一场意外了。

范景有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我记得,你当时手中拿了把枪——”

他话就说到这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人冷酷无情的人设还真不倒,事发突然还能记这么清楚,就算当时被她唬住,事后智商回来了,还给她来个秋后算账。

行吧,是她得寸进尺要占他便宜,范景有可不是小清新,将他当成傻子,只会显得自己更傻。何辰嘴角下垂,夸张地抽着气,嘴里嚷着疼,慢慢闭上了眼睛,“好特么疼……哎哟……”

范景有没有拆穿她,她装着装着,迷迷糊糊将要睡过去的时候,依稀听见他说了一句:“我会将他们带回来,乖乖等我。”

像做梦一样,他似乎还说:“你受的伤,我也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何辰这一觉睡了20个小时,她在一间极其陌生的客栈里醒来,起床的时候没注意,牵扯到左肩的伤口,呲牙咧嘴了好一会。

有位年轻帅气的小哥哥闻声而来,一面热络地问候她,一面搀扶她起来。

简单的洗漱后,何辰坐在院内的石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听这位帅气的小哥哥——也就是店长开始介绍。

这是一间坐落在鸣沙山旁的客栈,仿古的四合院建制,虽然占地面积很大,但客栈全是平房,客房并不算多,一半是内院,一半是住房。

这个时节,游客已然非常多了,在何辰吃早餐的这么一会,就有4位游客出门,去往旁边的鸣沙山景区,又有3位游客来寄存行李,好下午办理入住。

根据店长所说,昨天范景有将她送至客栈,待了不到2个小时,便又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没有说,只让店长等何辰醒了,好好照顾她。

何辰抬起绑着绷带的手臂,动作缓慢地喝着豆浆,“老板,那我这伤,是请医生过来治的?”

“叫我店长就好。”苏姜熟络地帮一位房客办理完退房手续,走过来纠正她。

何辰含着豆浆,支吾应着好。心里却感到很奇怪,目前看来苏姜就是客栈的主事,那不叫老板而是店长,难不成是帮别人管理的?

“趁热吃。”苏姜把鸡蛋推到何辰面前,回答她前一个问题,“是有哥帮你治疗的。”

何辰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她拿纸巾擦着唇,还是忍不住讶然:“卧槽,这是他妈的拿我做实验?”

虽然是何辰第一次中枪,但她又不是傻子,那可是枪伤啊!不是什么风寒感冒,只要喝个药打个针观察一下就好的,要是感染发炎了,她胳膊还要不要了!

何辰同人讲话时,即便不笑,颊边的梨涡也若隐若现,加之现在有伤,面容削瘦又有些憔悴,看着就是个柔弱无害的小女生。

至少在一分钟之前,苏姜是这样认为的。

苏姜只呆愣了片刻,便对震惊中又饱含着怒气的何辰,笑着解释:“有哥对这类伤,很有经验,相比于医院的医生也毫不逊色。有一次他中了枪,连医生都不敢下刀,最后还是他自己动手,挖出了差点打在心脏的子弹。”

光是听他描述,何辰都觉得无比疼痛。倒是苏姜说的时候,何止轻描淡写,简直就差笑出声了。

何辰想吃鸡蛋,发觉壳太碍事了,于是将鸡蛋放下,随口道:“你这么不关心自己老板,不太好吧。”

苏姜提起范景有,是随意中带着服从的口吻,虽然他并未阐明与范景有的关系,何辰只是凭直觉猜测,但她说完就在心里给自己叫了声好,猜对了!

“有哥在西北这么些年,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扛,不需要多余的关心。”苏姜没有否认,缓缓收起笑意,视线落在何辰剥了一小半的鸡蛋上,“他不太喜欢事多的女人,也不喜欢将脏话挂在嘴边的人。”

虽然苏姜话里话外都是刺,但何辰发觉自己竟然不讨厌他,因为何辰在苏姜的眼里,并未看见如易桐那样的敌意。

“过去是过去。”何辰重新拿起那个鸡蛋,用勺子从破碎的一块,挖了小块蛋清,送进嘴里,“鸡蛋也不一定,非要按部就班剥壳才能吃。”

何辰还想再说两句,但是发现自己已经词穷,况且有些事情并不一定多说多对,留白才更有想象空间。

比如现在,她其实就是平时嘴贱怼习惯了,而这次的对象也不好直接骂回去,毕竟她又不是泼妇,于是随口这么来上一句。见苏姜目光里闪现出一抹欣赏,何辰回过味来,还真有点佩服自己。

苏姜正要说什么,何辰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里是野人冷静的声音:“辰子,别过来,他们有枪——”

何辰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噼里啪啦开始炸金花。

野人!她这几天跟范景有在一起,又是枪杀又是迷失,已经完全忘记他们了。何辰记起她昏睡之前,范景有的那句话——我会将他们带回来,乖乖等我。

不是做梦,是真的,野人他们被绑架了!他妈的谁要死了,竟然敢绑架她的人!!

野人话还没说话,就被人骂了一句,那人夺过手机,笑声很温柔,“何辰?我是孟露,请你转告范景有,如果被我知道他带了警察过来,这一屋子的人,可就都没命了。”

“苒苒啊,你爸一出院,我们也要回海市了,你有空就去看看我们。”

童沛白有些感叹,又怕今苒苒感到负担,忙道:“我们知道你忙,你要是没空,我们就每个月来北城一趟,可以吗?”

“可以,我有空也会去看你们的。”今苒苒应下来。

季嘉志在病房里来回走动,听母女俩絮叨完,给童沛白使眼色。

童沛白这才拿出一把钥匙,道:“苒苒啊,这是我们前些日子在北城买的房,房子呢,本身不大,也没花多少钱,我们知道你现在自己也能赚钱,但就是想你一个人在北城,要是有个万一,也有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