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1)

齐锐诚惶诚恐的站在内阁值房外头, 半天听到里头叫进,忙一躬身挑帘而入, “下官见过陈相。”陈天然突然派人叫他到值房来,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可他跟陈天然八竿子打不着, 找他做什么?

陈天然抬眼打量了齐锐一会儿, 才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笔, “听说是你给五皇子出主意,让他出京的?”

陈天然在原著里基本没有戏份儿, 作者对他的评价就是能力不小心眼不大了,齐锐实在不敢得罪这位首辅大人, 他在陈天然跟前能多怂就有多怂,“是,五皇子曾跟臣说过,想出去看看我大汉的壮丽江山,”齐锐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借口,“臣想着趁殿下年纪小,还不到出府任事的时候,多出去走走也没有坏处, 便给他提了个小建议。”

陈天然一笑, “你这个建议提的好啊,今天皇上发话了,让五殿下任江南观风使, 替他去南边看一看。”

“真的?”速度还挺快,齐锐抬头正碰上陈天然似笑非笑的眼眸,心里一突,赶紧又低下头,“那太好了,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看来陈天然是赞同周世俍出去的,齐锐心里略安,就听陈天然又道,“我听说你也很想出去看看?江南的市舶司还是你一力主张建起来的,你过去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已经向皇上建议了,让你陪着五殿下出京。”

齐锐呆了一下,他跟周世俍说的可是自己这个时候不方便出去啊,“这样啊?”

“怎么?你不愿意?”陈天然声音微冷,唇角也带上了淡淡的讥讽,“江南好啊~”

齐锐沉吟片刻,“下官确实不愿,下官如今在静王府任事,颇得静王倚重,不敢擅离,而且殿下还将小世子的学业交付给下官了,若是以后有机会,臣希望能陪着五殿下,小世子一道儿出京看看。”

这是明晃晃站在静王一边了?

陈天然毫不客气的将盯着齐锐,“五殿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便歇了让你随行的心思,只是齐锐,你是一甲探花,老实做学问不是更好么?”

跟这种老狐狸齐锐不准备耍心眼儿,反正也耍不过,“下官若只想做学问,便不参加科举了,臣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就想着多少能做点儿事。”

“做点儿事?”陈天然怎么会相信齐锐的说辞,“若省吾有心做事,吾可以将你放到地方上去,切切实实的为百姓做事。”

现在齐锐连江南都放弃了,怎么会想去当地方官?去地方当官怎么也得等到京城中尘埃落定之后啊,“下官觉得自己目前也是在做事,而且所做之事,会影响到更多的百姓,倒不必非要为一县之牧。”

陈天然冷笑一声,“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你以为你弄了个市舶司,就是为百姓谋利了?你借静王之力,借瞿尚书之力做事,是比为一县之牧更能达成你想要的结果,但齐锐,你怎么知道你想要的便是对的?若是为恶了呢?”

齐锐深深一揖,“为恶为善,自有后人评说,下官但求无愧于心便好。”他怎么说也是学过历史政治的人,做什么能推动社会发展,还是有基本认知的。

陈天然好笑地看着虽然一脸谦恭,但语气却极为笃定的齐锐,“好,吾记住你的话了,吾就等着看你是如何‘无愧于心’的。”想走捷径的年轻人他见的多了,只是人生的路却长的很,他倒要看看齐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齐锐从宫里出来,才长舒一口气,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还没缓过神儿呢,就看见周世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五殿下?”

周世俍是特意在这儿等着齐锐的,他抬腿要往齐锐身边跑,准备问一问陈天然找齐锐说了什么?

但突然又想到他如今也是有官职的人了,忙收起脸上灿烂的笑容,踱着方步走到齐锐跟前,拱手道,“齐翰林多日不见。”

哟,这小孩子做什么呢?齐锐配合的冲周世俍一揖,“臣见过观风使大人。”

“哈哈,”周世俍绷不住了,哈哈大笑道,“你听说了?”

齐锐白了他一眼,“听说了,还是陈相特意把我叫到值房跟我说的。”

听齐锐说起陈天然,周世俍有些不好意思,“我回去之后跟母妃商量,她说让我问一问陈相,毕竟外头的事我们都不懂,那个,陈相跟先生说了什么?我能不能问啊?”

“陈相能说什么?就是问一声出京的主意是谁给殿下出的,臣想不想跟着一道儿出去走走,”齐锐尽量将事情说的轻描淡写,“殿下可是要往静王府去?”

周世俍点点头,“母妃说她什么也不懂,叫我过去见见大皇兄,再问问他出门要准备什么,若是能有得用的人借我几个,就更好了。”

倒是会找人,齐锐点点头,“董嫔娘娘说的没错,静王殿下最疼您了,应该会帮你安排妥当的,至于要带什么,你听听王妃的意见,说起来,石王妃可是从云南到京城来的,几千里路只怕不是一般人走过的。”

周世俍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常到静王府缠着石王妃听她讲云南的风土人情,“你说的没错,而且皇嫂身边的管事们,也有常年云南京城两边跑的,我带上一个管保万事无虞。”

提到石王妃,周世俍情绪有些低落,“就是皇嫂这些日子似乎有心事,唉,我也不知道要不要问她,不是我不关心她,只是觉得凭我的本事,便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周世俍低着头上了马车,“齐先生,你天天都在府里,可知道皇嫂是怎么了吗?”

周嵰身边有个挺八卦的小太监,小孩子没多少心眼儿,齐锐对人又和善,所以有的没的就跟齐锐唠上两句,齐锐对内院的事也算是多少有个了解,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静王想另纳乾西侯二小姐蒋珂为侧妃的事,让石王妃不快了。

但这样的事他不好跟周世俍说,“王妃每天要料理那么多的事、见那么多人,累了、不开心了都是常有的,你问了,她也未必会跟你说,说了,你也未必能解决,倒不如装不知道的好,没准儿过几日王妃就缓过来了呢?不若殿下这次南下的时候,多多为王妃跟小世子带些江南的风物回来,王妃知道您一直关心她,心里也会十分快慰的。”

“真的?这么简单?”不就是给嫂子还有侄子买东西嘛,就能叫人高兴?周世俍有些怀疑,“皇嫂好像不缺什么?”

“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您帮人选东西的时候,心里肯定会想着那个人,想她会不会喜欢这件东西,”齐锐循循善诱,“不止是王妃,董嫔娘娘那里,殿下也要多带一些,不一定十分贵重,关键是一份心意,许多时候心意要比金银可贵的多,对了,还有陈小姐,你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您若是出门还想着给她带东西,陈小姐一定会十分感动的,这小两口嘛,你关心我,我惦记你,感情自然就越来越好了。”

周世俍被齐锐最后几句话说的红了脸,但还是默默的将齐锐的话记在心里,“那我回去就拟个名单出来。”

他要给带东西的人还挺不少的,“到时候我一样样亲自去挑。”虽然他是观风使,但是皇帝还另任命了一位副使,周世俍已经想好了,少说多听,自己开眼界比什么都重要。

……

勇毅侯的案子在刑部足足审了半个多月,才算是以“查无实据”为由,将人给放了回来,同样被放出来的,还有兰侧妃的父亲,辽东总兵兰怀恩。

没想到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的两个人,在牢里却成了难友,兰怀恩看着才半个月,就被折磨的憔悴不堪一副老态的勇毅侯,心下微叹,他冲被家人抱上马车的勇毅侯拱了拱手,“罗兄还请保重,待你痊愈了,兰某再与你长谈。”

敏王早早的等在刑部门口了,看到兰总后在送勇毅侯,他走到罗家的马车前,“侯爷有礼了,是小王无能,让侯爷跟兰总兵无辜被牵连,”他轻叹一声,冲罗家的马车长揖到地,“小王给侯爷赔礼了。”

勇毅侯早就在牢里把事情想清楚了,他之所以会被陷害,说白了还是因为他答应了女儿跟静王的婚事。

而在自己被关进刑部大牢的时候,做为女婿的静王,却只匆匆露了一面,说了几句清者自清,让自己不要担心的话,便再没有消息。

勇毅侯世子过来探监的时候,也含糊的抱怨,静王全无半点情分,根本没把罗家这门姻亲当回事!这些都让勇毅侯寒心不已,但他现在身体毁了,又丢了差使,这些不满也只能咽到肚子里,面上不敢流露半分。

“王爷不必如此,臣跟兰大人都是受了无妄之灾,只可惜臣的身子毁了,再不能为国尽忠。”

勇毅侯是悍将,但他除了上战场之外,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女色上更是全无顾忌,身体底子早就被掏空了,刑部大牢又阴又潮,加上心中郁郁,没几日他就在里头病倒了,虽然也有大夫来看,但大牢里怎么能跟家里相比?等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毁的差不多了。

想到一员大将居然成了这副模样,兰怀恩也有些兔死狐悲,“莫要说这种丧气的话,回家好好调理,用不了一个月,又是一条好汉!”

勇毅侯身体毁了的消息敏王在府里也听说了,这让他扼腕不已,不然这倒是个拉拢他的绝好机会,不过现在不需要了,“侯爷慢走,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来王府寻孤,能帮忙的孤一定尽力。”

……

石王妃看着安然坐在府中的静王,“臣妾听说勇毅侯无事了,殿下不过去看看?”

静王摇摇头,“他今天才从大牢里出来,家里肯定乱成一团,哪有功夫见孤?还是等两天孤再去吧,唉,说起来也是孤考虑不周,才连累了他。”

石王妃一哂,一边说是自己连累了勇毅侯,一边却在苦思怎么摆脱罗家的婚事,她真是越来越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丈夫了,“殿下准备怎么跟勇毅侯说?您这会儿退婚,只怕有落井下石之嫌啊!其实乾西侯那里,臣妾可以去见一见蒋二小姐的,虽然不能给她侧妃的名份,但臣妾可以跟她保证,她到王府之后,所有的待遇跟侧妃一样。”

静王这些日子又陆续见过蒋珂几次,他对蒋珂真是越见越满意,这位蒋二小姐不但像石王妃一样聪慧能干,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因为经常出府料理家里的生意的缘故,她的见识也不是内宅女子们能比的,便是朝廷的局势,也说的头头是道,这让静王对她是越发的势在必得,而且还想以自己所能给的最隆重的礼仪来迎娶她,“待遇这些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她又不是爱争竞这些的人,而且你便是给了她王妃的待遇,在外人眼里,她依然是静王府的夫人,而不是侧妃,侧妃是上玉碟的,你也知道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石王妃默然看着愁眉不展的静王,她有些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了,这些年的苦心筹谋居然敌不过一个女人?“殿下,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大事,这些细枝末节蒋二小姐若是真心待您,是不会计较的。”

“孤知道她不计较,但她越是不计较,孤越是不愿意委屈她,”静王不耐烦的瞪了石王妃一眼,自己这个妻子真是越为越不懂他的心了,“而且蒋家对孤的大业有极大的助益,珂儿说了,她外家会站在孤这边的!”

做大事哪里不需要银子?有了蒋珂这个摇钱树,他就不用像敏王跟安王那样,为了敛财赔上名声了。

石王妃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个时候罗侯是不会心甘情愿退了这门亲事的,而且册立罗小姐为静王侧妃,您难道要为蒋小姐惹皇上不开心?”

“孤听说罗侯病的不轻,就是龙夫人,好像也卧病在床……”静王幽幽道,“孤这个人好像命格太重,不是一般女人可以经得住的。”

石王妃再也听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殿下!勇毅侯曾在山西为抗击鞑子身中数箭!罗家几代人都死在沙场上!”

石王妃出身英国公府,石家人为了大汉的天下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每一个石家男儿都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可静王说的是什么?

为了自己的一点儿私心,就可以让为朝廷为百姓洒过热血的将军去死?石王妃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静王不悦的看着石王妃,“你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蒋珂吗?值得你如此?孤便是再厚待她,她还能越过你去?孤知道你是个贤德人,才跟你商量,你发火给谁看?”

石王妃冷冷一笑,冲静王裣衽一礼,“是臣妾失了礼数,不过殿下看错臣妾了,臣妾没有殿下以为的那么贤德,该说的臣妾都说了,您是臣妾的天,您要做什么,臣妾一个内宅女子怎好置喙?臣妾告退。”

说完不等静王说话,石王妃便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