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1)

儿子愿意上进林夫人也是乐见的, 而且他去了江南,自然跟梁沅君无法联系了, 这更让林夫人满意,“唉,如果你走之前能去再见见杜氏就好了,你不在家,她一个女人呆在庵里也不是个办法, 她说是为了侯府还愿呢, 咱们不能挡了她的孝心, 不如将人接回来,就在后院修个家庵, 请了菩萨回来每日供奉不也是个办法?”

即便对杜丽敏有诸多不满,林夫人还是认为她回来才是最好的, 总不能真的弄个良妾回来, 将来生出庶长子来, 侯府更没脸在京城呆了。

梁锟在林夫人这儿拿了银子, 正高高兴兴的要干大事去呢, 偏林夫人说这些叫他扫兴的话, “她想还愿就还愿, 想出家便出家, 母亲您管她做甚?”

见林夫人板着脸不说话,梁锟又道,“我走了之后,您叫人多去看看沅君,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您一手养大的,现在又落到这般可怜的境地,咱们侯府不管她,谁来管她?”

提起梁沅君,梁锟不由替她委屈,“杜氏活蹦乱跳的跑到山里避暑去了,沅君挺着个大肚子那么可怜,你也太偏心了。”

还“沅君”?林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的一拍桌子,“你给我住口,什么沅君?我没生那种不要脸的东西!你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也趁早给我收起来!”

梁锟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对梁沅君的心意林夫人居然已经知道了,不过知道了更好,他索性就把话跟林夫人挑明了,“是,从我知道她不是我亲姐姐开始,我就喜欢她了,现在她沦落到这个田地,我更不能不管她,我已经跟她说好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送给简家,咱们就把她接到府里来,左右以后她也不用出门去了,留在府里陪着您不正好么?”

林夫人伸手拿起枕边的沉香如意,直接砸向梁锟,“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想叫她进府,除非是我死了!”

梁锟没想到林夫人会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不就是女儿变儿媳么,有什么不好的?沅君哪一点儿配不上我?这次给安王出的主意,其实也是她给我出的,连去江南,也是她让我去的,这样处处为我着想的女人,你到哪儿找去?我不管,这辈子我就认定她了!”

“你,你个孽子!”林夫人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

薛老夫人从清风阁抬了一大箱子东西回来,才听说了林夫人请大夫的消息,等鲁嬷嬷问出了事情的真相,薛老夫人冷笑一声,“这才叫自作自受呢!”

她想了想,“你去跟夫人说,世子想出去建功立业,当父母的怎么能拦着?让人给他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鲁嬷嬷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薛老夫人的意思,这京城距江南千里之遥,等梁锟回来,梁沅君也被送出去了,“是,奴婢这就去跟夫人说。”

……

梁沅君知道自己要早产,但也没有想到会提前快一个月,幸亏产婆是一早寻好接到宅子里住着的,她一发动,就赶紧叫人将她扶到了一早准备好的产室里,“寒星你跑一趟,去侯府跟老夫人报一声,一定要见到老夫人!”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梁沅君还是感觉到了,林夫人对她态度明显的不同,近一个月,林夫人都没有叫人捎过只言片语给她,这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倒是薛老夫人,一向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她说了保自己平安,就不会用下三滥的招术对付自己。

一旁的娄妈妈也是急的很,她一推寒星,“赶紧去呀,你个大姑娘在这儿又帮不了什么忙?”

“顺便再去保和堂请个大夫过来,”梁沅君又道,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有个大夫在旁边,比产婆还是有经验的多。

娄妈妈看着寒星跑出去了,才将孤月送上来的燕窝粥端到梁沅君面前,“趁着这会儿您还能熬得住先惦惦吧,您不是头一回了,应该会快的,”她跟产婆私下议论过,梁沅君这一胎孩子个头儿不会太大,生产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梁沅君怀上孩子后的几个月亏损太大了,自己的身子毁了不说,孩子在里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梁沅君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端起碗来三两口将燕窝粥给喝完了,“你一会儿叫人再下碗鸡汤面,谁知道要耗多久呢!”

娄妈妈是她用银子喂饱的人,用起来还算放心,“你去盯着那些人做,”梁沅君握紧娄妈妈的手,“妈妈,寒星几个是姑娘不懂这里头的厉害,我的命就交给妈妈了,你放心,只要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答应妈妈的绝不食言。”

这个时候想要一个女人的命,既简单又合理,梁沅君一直防着的就是有人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动手脚,从搬到城南宅子之后,她就一直留心观察身边这些人,虽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但关键时刻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娄妈妈重重的点点头,反正林夫人只让她盯紧了梁沅君,并没有说要害她的命,她这银子收的毫无压力,她抬头看着简陋的产室,想不通明明有一早就准备好的地方,为什么梁沅君非要在后院另准备一间出来,还消毒啥的,“您为什么非要临时换地方呢?”

梁沅君装没听见,有道是狡兔三窟,她现在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了,偏她怀着身孕,能做的事情太少了,临时换个产室,再把之前准备好物品都换了,是她仅有的自保手段了。

……

郑老夫人也没想到梁沅君发动的这么早,她心里庆幸自己下手的早,不然还真是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见薛新桐一脸担忧,郑老夫人微微一笑,“给你姑祖母做的裙子可曾做好了?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你拿给她。”

“祖母,梁氏那边……”薛新桐这会儿哪有心情做什么裙子啊,她真的很想亲眼到城南梁沅君住的宅子去看一看,“真的能成么?”

一个女人正生产的时候遇到大火,就算不烧死,也得吓的难产,郑老夫人拍拍薛新桐的手,“放心吧,有祖母在呢,你呀就是心太软,将来你是要嫁到护国公府的,那是个什么地方你还不清楚?女人要是不狠,在国公府是站不稳脚跟的。”

就看申夫人,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妾室通房庶子庶女还少了?“只可惜薛家不能成你的依靠,到了简家且得熬呢!”

想到这个,郑老夫人心疼的理了理薛新桐的鬓发,如果儿子争气,她是绝不会让最心爱的孙女嫁到简家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梁氏,但梁氏能嫁进护国公府,便是她的本事,你没事想想她平时的所作所为,好好跟着学学。”

薛新桐嗫嚅片刻,“可那边府上好像并没有要来求亲的意思……”说不得她们只是空欢喜一场。

郑老夫人冷笑一声,“这次国公府也是被梁氏害苦了,便是梁氏难产而亡,可起码这几年,简家都要承认她是你表哥的原配,前头还有镔哥儿在,你表哥这婚事就得受影响,倒不如你嫁过去,两家知根知底的,多余的话一句也不用讲。”

难不成简家去一家提亲,先跟人悄悄说一声,梁沅君是假千金,已经从简家祖谱上移除了,你家女儿几年之后,就能正名成为原配发妻了?

“可是,”薛新桐垂下头,自己父亲不争气,简家未必能看上薛家的门第,“咱们家里并没有能够帮到国公府的地方。”

郑老夫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过去为他们打理内务生儿育女,难道就不是帮他们了?非要寻一门得力的姻亲才叫帮?你放心吧,这事儿有我呢!”

如果简家敢生出别的念头,她也能叫简宗颐娶不上媳妇!

……

鲁嬷嬷跟着寒星才拐进巷子,就看见不远处浓烟滚滚,巷子里的住户纷纷从家中冲出来,“走水了!”

“谁家?里长呢?”

鲁嬷嬷心里一紧,挑帘冲前头的车夫道,“先把车停在路边,叫人过去看看!”这大白天的居然会走水,也太奇怪了些。

没等去打听的人回来,寒星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我去看看,”想到梁沅君之前的种种举措,寒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梁沅君听见正房走水的消息,心里一紧,果然,有人是不愿意她活着的。

“小姐,怎么办?”娄妈妈跟产婆都吓坏了,“咱们怎么办呀!?”

梁沅君一把扯住想要往外跑的产婆,“你去哪儿?”

“走,走水了,快逃啊,”产婆虽然收了梁沅君的银子留在她身边,但却没有把命卖给她,“我要走,我家里还有孩子呢!”

“娄妈妈,你去看看,叫前头的人赶紧救火,”梁沅君深吸一口气,“嬷嬷,你要是走了,我跟肚子里的孩子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你来时也看到的,咱们这里离正院还远着呢,那火一时半会儿烧不到这里,求你帮我把孩子接出来,我定有重谢!要是真火烧过来,你也可以从后门走的。”

产婆在梁沅君这儿也住了小一个月了,平时梁沅君对她极好,想到雇主一个没男人的寡妇,娘家又不肯认回,若是再死在这里也太可怜了些,“成吧,那咱们都快着些,你别怕疼,”

她探头看了看窗外,“要是火烧过来,我可是真的顾上不你的。”

梁沅君重重点头,“我知道的,我这儿也快了,嬷嬷,你帮帮我!”这会儿只有先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救自己的命!

……

鲁嬷嬷好不容易扶着小丫鬟挤进了梁沅君住的宅子,她人还没站稳,一股热浪便冲了过来,“怎么,怎么会这样”

顺天府跟五城兵马司的衙差刚收了水龙,前头车夫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嬷嬷,听这位大哥说,是有人故意放的火,里头全都烧没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鲁嬷嬷的身子还是晃了两晃,“人没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看了车夫一眼,这蠢的,话都说不利索,“咱们的人已经进去了,有几个受了点儿伤,也有叫烟呛着的,都抬到外头医馆里去了,不过这家人命大,都跑到后头院子里躲着了,没出人命。”

就是前头的正院烧的差不多了,损失不可谓不大,他听车夫说了,他们是广宁侯家的,“这位嬷嬷,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听说梁沅君没事,鲁嬷嬷的心放回肚子里,“呃,老婆子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这里头住的是老婆子的一位亲戚,年纪轻轻的就遇到这样的事,”她从腰里摸了几两碎银塞过去,“辛苦大家了,来时匆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这点儿银子差大哥拿去请大家喝杯茶。”

入手的银子足有三两,够大家喝一杯了,“谢谢嬷嬷,咱们都是侯爷的人,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差役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嬷嬷进去跟贵亲说一声,这以后得小心着些了,这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呢!”

鲁嬷嬷点点头,“谢谢大哥了,那我进去看看?”

差役点头让开一条路,“您小心着些,里头的火是扑灭了,但保不齐哪儿还藏着火星儿呢,不过后头院子离主院远,又没多少东西,倒没烧过去。”

……

鲁嬷嬷扶着小丫鬟,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走到后院跟前,就见娄妈妈已经冲了过来,她如同看到了亲人一般,“嬷嬷,您可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梁沅君叫娄妈妈去前头看火势,她是前院的大火给吓回来的,之后留在后院儿的丫鬟婆子们,都被梁沅君派到院门处防火去了,也幸亏梁沅君买的这处宅子是一位富商所修,门后都备着吉祥缸,倒也不缺水,可饶是如此,大家也都弄是满是泥水一身狼狈,这会儿前头火灭了,才都不顾规矩的坐在台阶上,大口喘着气。

“小姐呢?”鲁嬷嬷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她没想到梁沅君身边这些人还挺机灵的,“幸亏你想到把人抬到这里来了!”

娄妈妈心里把梁沅君当神仙一样了,“是咱们小姐早有预料,一发动就叫人把她送到后头来了!”

娄妈妈念了声佛,“佛祖保佑,小姐前两天说前头太吵闹了,不如后头清静,叫咱们在后头又布置了一间产室,也幸亏咱们都去了后头,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鲁嬷嬷扫了一眼台阶上的人,看上去虽然狼狈了一些,但都没有受伤,她看着静悄悄的产室,“里头生了没有?”

“啊?”娄妈妈这才想起来梁沅君,她嗫嚅片刻,叹了口气,“生是生了,但是,”想到一个大肚婆一边阵痛,还要不停问着前头的火势,娄妈妈抹了把眼泪,“小小姐没保住……”

“没保住?那小姐呢?”鲁嬷嬷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抬腿往屋里去,“小姐怎么样?”

娄妈妈跟在后头小声道,“小姐人没事,就是,什么话也不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说这都是报应。”

鲁嬷嬷脚下一顿,不由想起当年的事来,若不是林夫人跟霜叶同时出了意外,别院里一场忙乱,也不可能让田嬷嬷得逞,“难为她能这么想。”

……

申夫人万没想到梁沅君就住在城里,居然有人敢在她生产的时候纵火,现在小孙女没有了,申夫人又气又疼,“我当时说什么了?将梁氏放在咱们的庄子里头养着,偏有人将好心当成驴肝肺,非要出去,好了,我的孙女呢?”

简宗颐原以为是自己母亲下的手呢,没想到她听到消息别旁人还激动,心里倒有些不确定了,“真不是母亲您……”

当初死在申夫人手里的人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申夫人被简宗颐的怀疑气的脸色铁青,“怎么可能是我,我再不喜欢梁氏,她肚子里的也是我的孙女,我跟孩子又没有仇,”不论嫡庶,都是她的孙女,何况简家子嗣单薄,便是庶出,也比没有的强,“这下倒好,该死的没死,我的小孙女却遭了秧!”

她在儿子跟前根本不却要避讳,张嘴就把梁沅君从头到脚骂了一遍,骂完之后犹不足意,“既然孩子生过了,你带人过去,将人给赶出京城,我不想再听到她的一点儿消息!”

一场大火,即将出世的孩子夭折了,简宗颐心里也很难受,但更让他恼怒的是居然有人敢在梁沅君生产的时候放火,梁沅君是早产的,能在她生的当天放火,可见对方是一早就盯上她了。

……

孩子没了,月子还得坐,梁沅君还住在城南那所破败的宅子里,简宗颐由梁家来的门子带着,一重重迈过残垣断壁,“怎么不赶紧收拾收拾?”

梁家门子道,“是小姐不让收拾的,说是左右熬过一个月就搬走了,这宅子等闲了推倒重盖。”

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些,要叫简宗颐说,这会儿就应该另寻一处搬过去,住在这样的地方能舒服么?

等他看到面色苍白一脸死气的梁沅君,什么气都没有了,“你可好些了?”

梁沅君木然的看着简宗颐,半天才有气无力道,“劳世子下问,我挺好的。”

简宗颐这会儿也不去计较梁沅君的态度了,“这都是意外,你想开些,本来这个孩子也是个多病多灾的,兴许是菩萨不忍心她来这世上受苦,才将她叫了回去,你别太难过了……”

梁沅君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世子还真是会劝人,明明是有人趁着我生产的时候想一尸两命,可在世子嘴里,我倒应该谢谢她让我的女儿重回佛祖座下了?”

想到有人处心积虑的在害自己,并且成功了,梁沅君的火就不打一处来,她目光阴冷的盯着简宗颐,一字一顿道,“是不是以后镔哥儿有个什么闪失,你也会这么跟人说?”

简宗颐被女鬼一样的梁沅君盯的后背发凉,“不,不可能,我怎么会让镔哥儿出事呢?”他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我已经问过广宁侯了,确实是有人故意纵的火,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

为她报?梁沅君不屑的一笑,“被活活憋死在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女儿,你的骨血,如果没有这场大火,我能顺利的将她生出来,那会是个多漂亮的孩子啊~”

想到自己的女儿,梁沅君的眼泪倒止不住落下,她哭了一会儿,才恨声道,“不管是谁,叫我抓住了,我一定会让他为孩子偿命!”

她抬头看着简宗颐,“原来咱们说好的,我生下孩子,便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但现在我告诉你:抓不到凶手,我绝不会离开京城一步!”

“这件事不只是我,广宁侯也在查,只要抓到凶手,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饶过他,但你不能留在京城,如果叫人看到你会怎么想?”申夫人已经对外开始报梁沅君难产亡了,如果让人看到梁沅君,岂不成了护国公府在撒谎么?

梁沅君哼了一声,“那是你们的事了,我不再是侯府的小姐,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谁又会见得到我?”没了这两重身份,上层圈子她进不去了,那些夫人太太小姐们,谁会知道她还活着?

见简宗颐还要说话,梁沅君将眼一瞪,“怎么?你还要逼我么?我儿子被抢走,女儿被害死,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是不是非要将我逼上绝路?”

简宗颐从来没见过梁沅君这么凶悍的样了,他忙道,“你躺下躺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便是我,这会儿也心如刀绞,可是,”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在城西有处宅子,你搬过去吧。”

梁沅君摇摇头,“我不缺地方住,咱们既然已经和离了,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她要的就是光明正大的留在京城,现在目的达到,她连多看简宗颐一眼都不想,“世子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我这儿简陋的很,就不多留世子了。”

……

对于梁沅君生产的时候遇到有人故意纵为,害的孩子生出来已经没气儿了的事,林夫人也就感叹了一句,便抛到了脑后,倒叫薛老夫人有些奇怪。

见婆婆问她,林夫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媳妇是想到当年的事了,这算不算是报应?”自从知道儿子跟梁沅君之间不清不楚之后,林夫人对梁沅君再无一丝母女之情,“我看咱们的人留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不短了,她又不是个没银子的,自己买人来就便是了,我现在啊,恨不得世上没这个人!”

薛老夫人一叹,“你说的也是,左右咱们承当她的也都做到了,”至于梁沅君说通简宗颐,许她留在京城的事,薛老夫人可不觉得是一件小事,但就如林夫人说的那样,这个女人跟梁家再无半点关系了,她只当世上没有这个人便好,管她打什么主意呢?

见婆婆等同自己的想法,林夫人来了精神,把自己想给梁锟纳个妾回来的事跟薛老夫人说了,确切的说,她已经叫身边的嬷嬷去找官媒了,只要姑娘出色,聘礼上头她是绝对不会亏待对方的。

给梁锟纳一个良妾回来?薛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夫人,“你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林夫人是认真考虑过,“杜氏不肯回来,锟儿的院子里总不能没人张罗,而且,”她顿了顿,“我瞧着杜氏并不怎么得锟儿的意,便是她回来了,也未必能把锟儿的心拉回来,倒不如我从外头仔细挑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给锟儿做妾,这样锟儿身边也有人照顾,也不至于因为杜氏的缘故,把锟儿的子嗣也耽误了。”

薛老夫人是不赞成纳妾的,便是梁勇院子里的那些女人,有林夫人自己表示贤惠,给梁勇安排的,也有梁勇自己看上的,她是连个丫鬟也没往儿子了院子里塞过的。

但薛老夫人也知道杜氏根本无意跟梁锟继续过下去,薛老夫人觉得即便杜氏碍于两家的关系回到侯府继续做这个世子夫人,只怕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真心实意的跟梁锟过日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两人相看两厌,倒不如杜氏继续呆在外头躲个清闲,“你看着办吧,但这人选一定要仔细挑挑,长相出身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性情要好,脑子也要清爽。”

林夫人没想到薛老夫人答应的这么爽快,忙起身应了,但她心里却不觉得性情跟头脑有什么重要的,纳妾么,自然美色是第一位的,若是人生的不美,怎么能把儿子给留住?

……

齐锐从方管事那里听说了梁沅君生产时家里走水的消息,他如今对方管事几个满意极了,方管事夫妻两个显然是薛老夫人精心为他们小夫妻准备的,里里外外一把抓,剩下的几房,也都各有本事,都不用他吩咐,门房车马采买居然各司其职,做起事来一板一眼。

连过来做客的苏栩跟梅氏夫妻,对他府上的这些人都连连肯定。

尤其是这个方管事,还会时不时的将外头的消息禀报给他,简直就是他的耳目。

“你可知道那火是谁放的?”齐锐有意考一考方管事,笑问。

方管事神情一凛,他只说了梁沅君那边走水,可没说这火是人为放的,“这个小的倒没想过,兴许是天干物燥,底下人做事不谨慎。”

梁沅君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走水之后呢?你可听说都有谁过去了么?”

方管事躬身道,“咱们侯爷过去了,小姐求他彻查,护国公世子也过去了,说要把小姐接到别处,被小姐拒绝了,如今小姐还在那边住着呢,但经过此事,小姐不会再被送走了。”

方管事继续道,“老夫人跟夫人都发话了,梁家以后跟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个女人,生产的时候被人蓄意放火,孩子也没有了,真的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齐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凭他看时的认识,梁沅君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的,这留在京城,恐怕就是她的第一招了,“呃,我知道了。”

齐锐已经大概猜到要置梁沅君于死地的人是谁了,薛老夫人不是个狠毒的人,便是林夫人,虽然糊涂了些,也不会轻易要人性命,简家么,齐锐对简家并不了解,但古人最重子嗣,简家子嗣又单薄的很,在梁沅君肚子里的孩子尚不知男女的情况下,他们是绝不会出些下策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郑老夫人了,梁沅君只要活着,便是薛新桐如愿嫁给了简宗颐,对她也是个威胁,何况她还要再给简宗颐生个孩子呢?

如果生产的时候遇到了火灾,那只能说是时运不济,郑老夫人可以彻底的帮孙女清除了隐患。

……

梁沅君一出月子便搬到自己名下另一处不大的宅子里去了,虽然没了女儿,但生活仍要继续,她不能让自己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之中,对她来说,以后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梁沅君的衣料跟首饰在那场大火里损失殆尽,万幸地契银票这些她是从不离身的,她一搬到新宅子里,便将所有的掌柜跟庄头都叫到家里开了个会,这些人都是她提拔上来的,一早就被她做生意的手段所折服,倒没有因为她不再是国公府世子夫人就弃她而去,反而认真的听她后头的计划,就如梁沅君告诉他们的那样,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有头脑有本事,这个京城便是个聚宝盆,机会银两,俯拾皆是。

汇百味给了梁家,梁沅君但准备再开新的酒楼,她知道自己不能跟广宁侯府抢生意,这次干脆走中端路线,那些吃不起汇百味,却对汇百味的菜品充满好奇跟向望的百姓,就是她的新客户。

梁沅君自问有得是耐心,她可以一边调理身子,一边把新饭庄的生意做起来,等到梁锟从南边回来了,海运的路子一通,她可以通过梁锟,也参股到海运上头,只要手里有了银子,再做事就容易的多了。

……

齐锐等了一个多月,静王终于有动作了,但齐锐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像安王敏王那样,有什么事都会叫底下人出面,自己稳坐钓鱼台,而是亲自写了一份折子,建议朝廷开海禁,建市舶司。

这也叫齐锐对静王刮目相看,他知道云有道是静王的人,这种事只需要云有道随便发话,找几个门生出面就可以了,没想到静王居然亲自上阵,打响了第一炮。

有了静王这个先锋,齐锐也紧随其后,上了自己的折子,不但如此,他在上折子之前,还通过苏栩,跟梅氏还有梅家的掌柜见了一面,做了一次调查,虽然梅家人对海运生意颇为保守,但齐锐还是从这些话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齐锐的折子没有那么多引经据典,而是直接数据说话,把这些年沿海地区海运生意的现状,以及其中的利润仔细的摆了出来,这天下谁不爱银子呢?他不信看到这么丰厚的利润,永元帝会不动心,尤其是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

……

安王没想到梁锟还没有回来呢,静王居然釜底抽薪上了这么一道折子,他气的在书桌跳脚大骂,更叫他气恼的是,大同军报,说是鞑子那边有异动。这份军报递不递上去,让安王左右为难起来。

递上去,无异就是告诉永元帝,边关或有纷争,欠饷的事便会被再次提起,静王便更有劝永元帝开海禁的理由了,但若是不报,真出了事,他就这个听政也要跟着吃瓜落。

简宗颐也没有想到好好的一个生财之道,居然会出师不利,但对于安王想将军报摁下去的做法,简宗颐还是不赞同的,这军报一路送来,经了多少人的手,是安王说没有就没有的?何况即便是多拖延几日,于开海禁又有什么用处?

“孤不是想着鹏举正在那边收货呢,开海禁晚一日是一日啊,”这要是真开了海禁,海商们蜂拥而至,他们这些人想再赚钱怕是难了。

简宗颐也派了府里的管事跟着梁锟一起南下的,图的就是也赚一笔厚利,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咱们不争一时长短,而且海禁是太/祖时的国策,岂能说改就改?只怕朝廷上那些老臣们,都会好好跟静王说道说道呢!”

“对,一个‘拖’字,”安王顿时又看到了光明,“你给鹏举写封信,让他不要在那边逗留的太久,赶紧回来。”

说到梁锟,安王又想起齐锐来,“梁家那个大儿子是怎么搞得,跟在老大后头瞎起什么哄呢?”

齐锐的折子安王也看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像齐锐那样写的折子呢,那是折子么?简直就是户部的账本,“我倒不知道,梁侯还生了个账房儿子!”

简宗颐也没想到齐锐会摆明车马站在静王背后,他那个折子虽然是四不像,但一条条账目算下来,叫人不由不心动,尤其是上头还说了能收多少税,这些税又能让朝廷做多少事,养活多少百姓,便是简宗颐,也不得不佩服齐锐的细致,“他后头只怕也是有人的,那些数字,可不是他一个寒门秀才能拿到的。”

安王神情一冷,林家?“来人,去请广宁侯。”

……

梁勇被安王叫过去训斥了一通,回到府里便直奔林夫人的院子,等他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完之后,林夫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在屋里团团转的丈夫,“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告诉锐哥儿这些了?”

梁勇一滞,“你没跟锐哥儿说过这些?那他怎么对海运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夫人撇撇嘴,“我倒是想跟他说,锐哥儿也得愿意见我这个娘啊,倒是锟儿,走之前把他舅舅在南边的生意问了个遍,我也没瞒着他,知道的都跟他讲了。”

梁勇这下不发火了,“你也是的,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不知道多走动走动?”如果林氏跟齐锐关系好,齐锐做什么之前,他也好提前有个准备,像这次的事,他就能拦一拦。

林夫人一脸不高兴,“你当我没去么?可人家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亲娘,”想到自己但凡过去,李娇鸾对自己总是客气的不像一家人,林夫人就气闷不已,“前阵子母亲给他们置办宅子,我也没少往里头添东西,可怎么就暖不热他的心呢?”

提起齐锐,梁勇也是头疼,“罢了,我去见见他。”

林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我有件事想跟你先商量商量,”她知道薛老夫人对妾室姨娘的态度,也知道薛老夫人很喜欢李娇鸾,但有些事不是光凭喜好就可以的,李娇鸾嫁给齐锐几年了,居然连个喜信儿都没有传出来,而且待人接物上头也差着些火候,“我想从林氏族里挑一个女孩儿过来,给锐哥儿抬个贵妾。”

“啊?”梁勇没想到妻子居然在考虑这个,但男人嘛,谁没有个三妻四妾的,“这事你看着安排吧,不用跟我商量。”

……

齐锐没想到自己一道折子,倒把亲爹跟招来了,但他对这个父亲实在是无感,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他的絮叨,才道,“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但圣上既把我派到了静王府上,那我便要以静王殿下为先,而且开海禁之事,静王殿下并无私心,便是我,也是以朝廷的利益为先,咱们做为朝廷官员,总不能因少数人的私利而断了百姓的生机呀?”

齐锐不等梁勇再开口,便给他了一大串数字出来,梁勇来做说客,他也可以借机给梁勇洗个脑,有用没用的,比坐着听梁勇说话强。

梁勇从来没知道齐锐口才居然这般好,他只知道那边有许多奇珍异宝,可以让海商们发财,却不知道原来海外有那么多的夺闻异事,更不知道原来这天下不只有大汉,鞑靼,倭国,在更远的海外,还有许多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