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1)

你若无情我便休, 梁沅君迅速有了决断,她的命运从来不由这些人来掌控左右。

她扶着寒星站直身子, “原来你要的是广宁侯嫡女,并不是我梁沅君,”她凄然一笑,“我的价值在你眼里,原来仅限于此, 罢了, ”

她转头看着林夫人, 眼泪簌簌而下,“母亲, 您也信了那些恶人的话,不认女儿了么?”

即便已经肯定了梁沅君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看到梁沅君这个样子, 林夫人的心肝都碎了, “沅君, 母亲怎么会不认你?你是我的女儿, 永远都是啊~”

不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 只要她还像之前那样孝顺自己, 还坐着护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 她就永远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

梁沅君看了梁勇一眼,虽然她知道梁勇很疼她,甚至比对梁锟都要好,但她不敢去赌政客们的心思, 如今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向心软的林夫人身上,“那女儿求母亲一件事,”

“你说,”林夫人一把握住梁沅君的手,“母亲都答应你。”

“女儿要和离!”梁沅君看着简家上下,她再留在简家,真的只会是死路一条了,只有从这个家里逃出去,她有银子有产业,有美貌跟才智,便是没有梁家,也照样能过的好,“母亲您带我走,我要跟简宗颐和离!”

“梁氏,你个贱妇!”申夫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来人,将梁氏给我拿下!”

梁沅君冷笑一声,“拿我?我这个世子夫人也是受过朝廷封诰的,今天我如果在简家有个三长两短,梁家必然会为我讨个公道,”她抬头看着简占元,“护国公,您以为呢?据我所知,外头正是风起云涌之时,您确定此事不会影响你们的大业?怎么说,我也是刘贵妃娘娘多次召见的人啊~”

这时候梁沅君还要感谢当年她为自己的经营出来的好名声了,还借机攀上了刘贵妃,成了她最喜欢的小辈,如果她出了事,简家也在被人议论许久,这对安王的大业,只会带来负作用。

虽然指望不上梁勇,但梁家真正做主的还是梁勇,梁沅君双目垂泪,“父亲,女儿都要被护国公府以‘莫须有’的罪名给逼死了,您就不可怜女儿么?”

梁勇迅速盘算了一下,照梁沅君说的,这个时候简占元绝不敢把事情闹大,就为了安王,两家还是可以坐下来商量的,“唉,我们夫妻再三解释,沅君是我们的女儿,你们偏偏不肯相信,既是这样,那这亲家不做也罢!”

这个女儿足智多谋,先将人保住了,回去再商量下一步怎么走也行,梁勇的目光停在梁沅君的肚子上,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她世子夫人的位置就轻易动不得,“寒星,孤月,你们去收拾大小姐的东西,”

他冲简占元拱了拱手,“女儿我们先接回去,后头的事,咱们慢慢商量。”

林夫人紧紧握住梁沅君的手,“没错,我们是看在你们简家一片诚意的份上,才将沅君嫁过来的,可你们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可想而知这些年她在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女儿我们先接回去了,如果你们还不肯承认沅君的身份,那我们就和离!”

只要他们夫妻咬死了梁沅君是他们的女儿,简家就丢不起脸让儿子和离,世家豪门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想到这一点林夫人底气更足了,“走吧,先跟娘回去,娘请太医好好帮你调养身子。”

申夫人岂是吓大的,永元帝在潜邸的时候,得到她外祖乐王爷颇多照拂,登基后投桃报李,对乐王的后人们也是极为优待的,她虽然不是宗室女,晋见的时候,皇帝也会亲昵的喊她一声“表妹”。

因着这层关系,这些年申夫人就没怵过任何人,现在梁家一个半道起家的小小侯府,敢跟她别苗头了?申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梁沅君,你今天敢踏出护国公府大门,便是承认了自己的出身,要自请下堂,简家绝不会再认你这个媳妇,宗颐,写休书给她!”

梁勇没想到简家人强硬至此,“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只是觉得事情僵在这里大家都生气,不如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休妻算怎么回事?”

简宗颐也被梁沅君的不驯气的够呛,他喜欢的梁沅君从来都是温柔大度知进退的,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过?“沅君,你可想好了,你踏出简家那一刻,便再不是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梁沅君不屑的看了简宗颐一眼,“简世子,你真的太看得起你这个世子之位了,当初我肯嫁你,是被你的一片诚心所打动,并不是图你什么世子的身份,你今天的话,不但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

她看着被吓成缩成一团的镔哥儿,“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我都不在乎,但镔哥儿我要带走,左右你不认我这个妻子了,我生的孩子你也是不会稀罕的,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镔哥儿是我的孩子,跟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不行,镔哥儿是我的孙子,谁也别想把人带走,”申夫人强势了一辈子,没想到到老了遇到了梁沅君,“来人,把镔哥儿抱下去。”

“申夫人,如果镔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愿意承捏虐待子孙的罪名么?”

梁沅君怎么可能把简镔留在简家,将来成为他们要挟自己的软肋,她冷冷的看着简占元,这些年借着简宗颐的口,她没少给安王出主意,不然安王也不可能跟敏王打个平手,“如果护国公不想我明天到顺天府击鼓喊冤,将此事闹成人尽皆知,就应该知道怎么办?”

“你威胁我?你还不怕呢,我们简家怕什么?简家是被人骗婚了,你不过是个丫头生的贱人,”申夫人被梁沅君气的差点儿吐血,“宗颐,还站着做什么,写休书!”她倒要看看梁沅君这种无耻之徒,还能闹出个什么来?

梁沅君不以为然的一笑,不就是离个婚么?就算是她的身世被全世界都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有人有钱,凭着自己照样可以在这世间立足,甚至还可以活的更好,“是啊,简世子,赶紧写吧,但还是那句话,镔哥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除非你写下契书,将来这个护国公府是镔哥儿的。”

这女人真是既无耻又贪心,简占元厌恶的皱着眉头,“广宁侯也赞成令嫒的意见?”

梁勇后悔死了,早知道今天他们就不该来,这下好了,原本想着要维持两家的姻亲关系,没想到最终却变成了女儿被休,如果叫京城里都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被夫家休回,他以后可怎么出门?

他对梁沅君也失望极了,明明自己有错在先,还敢跟简家硬顶,真的以为梁家可以跟有百年基业的护国公府抗衡吗?这件事真闹出来,简家固然丢人,但梁家也成了京城的笑柄。

“那个,护国公,沅君也是被气糊涂了,小孩子不懂事,咱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梁勇见林夫人要急眼,瞪了她一眼,“你做什么?哪有逼着女婿休妻的?沅君病糊涂了,难不成你也糊涂了?”

他看看梁沅君,“你放心,这件事为父一定为你妥善解决,你先留在简家,回去我跟你祖母商量之后,再来跟护国公谈。”

居然不肯把自己接出去,梁沅君猛然把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父亲,您这是要逼着女儿去死么?您把女儿留在简家,就不怕明天就收到简家报丧的消息么?”

如果是她,绝不会让自己多活一天的。

“不会的,他们不敢的,如果你有什么闪失,为父绝不会与他们干休!”梁勇头上见汗,女儿一向乖顺,没想到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梁沅君知道再逼梁勇只会叫他跟自己离心,这时候还得要靠广宁侯帮她说话。

她哀哀地望着林夫人,“母亲,女儿不能跟您走,还请母亲将寒星跟孤月带回去,将来女儿如有不测,也有人去女儿坟头上烧个纸,”寒星跟孤月是她最忠心的丫鬟,如果她有什么意外,这两人一定会给自己报仇的,这也是她要告诉护国公府的,敢对她下手,她会叫简家陪葬。

林夫人赶忙点头,“成,我把她们两个带回去,但你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啊?”

“母亲今天是带谁来的?不如将人留下来吧,”梁沅君又给自己加了一重保障,林氏的人都是梁家最有体面的一批奴婢,留她们在自己身边,简家也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

“就这么办,我把她们都给你留下,”林夫人恨恨的瞪着申夫人,她也被申夫人的目中无人激起了火性,“如果我女儿有个什么闪失,便是郡主府,我也一定会去讨个公道!”

……

梁沅君人还没有回自己院子,便吩咐林夫人留下的妈妈去给自己请太医,从此刻起,她有一场硬仗要打,绝不能让自己倒下去。

不止是太医,她连自己院子里的饭食,都要求简家只提供菜蔬米面,由自己院子的小厨房动手,她院子里的人都是她多年培养的心腹,除了她们,她信不过简家任何一个。

……

简占元看着梁沅君歪在淡云身上,还不停的发号施令,忍不住瞪了简宗颐一眼,儿子的眼光也不算太差,这个儿媳如果出身没有做假,倒确实是个能撑得起家业的人。

只是这把刀一旦对准自家,那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

薛老夫人正跟来辞行的杜丽敏说话,“你想清楚了?”她能理解杜丽敏的选择,这一年薛老夫人冷眼看着,小夫妻并没有多么恩爱,到现在也没有子嗣的消息传来,杜丽敏想撇清自身,做的也不算过分。

杜丽敏点点头,“祖母,妾身幼秉庭训,规行矩步,安辞定色,不敢有一日一时放松,但世子他,”

杜丽敏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从跟梁锟订亲那天起,她就在为做好梁氏宗妇做准备,梁锟当不成世子她固然失望,但这远远比不上发现自己所嫁非人来的挫败感跟失落感更强,以至于她都没办法再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为了一个世子之位,妄顾手足之情,”

这个杜丽敏尚能劝自己去努力理解,毕竟朝堂之上两位皇子为了那把椅子,也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但梁锟跟梁沅君的暧昧,让杜丽敏每每想起便如鲠在喉,“还有大姐,”

那个女人实在不配自己喊一声“大姐”,她想到这一年薛老夫人对她的体恤照拂,而她却在这个时候只想着自己,便开口提醒薛老夫人,“大姐此人心机深沉,世子被其蒙蔽心智,深陷其中,将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祖母还是当心些好,万一闹出什么丑闻,梁家会万劫不复的。”

薛老夫人微微点头,杜丽敏的话她听懂了,也明白了孙子为什么这么坚定的站在梁沅君一边了,她轻轻阖上眼,自己真是无颜面对杜丽敏了,“叫你受委屈了,罢了,你既要回自己宅子里散散心,那我也不拦着了,你院子里的事安排好了,就走吧。”

杜丽敏也是知道梁家最通情达理的便是薛老夫人了,才特意挑了梁勇夫妇去简家的时间来辞行,但老夫人真的不拦她,她又觉得有些对不住薛老夫人,毕竟现在可以说是梁家发生变故的时候,她不能共患难,实在是有失妇道,“祖母,您一定要多保重,若是有什么差遣,只管叫人往四明巷送个信儿,我还是您的孙媳妇。”

薛老夫人摆摆手,“你能把我当长辈,我已经很高兴了,走吧,这个家一时半会儿也清静不了,你留下来只会跟着为难,倒不如先避一避。”

……

梁勇夫妻从护国公府出来,并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去了齐锐住的小院儿。

林夫人从马车里下来,看着狭窄的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他们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梁勇从简家铩羽而归,心里正不痛快呢,见妻子一脸嫌弃,不悦道,“齐锐只是个小小的翰林修撰,能住多好的地方?他倒是想住,也得有银子买去。”

林夫人尴尬的垂下头,就听梁勇抱怨道,“你倒是把沅君将亲生的了,但这里住着的,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也是的,即便当时情形再紧急,也不至于把孩子都弄丢了,你身边养的那些人都是做什么吃的?还有收生婆子,你都没有叫过来问一问?”

林夫人被梁勇指责的无比委屈,“我当时难产,生下孩子就昏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田嬷嬷就把已经洗好裹好的孩子送到我眼前了,说是生了个女儿。”

林夫人哪会想到田嬷嬷会换了自己的孩子啊,“回去我就叫人去把当年的收生婆子给寻来,还有当初在我身边服侍的,一个个的,谁也别想跑!”

如果不是那些人,她怎么会丢了亲生儿子?当年她头胎得女,虽然婆婆跟梁勇都没说什么,还说了先开花后结果是好事这样的安慰话,但林夫人心里不是不失落的,好不容易又生下梁锟,她一直绷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如果当时儿子没有被换,她之后的日子要轻松许多。

……

今天是朝廷的休沐日,齐锐上午陪着齐秀才见了落玉笙,他是学戏的知道行情,这一行虽然很苦,地位也很低下,但是名角却是不差钱儿的,因此在讲过《宇宙锋》大概剧情之后,直接开了五百两的高价,毕竟有了《太真外传》跟正在排演的《凤还巢》,归鹤先生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落玉笙已经在凤鸣楼见到了《凤还巢》的本子,对齐秀才的实力有了充分的信心,听见齐锐说的数字,连价都没还,只提出等他们排演之后,齐秀才也要像去凤鸣楼一样,去他们的班子里看一看,像对凤鸣楼姑娘们那样,给他们提一些意见。

这对齐锐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学了十几年的戏,对戏曲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有戏看当然是不会推拒的,而齐秀才则被五百两的天价给吓到了,懵懵懂懂的跟着点了头,等出门之后,人还是迷糊的。

又有了五百两入账,齐锐回家之后就跟孟氏商量了,让李娇鸾把这五百两送到苏家去给梅清菩,算做他们的入股,之前原定要给孟氏的三百两依然给她,由孟氏回去之后再买些田产回来,毕竟收租才是最稳定的收入。

短短几日便有千两银子的入账,齐家上下喜气洋洋,齐锐到附近的酒楼定了个席面回来,一家人就在院子里围坐了,吃喝说笑,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

梁勇跟林夫人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院中菜尽酒残的场景,林夫人不悦的再次皱眉,四下打量着小小的院子,说实在的,便是梁家二等奴婢,住的院子都比这个好些,“你就住在这里?”

林夫人是原身的生母,但不论是原著里,还是现在,她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甚至她都不配称为齐锐的母亲,“夫人走错地方了吧?”

孟氏把最后一口酒喝了,才放下杯子,“哟,这不是侯府的贵夫人吗?”她探身往林夫人身后看了看,“怎么就你来了?你闺女呢?我听说到现在你闺女都没有来跟我们婆媳赔不是,怎么着?有胆干坏事,没胆儿认错啊?”

孟氏不提,大家倒把这个茬儿都忘了,林夫人尴尬的把目光转向一旁,“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齐锐冷着脸,“夫人为什么来这样的地方?”

梁勇想起薛老夫人的话,齐锐一直不肯认他们,但看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儿子,心里不得意是不可能的,梁勇原本并不热切的认子之心反而热起来了,“那个,是这样的,”

他冲不远处的齐秀才拱了拱手,“这位是齐先生吧?梁某有礼了。”

齐秀才紧紧握住手里的酒壶,虽然他反复劝过齐锐,让他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去做侯府大少爷,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舍不得,是他把齐锐从一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儿一手拉扯大的,看着他牙牙学语,教他读书识字,“我是,你有什么事?”

感觉到齐秀才的僵硬,齐锐走过去扶住他,“不速之客,父亲不必对他们这般客气,”他冲李娇鸾道,“你带着巧蕊跟银妞把桌子收拾一下,金娃搬两把椅子给客人们。”

……

梁勇有些紧张的从齐锐手里把椅子接过来,“多谢。”

“不用,”齐锐冲梁勇微微颔首,“侯爷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一旁的林夫人已经抽抽答答的哭了起来,这是她的儿子,原本该享尽荣华富贵的孩子,结果却住在这样的地方,对着这么两个粗鄙的夫妻喊着“父亲母亲”,“孩子,我是你娘啊,我才是你的亲娘啊~”

孟氏被林夫人吓了一跳,“啥?锐哥儿,她是不是疯了?”她冲着梁勇大声道,“你媳妇可不是我们害的,走,赶紧走!”这些贵人们他们可惹不起,万一讹上她家,可就麻烦了。

院子里的气氛被毫不知情的孟氏一搅和,倒轻松了一些,梁勇轻咳一声,“我们夫妻这次来,就是想跟齐先生还有孟娘子说清楚的,”

他看着坐在齐秀才身边的齐锐,多少有些不开心,那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把别人认做父亲,还这么的照顾孝顺,“锐哥儿实际是我们夫妻的孩子,当初因为田嬷嬷才被故意给换了,现在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所以想过来跟两位说明白,也把锐哥儿接回去。”

孟氏没听明白,她推了一把齐秀才,“秀才,他们这是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锐哥儿不是你跟前头的姐姐生的嘛?”她比划了一下,“前头姐姐生下锐哥儿便撒手去了,我嫁给你的时候,他才这么高一点儿,路都走不稳,全靠喝米粥才养了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