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1)

寒星自幼跟在梁沅君身边, 如何感觉不出梁锟对梁沅君不一样的心思?她甚至曾经暗示过梁沅君,但却被梁沅君给教训了一番, 说她小小年纪想的太多,如果再敢诋毁梁锟,她便将她逐出府去。

“世子千万别误会,我们世子比小姐小着三岁多,小时候都是小姐带着世子玩的, 也教他读书, 两个感情自然不比旁人, ”寒星生怕简宗颐也生出跟她相同的误会来,急忙为梁沅君辩解。

简宗颐一笑, 看着满头大汗的寒星,“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对了, 静夜就在府里, 你要不要见她一见?”

昨天简宗颐闯进梁沅君房里说的话寒星几个在外头都听到了, 她们知道梁沅君失宠肯定跟静夜有关, 但具体是什么事几个并不完全清楚, “世子爷, 您一定要相信小姐, 那个静夜是田嬷嬷后来送到小姐身边的,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那田家一家也不是好人,一定是他们合起来坑小姐的!小姐如今已经六个月了, 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您也不能这么对待我们小姐啊!大夫说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的!”

听寒星提起孩子,简宗颐眸光微黯,这种嫡不嫡庶不庶的孩子,便是生出来了又怎么样?注定不会被人待见,难不成还要像现在的镔哥儿一样?“来人,把镔哥儿送到世子夫人院子里去。”

不等寒星谢恩,简宗颐站起身,“从今天起,镔哥儿会跟梁氏关在一起,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回去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既然有了决定,简宗颐也不再纠结梁沅君跟梁锟的关系,他把手里的信扔给寒星,“既然他们姐弟情深,那你就把信捎回去吧,省得你们小姐苦等着。”

梁沅君是不是梁家的女儿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一个怀疑在,她身上就背了洗不去的污点,他简宗颐,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妻子,护国公府,也不能有一个有污点随时会被人指摘出身的主母。

尤其是现在,敏王才因为献了《太真外传》进宫,结果好儿没落着,反而被皇帝斥责一通骄奢淫逸,贪图玩乐,安王殿下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正在联合人马,上书弹劾敏王呢,他后院如果出了岔子,岂不是给安王拖后腿?

……

叫自己的人去帮齐锐送信,苏栩则留齐锐一起吃饭,他们的话题也在这次敏王被斥上,“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太真外传》没什么啊?”最主要的是,皇帝骂完了周世嘉,并没有让人禁了这出戏,可见并不是戏的问题。

齐锐呷了口杯中的酒,“我怎么会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太真外传》没被牵连,不然泉音几个的就白辛苦一场了。”

不止是这样,他的戏只怕想再卖都难了。

听齐锐在担心泉音,苏栩哈哈一笑,“这下湖光只怕要被敏王给迁怒了,”他摇摇头,“那个人啊,成天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其实内里最是小肚鸡肠,”

如今皇帝膝下最得宠的两位皇子,一个本性虚伪还小心眼儿,一个暴躁凶残,不论哪一个登基,臣子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苏栩干笑两声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两个皇子拉帮结派,各自班底一字排开,“今天还有人来游说我呢,叫我在弹劾敏王的奏章上联名,我直接就跑了。”

苏栩如果签上自己的名字,等于表明了苏新德的立场,“有时候我真后悔下场,还不如再在家里读上三年呢!”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出仕也来得及。

“这话可不能乱说,容易叫人误会,”齐锐看了一眼窗外,苏栩这话叫有心人听了,跟咒永元帝只能活这三年一样,“苏兄风华正茂,自当早些为朝廷效力。”

便是永元帝能等,苏新德那年岁也未必等得,不然苏新德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苏栩知道自己失言了,“这是在家里,我出去自然会注意的。”

他皱眉看着齐锐,“没人找你?”齐锐可是今年风头最盛的探花郎,不可能没人找他弹劾敏王,顺便还可以试探一下他的倾向。

齐锐一笑,“我这个人苏兄还不知道?最是胆小怕事了,怎么可能掺和到这样的事里?”

他宁愿被人骂上两句,也是绝不会随便站队的,而且明知道这是两个炮灰,他还参战那就是傻子了,“何况我现在哪有心情管外头的事啊,不过嘛,”齐锐一笑,“等简家梁家的事掀出来,敏王就可以扳回一城了。”

别人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发怒,齐锐大概能猜得到,明皇杨妃的故事,恐怕是叫老皇帝想起了郑贵妃了,当初她因为诞下皇长子,不但被还是王妃的皇后针对,入宫之后,连刘太后也不肯放过她,可以说是生生被那些人给逼迫死的。

当时的皇帝没有力量保护心爱的女人,只能做出对她无心的样子,明皇也同样无力保护杨妃,让她死在了马嵬坡。

敏王把《太真外传》搬进宫里,不说定就踩到了老皇帝的痛脚呢!至于静王周世泽,恐怕是乐见的,不借机煽点儿小风都是他有长兄风范了。

听齐锐说起自己的事,苏栩也顾不得关心敏王被斥了,“你真的不肯认回他们?薛老夫人都亲自登门了。”

在苏栩跟前齐锐什么也不隐瞒,他把梁锟的种种跟梁勇的大概态度说了,“这样的家人,还是算了吧。”

苏栩半天没说话,换成他,那样的父母兄弟,也是宁可不要的,“唉,你能想开就好,其实你现在不靠他们也能活的很好,只是有时候挺替你冤枉的,你是梁氏子,自该享受梁氏的一切,可你却什么也不肯要,不觉得是假清高么?梁家的一切可都是你祖父挣来的,如果他还在世,会不把这些给你?”

这也是一种说法,齐锐笑着摇摇头,“苏兄说的也是道理,梁家的家业当然动人心,锐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如果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让自己身陷泥潭,不觉得不值得么?金银财帛我以后可以慢慢挣,挣不来的话,就少享受一些,锐原本就是乡间穷小子,如今的日子,已经是天堂一般了。”

苏栩都快被齐锐说哭了,他一拍桌子,“这是什么世道?省吾你放心,你以后一定会出阁入相的,”他又一拍桌子,“对了,你不是说你卖了伯父写的新戏,得了几百两银子么?拿来给我。”

齐锐一摊手,“你早说啊,我是那种出门身上揣着几百两的人吗?明天我拿给你。”

“你也不问我要做什么?”苏栩讶然的瞪着齐锐,几百两对他来说也不是小钱,对齐锐来说估计是全部家财了,居然直接说要给他?

“你又不缺钱,还会坑我那点儿银子?”齐锐好笑的看着苏栩,他还是会看人的,苏栩被苏新德教养的极好,性子虽然粗疏一些,但心思极正,没有一点儿坏心眼,还能听进人言,“你要做什么?”

“你嫂子准备再开间南货铺子,你把银子给我,我跟她说一声,算你一股,这样每年有分红,比你买地收租要强,”苏栩得意的跟齐锐炫耀梅氏的管家之才,“梅家在江南也是富的流油的人家,每年都有船出海去,去的时候丝绸茶叶,回来的时候满船都是珍珠宝石,那可是十倍百倍的利润!”

说起这个苏栩又要感谢祖父了,为他想尽办法求到了梅氏女为妻,不但大方得体,还带着丰厚的嫁妆,“你嫂子的嫁妆铺子,主要就是帮着销梅家的货。”

齐锐摇摇头,“还是算了,”苏栩的好意他心领了,但梅氏开店,怎么会差他那三百两银子?

这分明就是苏栩看着自己穷,送钱给他,“苏兄对锐的情谊锐铭记在心,但锐没有可以跟嫂夫人合作的资本,只拿出几百两银子便坐享其成,锐不如把银子直接放在钱庄里面。”

“嗐,你这个人啊,就是分的太清了,你真的把我当兄弟了?如果当兄弟,绝不会连这个也拒绝,你以为你嫂子开铺子就不需要上下打点?便是家里头,也都会送银子过去坐等分红!”想想自己那些叔伯们,苏栩觉得还不如有钱给齐锐赚了呢,“你只管拿来,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以后新铺开张,匾额你给包圆了!”

见齐锐又要说话,苏栩把眼睛一瞪,“你再说不行,那以后就不要登我苏家的门了!”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齐锐再拒绝就真的跟苏栩生分了,“那好吧,我明天让娇鸾过来一趟,若是嫂夫人有什么差遣,只管跟娇鸾说,她也是真心把嫂夫人当姐姐的。”

“我娘子也极喜欢弟妹,”梅清菩在苏栩跟前夸过李娇鸾几回,说就看李娇鸾的为人行事,齐锐也是个好的,尤其是他们小两口不为富贵利禄所动,更是真正的品性高洁之士,苏栩的朋友们很少能得到梅氏如此高的评价,这一点就够他得意很久了。

能在经济上给齐锐一些照拂,苏栩挺开心,两人聊到很晚,若不是齐锐坚持回家,苏栩都想留齐锐在府里抵足长谈了。

李娇鸾等到半夜,才等到齐锐回来,不满道,“已经宵禁了你还在街上行走,也不怕被巡防营的人拿了!”

想到梁家跟简家这会儿已经闹起来了,齐锐挺开心的,“这不是有苏相府的人送我回来么,巡防营也是看人查的,”他从背后抱住李娇鸾,“诶,我问你,我没收老夫人给的匣子,你后悔不?”

李娇鸾闻到齐锐身上的酒味,皱眉将人给推开了,“有什么可后悔的,你连侯府公子都不做了,还舍不得一点儿财物?不过我看老夫人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如果是我,怕也是熬不下去的。”

齐锐点点头,整个梁家,他最心疼的就是薛老夫人了,偏他还有利用薛老夫人为自己出气,“是啊,想想这个,觉得挺对不起她老人家的。”

“要不我给她做双鞋?”李娇鸾小声道,说起来薛老夫人是齐锐的亲祖母,她当孙媳的,孝敬老人也是应该的。

齐锐想了想,“你先做着吧,但是送不送,以后再说,”他反复表达过不入侯府的意愿了,如果对薛老夫人过于亲热,反而叫她生出别的希望来,也不太好。

李娇鸾也顾不得催齐锐洗澡了,“我去找鞋样子,你先洗洗睡吧。”

“诶,什么鞋样子要现在找?不行,我又喝酒了,不能自己洗!”

……

敏王看着手里的字条,哈哈大笑,“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好了,”他把字条递给身边的表兄兼智囊胡应龙,“你看看,周世润身边都用了些什么人?”

胡应龙看过之后,不由也大笑起来,“殿下真是天命所归啊,老天都在帮您啊!”梁家简家,这一盘乱账被翻出来,做为他们主子的安王,也休想落得了好儿,“退一万步讲,不管是广宁侯还是简占元,折哪条胳膊,他都得疼上好一阵儿。”

敏王颔首道,“孤早想把五城兵马司换上咱们的人了,怎奈梁勇那厮虽无大才,偏是个再小心不过的人,盯了这么久,都抓不到他的把柄,现在好了,”敏王把字条放在蜡烛上烧了,“弄了个丫鬟生的当嫡女嫁给简宗颐,还是请父皇保媒,这可是妥妥的欺君啊!”

“你这就去叫人写折子,咱们也让科道弹劾梁简两家!”敏王眸光中俱是兴奋之色,梁简两家的事翻出来,谁还会记得自己往宫里送戏这等小事?

胡应龙沉吟片刻,“殿下,不若咱们再等等?”

“等?为什么?”再等下去,自己还得多看几天大家的脸色,说不定被周世润的人一鼓动,他就彻底失了圣心了。

胡应龙则是另一番考量,“如今梁简两家还没有拿出态度来,如果咱们的人把盖子揭了,他们就势摆出受害人的姿态,只要将那个梁氏送官,便直接可以把自己撇清了,臣的意思不若等等看,如果梁家简家想将此事捂住,那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敏王凝眉沉思片刻,“你说的有理,叫人将梁家跟简家盯紧了,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报上来。”

……

梁勇跟林氏一到护国公府,连梁沅君的面儿都没见到,便被请到了薛老夫人的院子里,申夫人也不跟他们多啰嗦,直接把事情跟梁勇两口子讲了,“侯爷,夫人,你们拿个丫头生的来骗婚,当我们护国公府可欺不是?”

林夫人胀的满脸通红,“夫人说的哪里话,沅君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出阁前都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现在怎么就成了丫头生的?你当我们林家是什么样的寒门小户?”

林夫人是打定主意了,她这个亲娘一口咬定,说梁沅君是她的女儿,谁还能说不是?至于跟梁沅君的账,她们关上门自己算。

申夫人咯咯一笑,梁家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原本我还想着,就梁氏的身子,能不能熬得过这一胎真不好说,但如果她不在了,镔哥儿就是最可怜的,我们不介意再从梁家挑一个媳妇过来,也好有人照顾镔哥儿,既然夫人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唉,太医说了,梁氏这人啊,心事太重,生生把自己熬的夜不成眠,再这么下去,只怕不能平平安安的为我们简家诞下子嗣呢。”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林夫人没想到简家这么狠,根本不去分辨事情的真伪,直接就要取梁沅君的命,“沅君的身子我这个当娘的能不清楚?好好的姑娘在你们家里出了事,你当我们广宁侯府是纸糊的?”

薛老夫人没想到林夫人会这么护着梁沅君那只白眼狼,“广宁侯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梁氏这阵子几乎天天汤药不断,她以为把药渣埋了我们就不知道了?当初我还以为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有病也不吱声,是不想长辈们为她担心,但现在一琢磨,这事怎么那么不对头呢?她不疼惜自己的身子也就罢了,根本就连我们简家的子嗣也不放在心上,难不成是想生生将没出世的孩子给折损了?”

薛老夫人不喜欢梁沅君,但对于重孙还是喜欢的,毕竟人丁兴旺才是兴家之相,但梁沅君一直有病藏着掖着自己偷偷吃药,也不肯出去请太医来看,已经触犯了薛老夫人的底线了,这是拿简家的孩子当儿戏啊!

梁勇不耐听几个女人打嘴仗,他冲简占元一抱拳,“难不成连护国公您也信了那些流言?”

简占元道,“是不是流言其实侯爷跟夫人心里清楚的很,如果侯爷根本没有相谈的诚意,那就请回吧,梁氏如今是简家人了,她的去留生死,宗颐是她的夫主,自然可以决定,就不劳侯爷跟夫人多费心了。”

梁勇没想到连简占元都是这个态度,这是根本没打算让梁沅君活着啊,“护国公?你们这是要跟梁家结仇么?”

“广宁侯要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齐氏女,与我护国公府结仇么?”简点元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刚才夫人也说了,不介意再续两家的姻缘,但梁氏是绝不能再留在世子夫人的位子上的,不然简某无颜去见简家的列祖列宗!”

林夫人已经摇摇欲坠了,她哀哀的向一直没说话的简宗颐看去,“世子也是这么想的?沅君与你结缡三载,又生了镔哥儿,你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的要了她的命?当年的事即便是真的,也不是她一个初生的婴儿可以决定的,沅君何辜?”

简宗颐被林夫人哭的抬不起头来,即便他身边的女人再多,他也是最看重梁沅君这个妻子的,“岳母别这么说,家母也是一时气话罢了,沅君是镔哥儿的母亲,我怎么会取她的性命?她本就是齐氏女,以后梁氏改为齐氏,还留在府里也不是不可以的,便是镔哥儿,也依旧会由她抚养。”

林夫人已经听懂了,梁沅君可以以齐氏的身份活着,但广宁侯大小姐必须死,那么镔哥儿,只怕世子之位是得不到了,“世子真是好狠的心!”

申夫人一哂,“林夫人过奖了,比不得夫人将贱婢之女冒充侯府千金,妄图乱我简氏血脉来的心狠,”她看了一眼捻须不语的梁勇,“来人,去将梁氏,不,齐氏给我带过来,有话不如趁着大家都在,一次讲清楚的好。”

……

梁沅君没想到自己咬牙等来了梁勇夫妻,却等到这么一个结果,“父亲,母亲,你们真的相信我是霜叶的女儿、田嬷嬷的外孙女?我明明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梁勇将头偏向一边,不愿意看瘦的只剩下个大肚子的梁沅君,即便不是他的亲骨肉,也是他疼了二十年的女儿,“你赶紧起来吧,我们自是不信的,但你的夫家不这么想,我们也没有办法……”

梁沅君睁大眼睛,“没有办法?”

她猛然转头盯着简宗颐,“世子也是这么想的?”

简宗颐叹了口气,就如林夫人所说,梁沅君当年不过刚落地,换子的事跟她没有半分干系,便是后来她处心积虑的隐瞒,也是人之常情,谁愿意从侯府千金变成寒门女呢?

他可以理解梁沅君的做法,但让她继续做护国公世子夫人是绝不可能的了,“事已至此,你别再闹了,父亲母亲也是为你好,虽然没了世子夫人的名头,你我还是夫妻,镔哥儿还是我们的孩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镔哥儿跟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啊。”

为简镔跟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梁沅君都要被简宗颐给气笑了,贬妻为妾,以后永远在简家抬不起头来,不但自己完了,自己生的孩子也完了,那她留在简家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