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1)

梁沅君最烦林夫人跟田嬷嬷提起当年事, 这会儿林夫人居然还打起了齐锐的主意,差点儿没把她鼻子气歪了, “娘您胡说什么呢,咱们府上什么门第?他一个丫头生的,便是中了探花,也配不上咱们华娘,而且他已经成亲了, 娶了一个乡下女子。”

梁沅君想到那抹茜色的身影, 齐锐脸上的笑容便浮现在眼前, 他跟那个女人应该感情很好吧?

自己跟简宗颐常被夸说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简宗颐也很乐于在人前表现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但绝不会像齐锐那样, 在他一生最盛大的日子里, 肆无忌惮的表达他对一个女人的感情。

凭什么?一个乡下女人, 居然能得到那样一个男人的爱?

“田嬷嬷说过, 那个齐锐娶的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 ”梁沅君灵机一动, 越是精美的瓷器打碎的时候心里才会越爽快, “要我说, 如果齐锐成亲的晚一些,这会儿早就被朝廷里的那些老家伙们给撕成几瓣儿了。”

林夫人咯咯直笑,“可不是么,榜下捉婿, 其实好女婿哪会等到他们榜下捉,这名次大概传出来的时候,那些老头子就行动起来了,什么女儿孙女外甥女的,脸面都不要了。”

梁沅君点点头,“娘您说,这齐锐中了探花势必是要进翰林院的,他那个乡下女人能帮他什么?恐怕将来连交际应酬都做不来,如果这时候,哪家高门过去提亲,他会怎么办?”

林夫人嗔了梁沅君一眼,“刚才我提华娘,你怎么说的?”

怎么转头又说介绍个高门女给他?难道广宁侯府的门第还不够显贵?还是想把简家的庶妹嫁给齐锐?

梁华娘那是齐锐的亲妹妹,梁沅君再黑心,也做不出让人家乱了伦常的事,“就是因为咱们的门第太高,齐锐又是娘您的旧仆之女,如果将来传出去,岂不是成了梁家的女儿,连奴才秧子也可以肖想?那以后您的孙女们可怎么办?”

林夫人被梁沅君说的连连点头,但想到齐锐就这么错过了还是有些舍不得,“那我从娘家或者梁氏族里人帮他挑一个?”

还是算了,终究是沾着亲呢,“其实拉拢也不必非要跟咱们有血缘关系,回来问问锟弟,他交好的人家或者是手下有没有合适的,到时候岂不也是一门姻亲?还不显山露水,”梁沅君冷哼一声,“我就不信齐锐就那么不识好歹?”

权势才是男人的春8药,跟权势比起来,女人算什么?前世梁沅君的未婚夫为了娶公司老板的胖女儿,抛弃了恋爱十年的她,即便她为了他,常常把自己的业绩跟人脉都拱手相让。

今生她成了侯府贵女,拥有无双的美貌跟才情,引得简宗颐对她一见倾心,可她心里清楚的很,她在简宗颐心里,不抵他拥立大业的十分之一。

齐锐也是男人,如果没有往上爬的欲望,又怎么会寒窗苦读?梁沅君不信,当一条金光大道在他面前铺开的时候,他还会选择那个乡下女人。

“这样也行,”林夫人本来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她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叫人摆饭,你吃了再回去吧。”

梁沅君摇摇头,扶着孤月站起身,“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往祖母那边去呢,中午我就在瑞福堂陪祖母一起用吧,娘您也过去吧,小辈儿们都往祖母那边挤,您这个正经主母成什么人了?”

想到杜丽敏,梁沅君眸中划过一抹厉色,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她能感觉到杜丽敏对她的敌意,但她怵过谁?对付这些后宅的女人,梁沅君从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

梁沅君回到简府的时候,发现简宗颐居然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她,不由大为惊奇,她对这个丈夫从小是被申夫人跟薛老夫人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所有人的关心跟何必,但从来不知道关心体恤别人是什么东西?

她怀孕之后,每天下了衙,简宗颐也会过来看看,但也只是“过来看看”,别说是留宿了,就是晚上留饭的时候都很少,这会儿居然在等着自己,那一定是有事要说……

“世子今儿回来怎么这么早?”梁沅君换上惊喜的笑容,由着孤月跟寒星帮她把大衣裳去了,自己坐在妆台前一件件卸钗环,即便是怀孕了,梁沅君对自己的容貌也极为自信,就算是她将盛装除去,那也一定是极美的。

简宗颐果然被梁沅君的样子给吸引了,他看着梁沅君将唇上鲜艳的口脂除去,又擦去了眉上的青黛,少了这些艳色的陪衬,梁沅君的皮肤更加的吹弹可破,眉眼间也多了许多楚楚可怜的味道。

简宗颐不由赞道,“我就没见过比沅娘更细嫩的女人,”他睡过的女人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不论她们的眉眼生的如何,却没有一个像梁沅君这样,有一身嫩如新荔的肌肤的,简宗颐忍不住伸出手在梁沅君颊边轻轻摩挲着,“娘子真乃天人也!”

我是天人又如何?你不照样出去搞三搭四,即便是那些女人明明不如她?

梁沅君压下心中的怨怼,冲简宗颐嫣然一笑,“世子今天是怎么了?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她微微一转头,嘴唇从简宗颐指间滑过,“下午从侯府回来,母亲让我带回来几条桂鱼,我叫人送到大厨上几条给祖母跟母亲,小厨上还留了两条,世子晚上在这儿用饭?”

简宗颐轻轻捏住梁沅君的下巴,“娘子这儿的饭食最对我的胃口,我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

等吃饭的时候,梁沅君终于知道了简宗颐留下来的目的,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简宗颐说的那个笑话好笑,“这怎么可能,哪有人会生的像我祖父的?祖父去的早,我都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

齐锐居然生的像梁怀乾?!

梁沅君按住胸口,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一定是他们拿我父亲取笑呢,这些人真是,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是不是他们知道齐锐是梁家丫鬟之子?”

梁沅君越想越怒,“他们是糟践我们广宁侯府呢!世子你就没说话?”

不过就是几句玩笑,值得妻子这么激动么?

简宗颐看着失态到手里的筷子都掉到桌上了还不自知的梁沅君,“什么梁家丫鬟之子,都哪年月的事了?而且你们家那个丫鬟,不是嫁人前已经脱藉了吗?我跟你说,如今齐锐高中探花不说,连皇上都很喜欢他,说是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故人,就冲这种缘分,以后这小子的前程就有了保障,什么‘丫鬟生的’这种话,再不许说了!”

梁沅君不记得梁怀乾的样子可以理解,生气有人拿一个毛头小子比自己的祖父也可以理解,但这么激动就太不能理解了,“这话可是皇上在早朝的时候亲口说的,君无戏言,真像假像已经不重要了,皇上说生的像,那就是真的像!”

“可,我父亲不是也在吗?”梁沅君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小声道。

这也是简宗颐来找梁沅君的原因之一,“我看岳父的样子,那个齐锐兴许还真的跟老侯爷有些像,父亲也是见过老侯爷的,他也说挺像的,”简宗颐倒没有多想,“这世上生的像的人多的是,也算是一种缘分,而且齐锐跟你们梁家也有些渊源,他如今拜在云尚书的门下,我的意思,你没事的时候回家一趟,跟岳母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把这层关系走动起来。”

简宗颐挟了块鱼肉放在梁沅君碗里,“安王也是这个意思,想来他会亲自跟锟弟说的。”

一个齐锐没什么,他已经打听了,齐锐跟苏新德的孙子苏栩却极为要好,加上他身后的云有道,这两只老狐狸,不管安王如何示好,他们都不肯接纳安王的美意,简宗颐觉得齐锐这里兴许就是个机会。

而且他还希望这个机会被护国公府抓住,而不是被梁锟掌握,“田嬷嬷的儿子,现在不是给你打理着嫁妆么?”田定山是梁沅君的人,那田家的外甥,自然也是护国公府的人。

梁沅君都想大笑几声了,这就是她一心一意要嫁的男人,她以为凭自己的美貌跟才华还有心智手段,一定能将简宗颐拢在手中,让他爱上自己,可几年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太自信了,这样自私的男人,怎么会爱上谁?

简宗颐被梁沅君盯的有些不舒服,不由沉了脸,“怎么,你觉得不行?还是觉得齐锐是你们梁家的人?”

梁沅君忙道,“世子误会我了,之前我一直没跟世子说,其实前些年田嬷嬷一家一直对齐锐这个外孙不闻不问,再次联系也是齐锐中了举人之后,也是因着这个缘故,齐家人认定田家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小人,对田家十分排斥,田嬷嬷去了两次,齐家人都发话了,跟田家断亲,”

她为难的看着简宗颐越来越黑的脸,“我也觉得这事是田嬷嬷她们做的不妥当,几次把人叫进来敲打,为的就是想着把这门亲早些给连起来,”她怯怯的低下头,“静夜也为此事回了几次家,奈何当初大错已铸,现在齐家又翻了身,并不肯给机会。”

梁沅君不提,简宗颐都忘了静夜也是田家人呢,说起来静夜跟齐锐还是表兄妹,“唔,原来是这样,”梁沅君不行,那他就叫静夜回去下下功夫,如果田家肯出力,那给静夜一个姨娘也不是不可以。

见简宗颐放下筷子,梁沅君知道他是要走,忙道,“其实今天我也跟母亲议论这件事,母亲是想在亲戚故交里寻了个才貌双全的姑娘,若是能结门姻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是这个主意简宗颐愿意采纳也不错,有护国公府压着,梁沅君就不信齐锐敢不休妻。

“齐锐已经成亲了,”简宗颐话一出口,不由失笑,成亲算什么,富易友贵易妻,哪个男人发达了,还愿意守着家里的糟糠之妻?“行了,我还有事,你慢慢吃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

“夫人,静夜求见,”寒星看着一脸愁容的静夜,实在想不明白她的愁从何来,明明世子晚上留在了她的院子里。

梁沅君冷笑一声,“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就往我这儿跑,叫她先回去,镔哥儿呢?快将镔哥儿抱了,我们去给夫人请安。”

静夜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眼泪差点儿没落下来,她万没想到,简宗颐居然让她回去说服祖母跟伯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齐锐拉拢过来,若不是简宗颐告诉她,她都不知道齐锐居然成了探花郎!

别人不知道,静夜心里清楚,她祖母跟伯父根本不需要说服,现在需要说服的是齐家人,恐怕所有的田家人都去齐家负荆请罪,齐家也未必肯原谅田家,更别说投到护国公门下了,这样的大事,她三思之后,还是觉得要听梁沅君的安排才行。

……

梁沅君先去了申夫人院子,又带着儿子去薛老夫人的院子里坐了坐,本来她是想在薛老夫人那里多留一会儿,好好晾一晾静夜的,奈何那个惹人厌的郑老夫人又来了,还带着恬不知耻的薛新桐,梁沅君不耐烦见她们,干脆说院子里有事要料理,从薛老夫人那里辞了出来。

静夜一见梁沅君,立时就跪下了,梁沅君也不叫起,更不叫寒星几个出去,“这是做什么?你一见我就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主母怎么苛待你呢,人都说行事论迹不论心,你成天一副被人欺负的小模样给谁看呢?”

静夜也不敢辩称没有,她之前确实有变相给梁沅君下蛆的意思,谁叫她们明明是表表姐妹,却一个是妻一个是妾?为大家同样的人,一个人可以高高在上,另一个却要跪在她的脚边?

但现在静夜不敢这么想了,“夫人误会了,奴婢并不敢,夫人,”她哀哀的看着梁沅君,“奴婢有话要跟您讲。”

梁沅君接过孤月递过来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讲啊,难不成这里还有外人?还是你有什么旁人听不得的话要说?要真是旁人听不得,那你就干脆别说了,我也不过是外姓旁人,不想知道的太多。”

静夜咬住嘴唇,旋即想起来梁沅君不喜欢她这样,说是装可怜,忙松了口,“是世子想叫奴婢回家一趟,劝一劝奴婢的家人,想办法跟齐家缓和关系。”

寒星跟孤月对视一眼,见孤月一脸的不屑,寒星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就这么点儿事,就做出这种样子来,怨不得夫人这阵子看不惯她呢,自己倒是帮错人了。

“淡云,去拿对牌,给静夜派一辆车去,叫两个婆子跟着,”梁沅君看看屋角的西洋钟,这会儿才十点不到,“既是爷交代的事,你得用心办,晚上回来就成了。”

“夫人,奴婢,”静夜知道简宗颐的脾气,若是自己回去了,却没有办好差使,只怕他再不会待见自己,“奴婢没那个能耐,奴婢被祖母送到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

“嗤,我还以为我这个主子把你开脸给了世子爷,你就是世子爷的人了,”梁沅君一下子将茶碗摞到桌上,“没想到你一直以为自己是侯府的人,怎么着?我派人把你给母亲送回去?”

她径直起身,“去跟赶车的说,静夜姑娘想去哪儿就送她去哪儿,一切听静夜姑娘的吩咐,”说完梁沅君再不理睬跪在地上的静夜,转身回了内室。

……

齐锐是京畿所有考生里成绩最好的一个,齐家一时间宾客迎门,将齐家所住的巷子挤的水泄不通,孟氏看着一抬抬贺礼,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喜的是儿子高中,还进了翰林院成了什么“庶吉士”,愁的是这么些东西,照着儿子的性子,只怕又是退回去的居多。

李娇鸾知道孟氏只是穷怕了,笑着安慰道,“母亲不用舍不得,只要相公出息,咱们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齐锐也不是个迂腐的人,那些礼物他把礼单仔细看了,又李娇鸾帮着弄了个账簿,一笔笔记的清爽,哪些能留哪些要退分的清楚明白,李娇鸾粗略的算了一下,光收来的礼金,就够他们在京城两年的生活了。

孟氏却没有李娇鸾那么乐观,“我在城里住了个把月,才知道这京城的东西这么贵,刚才又听外头那些人说起什么翰林的俸禄,哪里能养得起家啊,”想到这儿孟氏不免怏怏,“原来当了官,还是要过穷日子。”

齐锐中了探花,当了什么翰林院修撰,孟氏不懂修撰是做什么的,就知道是个从六品的官儿,听着比县太爷大点儿,可没想到油水这么少,怪不得人家说他是“清流”,光听这俸禄,都够清的。

李娇鸾失笑,哪个当官的靠俸禄过日子啊,这才一天多,光来求字的都好几拨儿,这字都没见呢,润笔银子就好几封了,“母亲别担心,相公有得是办法,”她拉着孟氏小声道,“我听外头传过来的意思,还有人想给巧蕊做媒呢,不过相公说巧蕊太小了给拒了。”

孟氏惊讶的张大嘴,立马顾不得生计问题了,“给巧蕊说亲?怎么不跟我说?”

齐锐压根儿就没有想过答应,齐巧蕊才十三,哪里就要嫁人了?而且这会儿来提亲的,都是冲着他这个新科探花来的,起码动机就不纯,“相公说家里的日子才好一些,想多留巧蕊几年,等他官儿做的得稳,以后还怕没有好亲事?”

李娇鸾也赞成齐锐的意见,女人还是当姑娘的时候日子过的自在,齐巧蕊自幼就没享什么福,这会儿得好好补偿补偿她才行。

孟氏一听以后还有更好的,就不再抱怨了,“我可是什么也不求,就求着巧蕊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你比我见识多,这事儿我可交给你了,就算是要多留,也得看着年岁,这姑娘年纪老大可就不好嫁了。”

李娇鸾赶紧点头,“相公说了,他就巧蕊一个妹妹,一定会给她寻个最合适的人家,将来再给她备一份压断街的嫁妆,一点儿苦都不叫她吃。”

“什么叫最合适的,”孟氏叹了一声,她膝下就齐巧蕊一个女儿,能不疼吗?“要是将来的姑爷能有锐哥儿待你一半儿好,我一辈子吃斋都愿意。”

李娇鸾被孟氏说的红了脸,她娘家母亲也是这么说的,齐锐中了探花,连她娘家在四邻八乡都风光起来了,父亲开的私塾,都快被乡人挤爆了,大家争着把孩子送过去跟李秀才读书。

齐锐自是不知道家里的这些讨论,他这些天忙到飞起,先是参加琼林宴,房师座师的一一敬酒,虽然有状元榜眼在前头顶着,但他这个生的像老广宁侯,又被皇上亲口称赞“英伟”的探花,却是这一科最风光的一个,不论是同年还是未来的同僚,抓到机会都会过来跟他寒暄几句,互敬一杯,便是有些不讨趣的过来说些含沙射影的话,齐锐也都笑容可掬,仿佛那些话不是说给他的一样。

搞得一直陪在他身边照拂提点他的苏栩都有点儿生气,把齐锐拉到一边,“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探花,天子门生,何必给那些小人笑脸?”

齐锐同样给了苏栩一个笑脸,“一个笑脸罢了,又不用花银子,那些人说那样的话,不就是为了要我当众失态?到时候传出去说探花郎目中无人,吃亏的还不是我?可现在呢,他们说的越多,不管大家觉得我大肚能容也好,还是胆小怕事也罢,于我都没有太大的坏处。”

他只需要把今天这些拿话恶心他的人一一记住了,以后慢慢算账就好了,与其当众翻脸,叫人说狂傲说气量小,甚至因为这些风评影响到上头对他的看法,倒不如现在忍了,将来秋后算账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想到下黑手的是他齐锐齐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