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四)(1/1)

洛云萧太聪明, 可能所有的技能点都被点亮在智谋上了, 所以情商格外低。

这样的人, 事少, 不作, 也迟钝。

他原是纯客卿,宫妃身份不过是个掩护,奈何生的极美,而韩硕阳又是个极有心机的人。

一块玉佩, 一封伪造的信, 就能让这人尽心辅佐自己, 那再多一些呢?

只有能真正握在自己的,才是最可靠的。

而且洛云萧长的还不难看,总也不算吃亏。

情场老手想要将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收入囊中,实则再容易不过, 可这一年里, 任凭他用尽一切办法说尽好话, 都没能让人松口。

这便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洛云萧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爱自己, 要么他就是真的不知道。

若是前者, 那这个人也是不可靠的,心机深重, 绝对不好操控,不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若是后者,那他就没什么用了。

只要如法炮制, 夺了洛云萧的身份玉佩,整个承影阁就能收入囊中。

而且令韩硕阳暗自恼火也绝对无法忍受的一点就是,他的宫妃里,真的有对洛云萧情根深种的人!

说起来也好笑,原是听说陛下得了个新宠,日日牵挂夜夜春宵,将她们给比进尘埃里去了。

后宫的女人,常年没有自由,甚至得不到宠爱,都快变成深闺怨妇了,总有那么一两个单纯得可爱的,被人挑拨一两句就气势汹汹地去找那个小贱人的麻烦 。

却在见他第一眼,就丢了心,失了魂。

虽然明知他们之间没什么,而且洛云萧一颗心都吊在自己身上,可这对韩硕阳来说依旧是奇耻大辱。

自己后宫的女人,哪怕他不爱,哪怕他连名字都没记住,哪怕他见都没见过,但是她们心中心心念念的是别的男人,这还是令他无法忍受。

更何况,洛云萧是住在后宫的。

离他最近的一处院子。

也就是说,这些女人是随时可以看到他的。

后宫的女人有什么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万一洛云萧受到了蛊惑,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女人,或是被她们使了什么手段,那他一定会疯的。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将人彻底圈禁在身边,把他的势力得到手,再做后面的打算。

只是世事无常,且人心易变。

韩硕阳废了洛云萧之后,花了大量时间精力收拢承影阁,将人员彻底打散编入暗阁,还要防止他们挂念旧主,只能将洛云萧秘密关了起来,永不见天日,对外只说是练功走火入魔需要闭关。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甚至靠着这只神军一统天下之后,为了稳固地位,韩硕阳大婚了 。

娶的是得力干将的女儿,虽然不过是政治联姻,但到底名正言顺,他又惯会伪装,浓情蜜意信手拈来,没什么难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洛云萧。

纵然自废了武功,承影阁中灵丹妙药无数,能让他暂时恢复武力的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他一直在等。

他在等那个男人说的,还他一个清白,证明他没有与人通奸。

他在等那人把他放出来,告诉他自己依旧爱着他。

他在等他平定好一切,还他一个之前允诺好的盛世。

“这是我们的天下,是我和你的。”韩硕阳曾经这么说过。

可等了那么久,从日落等到黄昏,窗外的树黄了又绿,甚至都辩不出时间了。

却什么也没等来,只听到新帝大婚,大赦天下。

鲜艳的红铺满了整个宫廷,小宫女们欢喜地四处跑动,握着比平时还要多的赏钱,连送上的菜肴都比往日丰盛。

这浓浓的喜悦,唯独没有传到这一处院子来。

韩硕阳将他囚在这里,四周高门大锁,只有一扇透气用的小窗格,只能过一个脑袋而已。

每日的清水和食物由门下的缺口送进来,关犯人一样。

而孤独的时间太久了,洛云萧整个人已经有点迟钝了,长久没能跟人交流,更是有些失语,往日清亮温软的嗓音变得沙哑而粗砺,思维也不甚清晰。

可他依旧在等。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那人告诉他,等平定好一切,会来接他,再还他一个清白。

而现在,美梦碎了。

他的存在仿佛是个笑话,守着那无妄的承诺,已然濒临崩溃。

洛云萧拆下了自己的发簪,拗断成两截,尖锐的断口划破他的手掌,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将空心部分的粉末倒进嘴里,然后一头栽倒在地,瞬间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重塑经脉实在是太疼了,更何况还是这种一次性的暴力方法,等这股劲过去,经脉具断,他就彻底成为废人,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了。

半个时辰后,洛云萧沾了满身的土也顾不得打理,一掌拍碎了门,将看守他的侍卫全部打成重伤,一路冲到了大殿,正好赶上大婚。

他看着韩硕阳将象征身份的凤印递给了身边的女人,牵着她的手接受排山倒海的欢呼和称赞。

“这就是你说的爱?”洛云萧气的发抖,错过了男人眼里一瞬间的慌张和恐惧。

“你怎么出来的?”韩硕阳眯了眯眼,在他身后搜索了一圈,没有看到本来应该严密守卫他的人,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洛云萧怒极,一掌朝他劈了过去,被一直隐匿在暗处的暗卫拦住,而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曾经还是他的手下!

可是三年时间,足够把一切事物变得面目全非了,原本已经死了的主子突然出现,动摇了不少人的心,但也仅仅是放缓了攻势,真的站出来护他的,没有。

最衷心的十二名护卫,早就被韩硕阳秘密处决了。

以一敌百,就是洛云萧全盛时期都做不到全身而退,更别提现在这样强行提升武功的,没过半柱香就败下阵来,被人压着,跪在了韩硕阳面前。

“拖下去。”韩硕阳只有这么一句,转头不再看他。

然后他就被人锁进了房里,之前那些嫉妒的女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彻底毁了他的脸。

一个不良于行的废物,还奇丑无比,实在是不好见人。

不知道为什么,韩硕阳一直没有处决他,难不成是担心午夜梦回良心难安?

可也没过得多好就是了,然后洛云萧就被拖进了那个小院,度过了他生命最后,也最痛苦的时光。

玉简闭上眼,轻抒一口气,胸中的杀意奔腾不休,若不是还有系统的限制,他一定第一时间拧断这人的脖子!

“陛下倒是好雅兴,怎么有空来我这深山老林?”玉简维持着那个懒散的姿势,抬头看韩硕阳,五分讥讽,三分漠然,两分媚意,看得韩硕阳喉头一紧。

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太陌生了。

这人不会用那种干净赤诚的眼神盯着他,甚至不会再对他露出乖巧的笑,陌生得有几分可怕。

“我不能来吗?这才几天,就已经这个态度了?”韩硕阳捏紧了拳头,忍得额头都快爆青筋了,才没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狠狠摇一摇,还是刺了一句,“连规矩都没了!”

“规矩?”玉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下子失了力,身子后仰,纤细的天鹅颈拉出一道弧线,隐隐能看到上面淡青色的血管,隐没在雪白的肌肤下。

“我的好陛下,您还真是积威日重啊!”玉简抬手拭去了眼角氤氲开的一点潮湿,盈盈笑意不达眼底,就转为了如刀般的讽刺,“这里是承影阁,不是南邵皇宫,我是洛云萧,不是萧妃。”

“你的名字已经入了皇籍,你的人已经上了我的床,还想毁约不成?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怎样的承诺!”韩朔阳几步上前,欺身压了上去,想要把玉简控制在自己身下,却被他一脚踹中腹部,从榻上滚了下去,一时脸色青白交加,甚是好看。

“承诺?什么承诺?”玉简站起身,有些嫌恶地甩了一下袖子,将那丝丝缕缕不属于他的香味打散,有些戏虞地勾起唇,“这一年,我所做的,早就超过了当初的协议内容,更何况,就算我不遵约定又如何?陛下是要派兵,踏平我承影阁?”

他的衣袖在空中划开一道好看的弧度,从他身上飘散开来一股香味,却辨不清是何种香料,带了丝淡淡的甜味,似乎是奶香。

“更何况,陛下难道不该,跟我解释一下所谓通奸的事吗?”

韩朔阳眉心猛地抽了一下,过了那个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了当时那个场景和氛围的烘托,现在已经不是谈论那件事的好时机了。

他清楚这人的聪慧,所以不是怒急攻心又惶恐忧惧的情况下,洛云萧一旦反应过来,就不可能任他摆布了。

“是德妃。”他轻声道,将之前已经拟定好的替罪羊推了出来,“德妃嫉妒淑妃家世显贵,又嫉妒你得宠,才想了这么个阴损点子,那两名侍卫身上的伤口,也不是金蚕丝,而且她买通的杀手,使的银线。”

“那个女人已经被我处置了,跟我回去吧。”韩朔阳伸手想要去搂他,指尖却只触到半片衣袖,残留一点香风,快得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站在了角落里。

“我会拟一道圣旨,为你洗脱冤屈,我知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今后一定加倍补偿你。”韩朔阳眼见玉简毫无反应,又柔和了面色,打起感情牌,“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说我会是个明君,想要辅佐我开创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现在目标还没达成,你怎么能离开呢?回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他朝玉简伸出手,脸上深切的情谊和真挚的恳求,怕是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软下来,任由其摆布。

“真令人感动。”玉简颇给面子地拍了拍手,神色越发薄凉,“好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握在掌心,微微用力,只听到咔哒一声,青玉酒杯碎裂开来,成为了几片碎片,“不知道陛下可有办法,修复好这杯子?”

韩朔阳蹙起了眉,见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回应还顾左右而言他,有些生气,“你别转移话题,我是真心来道歉的,这次的事,我一定……”

“你看你,永远这么没耐性,都不听人说完。”玉简勾唇笑了下,打断他自以为深情的演讲,“杯子碎了都无法复原,哪怕是勉强粘合都会留下裂纹,更何况是人心?”

“况且,”玉简右手放在自己胸口,“若我当时真的自废武功,不知陛下这几句话,对我可有任何意义?能否修复我的经脉?亦或是能让时光倒流阻止一切的发生?”

他看韩朔阳黑的如锅底的脸色,毫不客气地继续打击道,“都不能么?那看来陛下的致歉也没什么意义,什么都改变不了,不过几句废话罢了。”

“洛云萧!”韩朔阳终于忍不住了,恨声道,双眼已经隐隐透出猩红,颇有几分吓人,盯着他的视线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一般,再没了装出来的浓情蜜意。

他怎么敢!

“在呢,我耳朵不聋。”玉简掏了掏耳朵,满脸漫不经心的随意,“若是没有别的事,陛下还是请回吧,我这地方简陋,没有留客房,届时还要委屈堂堂南邵国君露宿山头,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韩朔阳捂着自己隐隐做疼的腹部,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一国皇帝,愿意屈尊降贵来到这个破地方哄他,甚至放低身段说了那么多好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洛云萧不过是气他当时没有维护自己,可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

见好就收才是正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泼妇一般对他的过错穷追不舍。

没有半点大是大非的通透!

“发生过什么吗?”玉简瞪大了眼,微有些讶异,“陛下方才的话,是说我做错了什么?”

“你!”韩朔阳语塞,却又不愿承认自己话里的小心机,而且这人既然半分脸面都没给他留,他也不必客气。

索性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末了留下一句狠话,“记住你今天的话,可别后悔!”

他太清楚这个人的性子了,现在能说出这些刺他的话,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大的勇气,等过了这阵子消了气,自然会乖乖回来的。

届时再好生教训他一顿好了。

“我记得下山的路挺复杂,这山还挺高的。”赶走了不顺心的人,又大吵了一架,玉简感觉浑身通畅,连日来工作的郁气都被一扫而空。

【所以呢?】系统总感觉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有点不太想理他。

“所以如果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也很正常啊!无论是摔死还是摔残,我觉得都挺好。”玉简摸着下巴,一派认真思考的模样。

虽然是带了些戏虞的语气,但是系统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这么做。

【摔死得不到悔意值】它只能委婉提醒一下任务。

没有悔意值,他就无法脱离世界,将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谁说没有悔意值?”玉简撇撇嘴,“他可以后悔来见我嘛!快要摔在地上那一刻,是不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悔意值就能满了。”

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颇为认可的模样。

【……】系统沉默了半秒钟,冰冷道,【不予计算】

便没了声音,再也不理他了。

“系统?统统?阿统?”任他怎么呼喊,系统都不理他,可能是找地方自闭去了。

玉简逗完系统,心情更好了,他的视线扫过门外,提高了点音量,“还不进来?”

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才从门口冒出一颗小脑袋,挂在门边上,偏着头看他,怯生生的,“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谢瑾瑜有些踌躇地走上前,虽然明知道这样不对,甚至可能会受到惩罚,但是他忍不住。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腿离开这个地方。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能让男人如此在意的人,是怎样的存在。

短短这几天的相处,他心目中的玉简强大,无畏,又带了几分漠然。

似乎没有什么事会令他困扰,没有什么人能被他真正放在心上。

还有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不需要对任何人虚与委蛇,就可以达成自己目标的绝对自信。

他说要培养自己,但其实对他并不在意,这种待遇不怎么特殊,不是他也可以是别的阿猫阿狗。

谢瑾瑜甚至毫不怀疑,一旦自己的表现不能令他满意,自己将会马上被放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神祗一般无欲无求的存在,也会有那般在意的人么?

哪怕那是恨。

玉简看了眼小孩纠结的脸色,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淡声道,“偷听,还明知故犯,下午先生布置的课业抄十遍,不抄完不准吃饭。”

都已经准备好经受严厉惩罚的谢瑾瑜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就这样?

惩罚得这么轻?

玉简却没有理会他,将人赶了出去,尽量想扮演好一个严师的角色。

奈何他不知道,现代学生最害怕的抄写,对于古代人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这惩罚过轻了,未免就变了味道。

才让小崽子敢于踩在导火线上,一点一点地试探他的底线。

韩朔阳回去之后,本来还想给玉简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竟是自己的皇宫先乱起来。

淑妃被他当成了棋子,她的父亲好歹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而德妃被他拉出来做替罪羊,虽然没能成功将洛云萧骗回来,但是骗谁不是骗呢?

于是德妃的母族和淑妃的父亲之间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整整两个月时间,日日弹劾,光是韩朔阳桌子上的奏折就堆起小山。

两大家族之间的斗争,虽然能加快他们的内耗削弱实力,但是韩朔阳需要付出的精力也着实不小,以往这种事都是由洛云萧替他收集再整合的,现在全部由他自己经手,工作量一下子大了许多。

偏韩朔阳又是个多疑的性子,断不肯将这种事假手于人,所以只能勤勤勉勉,一时竟腾不出手来对付玉简。

谢瑾瑜的训练第一阶段已经接近尾声,下面将会由阁里的前辈带着,出去执行真正的任务。

这天,玉简叫上了刚刚下课的小崽子,将他领到了一处暗室。

墙上的灯亮起,屋子被照亮,当谢瑾瑜看清屋内的人,瞬间瞪大了眼。

地上五花大绑了四个人,三名宫女一名太监,被蒙住了眼睛跪坐在地上,听到他们的动静呜呜咽咽挣扎着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四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谢瑾瑜走过去,蹲下.身,一个一个细细看过去,呼吸粗重了几分。

这正是对他非打即骂,在他暗无天日的童年中,将他磋磨得最惨的四人。

他们曾经在冰天雪地里给他泼上一盆凉水,让他去外面跪着。

他们曾朝他身上扔石子,还不准动,彼此之间比较谁扔的更准。

他们曾经逼他吃过那些死动物的尸体,甚至在他为数不多的馊饭里加了几只蟑螂,骗他那是牛肉片。

他们曾经数九寒天将他推下湖,并用杆子在上面戳他,只要一冒头,就会被重新打下去,直到他再没力气挣扎,软软沉底才会被捞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海里飞速掠过。

明明才三个月时间,谢瑾瑜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从那个地狱一样的生活里脱离出来了,现在再回头去看,甚至有几分不真实感。

他自己都有些迷茫,当年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玉简走到他身边,将谢瑾瑜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手里塞了一把剑,“杀了他们。”

他漠然道,语气平稳,没有一丝颤抖,说杀人的语气,跟讨论今晚菜色的语气没什么两样。

谢瑾瑜呆住了,似乎是没听懂。

玉简看着小孩略有些呆滞的眼,低下头,迎上他的眼,一字一顿重复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谢瑾瑜这回听清了。

握剑的手开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