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真凶无影亦无踪(1/1)

当苏宜吃饱东西,拿着御食,踢踏着小猫步回来的时候,云嘉已经离开了,苏恒坐在椅子上,嘴巴微微张开,手上捧着一摞下午抄好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淡白的纸在他的指尖灵活的滑动。

一瞬间,苏宜几近以为苏恒痴傻了。不知发生何事的他上去把苏恒抓在手上的纸张放在桌上,然后剧烈摇晃苏恒的身子,“公子,您怎么了?您可不要吓我,我就说不吃饭会出事,您偏偏不听,现在可不就饿出毛病来……”

苏恒恍然醒来,轻挥掉他的手,眼弯如月的凝视着他,“苏宜,你自幼就在我身边,如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如何?”

苏宜刺溜一下软了身子,说出话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公……公子,您这么说是何意?您别无故吓我,苏宜胆子小,您是知晓的。”

苏恒抓着他软掉的身子,一根月白色的手指顶着他的脸,“我不是在说吓唬人的话,我现在说的每一句,你都需仔细听着。”

“你幼时在我身边,一直是照护着我的生活起居,现在在太医署也只是当着吏目,吏目的薪资无多少,一辈子做着吏目的职位不会有多大前途。从今日起,你跟着我要好好学医,若有一天我真不在了,你就去找晋河小王爷,他自会安排你一个好职务。”

苏恒说的话就像是在交代遗言,语气漠然,脸色淡白。要不是苏宜深信着苏恒的医术天下无双,他真以为他是中了什么致命的毒。

不过,纵使没有中毒,苏恒也太不正常。

苏宜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苏恒发现他的小动作,抬头问他,“想说什么?畅所欲言便是。”

苏宜低头,“我跟了公子这些年,救治医人上的事情,我也听了不少,苏宜没有当御医的这个天分,定然过不了季试的。”

苏恒拿起一旁的糕点,一笑,“我之前从未正式教过你,总想着你还小,现在你过了弱冠之年,该是正经学医的时候。你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基础知识自然比旁人牢靠,学起来也简单得多。而且,该是给你定下门亲事的时候了。”

苏宜吓得往后退,亲事!他长这么大,见过的女人形形□,譬如梅夫人那般贤惠淑宁的,譬如梅千千那般温柔娇小的,譬如梅依依那般表里不一的,虽然是百花齐放,但是她们一个有共同的特点——难缠。

苏宜读的书不多,唯一一句让他刻骨铭心的圣贤之语就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起女人,说起成亲,苏宜退而远之!

苏恒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平静地问道:“你怎么突然退这么远?来,我这里有几家好姑娘的画像,你拿去挑着看。”

苏宜立身不动。

苏恒托着下巴,皱眉头,“怎么?不愿意挑吗?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各个身家清白。”

苏宜叹气,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他不是怀疑那些个姑娘不清白,他是觉得自己挺不清白的。

“公子,我还小,不想这么早成家。”

苏恒把咬了一半的糕点一口吃下去,嘴里嘟囔着说:“男儿家到你这个年龄便该成亲了,莫不是你早有心上人?从前你与我一起呆在梅府,接触最多的就是梅府中的人。”他不解的看了看苏宜,“难不成是梅府的人?羽歌还是羽落?你说出来。我帮你去提。”

苏宜左右为难,踌躇着是否要说实话。

“公子,您二十有四才娶妻,好不容易娶了妻,末了梅二小姐还出个意外,相当于您还是无妻,您自己不急着续弦,怎么一个劲的关心我的事情。”

苏恒挑了挑眉毛看着他,苏宜只觉得冷汗直冒,手忙脚乱的接过画像,“我……我是瞎说的。我拿回去看……”

苏恒轻哼一声,把画像收回来,道:“你不愿看便罢了。你说得对,我自己都无法正身,又怎能要求你。”

他语气轻飘飘的,指尖在苏宜的手心里一划而过,凉凉的触觉。

“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无妨。是我无事生非,你愿娶便娶,不愿便罢,缘分上的事情强求不得。我先教你医术上的事情。”

苏宜还是心有余悸,“公子,您……您是怎么了?仅是吃个饭的功夫,您怎么仿佛是失去了生命主心骨似的,梅二小姐的事情还没结局呢,您下午不是也说了皇上英明的嘛,公子,生命诚可贵,您莫要想不开啊……”

苏恒额角抽了抽,“适才四皇子来找过我。”

苏宜沉声,“他来做何?”

按理说,苏恒为人谨慎,苏宜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苏宜一直讨厌云嘉。从苏恒做御医的第一天起,只要碰上给四皇子看诊,苏宜必然找个头疼脑热的毛病出来推脱不去。

起初,苏恒只以为是他不懂事看不惯云嘉道貌岸然,后来,才发现每当提起云嘉的事情,苏宜那孩子身边便隐隐升起一股不可言喻的感情,似嗔似怒。

苏恒常常想问个究竟,想想又作罢,怕触及到他的伤心事,是以到现在都没有问出口。

“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明日就去帮我向皇上说情。”

苏宜拿起砚台,重重地磨墨,没好气的轻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他是落了什么心思。”

“小宜,四皇子是好意。”

苏宜拿着糕点,边吃边嘟哝一句苏恒听不懂的话,苏恒起身,拿了一本书过来,说:“别吃了,我从今晚就开始教你。”

苏宜癫癫的打开书,看了一会儿后软绵绵地靠在桌子上打哈欠。

苏恒看了眼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自己漫不经心的发呆。

对于云嘉,他向来知道他不是善类。但是他提出的要求他却不得不答应,因为他要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守护在另一个人身边,只有活着,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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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姒已然整整发呆一时辰,安胎药都凉了许久。

她觉得嘴里实在乏味,此时此刻,月上梢头,她居然对着一碗苦掉渣的安胎药发呆一时辰,真真是消磨时光啊。

羽歌去打探消息了一天,刚回来就被打发着去吃饭,羽落也被她打发去休息。

时姒端着凉透的药,放在鼻间轻嗅,一股生涩的中药味沁入进来,时姒哀怨地放下药汤,闻着都苦透了。

四下无人,少喝一天的药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情吧。

时姒利落地把药汁全部倒到一边开得正好的盆栽里。

刚做完这事,羽歌便进来了。她嘴角还粘着一颗小小的米粒,看上去来得挺急。

“娘娘,奴婢有事说。”

时姒领会,然后指着她的嘴角,“上面有东西,先擦掉吧。”

羽歌道:“奴婢下午拿着您的令牌,出宫去找了趟老爷和夫人,府中现在乱糟糟的,二小姐的去世诚然是给他么带去了不小的打击。”

时姒晓得必然会如此,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梅依依再怎么千错万错,也是他们的闺女,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中年丧女,哪能没有打击呢。

“有和他们说起我的态度吗?”时姒问。

羽歌自顾自回忆道:“有。奴婢和老爷说了,皇上会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时姒仰着脸,继续问道:“有和他们说真相还未出来,莫要一味的怪苏恒吗?”

羽歌绕着巾帕绞手指,依依道:“说了,但是……但是老爷似乎很不愿意听,还与奴婢说在宫里多看着您,切莫让您犯了事。”

时姒思绪含糊着,脑补了下梅相与羽歌交代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情,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吹胡子瞪眼,还满面严肃的小老头。这画面感竟带着好笑。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门口便传来高德祥的一声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一个明黄色衣袍的衣角便出现了。

云清道:“朕来晚了,害你白白担心一天。”

时姒和羽歌一起匆匆行个礼,时姒在云清的搀扶下起来,谦虚道:“不敢怪皇上,陛下政务繁忙,能来臣妾宫里已经是臣妾的福气。”

云清听了这话后一笑,为她的懂事很是开心,“朕在御书房议事一天,这些时日政事的确是繁多,各地大小官员都上了不少折子。这个关头,你妹妹又出了那等事,朕着实有些分心无力。”

时姒握紧拳头,偷看眼云清说这话的脸色,低低的问了一句,“臣妾听说,陛下将苏恒软禁在了太医署,陛下打算如何处理他?”

云清抚着眉头,悠悠道:“秉公处理。他要是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朕自然不会放过。”

“如果找不到真凶呢?”时姒问。

云清拿起一旁倒好的茶,杯盖碰着杯身发出一淡小的清脆声,他道:“这案子不会拖久,朕总要给你父亲与你一个交代。”

他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真凶,苏恒只能给梅依依陪葬了。

时姒打了个哆嗦,万恶的草菅人命的封建阶级社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