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章(1/1)

他一袭白衣,曳地而立,风吹动着下摆,苍白的容颜,倚在门边,轻唤了一声“皇阿玛。”不过近在咫尺的几步路,不远处的他,只是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了种种的复杂。轻启唇间,似是想说什么,微微颤动的唇,流目顾盼中的不舍。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迈出步子,便要朝他走去。而他只是伸出手唤住了他“不要动,站在那里……”他是多害怕只这是一场梦,他害怕倚靠门边的人,一动便会随风而散。踉跄的脚步急步的向门边的人走去,却因不慎,差点摔倒,他已是无觉。直到将门边的人紧紧拥在怀里,他才知这不是一场梦,眼前的人是真实的。而他只是无措的仍由他紧紧的圈着自己。人说,拥抱是最遥远的距离,因为它让你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却也是最近的距离,因为那人就在你的身边。无措惊讶的太子爷,只是露出了苍白的一笑,尴尬的用手轻拍着康熙的背,想要安抚下他。而康熙只是紧紧拥着他,缓缓的闭上眼,低唤了句“保成……”眼眶中似有泪水想要流出,却被他压制住了。感受到了太子爷的举动,他松开了圈住他的怀抱。只是将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似是怎么也看不够,抚过他苍白又消瘦的脸庞,略带心疼的道:“保成,你真的醒了吗?”多日来的担忧和害怕,最后只是化作了这一句。

太子爷只是笑了笑,“皇阿玛,儿臣无事了,劳皇阿玛担忧了。”依旧是恭敬的语气。康熙闻言,纵使心中倍感失落,亦是没在说什么“保成,没事就好了。”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悦的蹙眉道:“你啊,都那么大,还是不懂照顾自己。刚刚醒了,也不好好的在房里待着,出来干什么,还穿的那么少。”责备的语气下,是他的心疼。牵着太子爷的手,便往内殿行去。太子爷依旧只是笑了笑,仍由康熙牵着自己。冰冻寒冷的心,却似是感受到了一丝余温残留心底。

他只是依稀记得,那夜的他,无论怎样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便起身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黑夜下的皇宫,却在无知无觉下,步到了曾经带着他们回忆的那段路,空荡荡的路,只有风吹过的寂静,紫禁城的繁华下压着他的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了,那段路是接近甬道,很冷很冷,却也是最接近外面天空的路,而在身边替他挡风遮雨的那个人,却已然不曾陪在他的身边了。前世幼年的他曾问过那个智慧的太皇太后,为什么皇阿玛都不在乎我。他无心的抱怨。而那刻,那个老人,只是凝望了他很久很久,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在了怀里,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你皇阿玛,他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他更在乎的是……”后来的后来,就是那个老人走了,他长大了,从最初风华绝代的太子,跌为了咸安宫中一隅小小的天空下,苟延残喘的人,再没有记得他曾经的风华绝代了。”再最后,最后的他明白了,她那言犹未尽的话是“大清江山”而那个时候,紫禁城的宝座早已换人走了。重来一世,他知道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避免着权利的冲突,却终究是避不过,因他而死的人,却是一个接一个。断了翅膀的鹰又怎可以在翱翔天际,紫禁城在大,却是如此的虚无缥缈,他找不到一个停留的地方。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对他说过,当他吹起那一曲清箫,无论在何地,他都可以找得到他。漆黑的夜,清吟的风,无助迷茫的他,吹响了那一曲清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渴望那个人真的会出现。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注定了,那夜的他,真的出现。在那个寂静风吟的夜,在他心最无助彷徨到了一个极致,就快被这种思绪折磨疯了的时候,蓦然的他出现,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靠在他的身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飘零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靠,他真的是好累,好累。而那个人如今就在自己的身边,他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好似突然轻松了。他从来都是能给他一种无知无觉的安全感,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了他的灵魂深处。他缓缓的闭上了眼,耳边好似传来了清脆的虫鸣,他就好似轻飘飘的一样飞在空中,看着紫禁城里的浮沉飘荡。一幕一幕是如此的惊心动魄,扣人心弦。他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直到一阵刺耳的声音,不断的涌入他的脑海,他只觉头痛欲裂,便被惊醒了过来。却惊见自己是乾清宫,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内里人人自危,却空荡荡的乾清宫,隐约的觉得肯定出事。一个小宫女看到他的出现,竟然惊的手中的脸盆都被吓的掉到了地上,“哇”了一声,喊着“太子殿下,醒了”便跑的无影无踪。他没有去问那些人到底出了事,只是依在门上,静静的看着夕阳缓缓落下,然后匆匆而来的康熙。

康熙拉着太子爷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只是怜惜的一直盯着他。“皇阿玛。”太子爷见这尴尬的气氛,无奈的唤了句。康熙急忙松开了他的手,假意咳嗽了几声。良久,太子爷才开口问道:“皇阿玛,儿臣这是怎么了。”状似无意的一句,却是他的疑虑。康熙闻言,只是惊诧了片刻,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茶杯,轻呼着冒出来的热气,淡淡道:“太医说你劳累过度,才会睡了那么久,保成无需担忧。”康熙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他暂时还是不想让太子爷知道,有人镇魔他,他从来知道太子爷看似狠戾,实则心善,他从小便于胤褆交好,如今牵涉到胤褆身上,难免他不会一念之仁,加上纳兰容若因他而死,他本就愧疚于他。他不想他一醒来,就担忧这些烦心的事。和煦的笑了笑,他讲那杯吹凉了的茶递给了太子爷。太子爷见康熙无意多谈此事,聪明如他,自是不会再问。只是接过茶,浅酌两口,便放下了,却不得不觉康熙的心细,不冷不热刚刚好。

“皇阿玛,儿臣在乾清宫待了那么久,劳累了皇阿玛如此之久,实在于理不合,儿臣想会毓庆宫了。”太子爷淡淡的道。久居太子寝宫,本就于理不合,更何况他早已成家,他实在不想在授人以话柄。

康熙自是不会同意,无论是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放他走。看了他一眼“你劳累朕如此之久了,也不差这会了。”略带调侃道。太子爷还想在说些什么,康熙只是凝视他的眼,“你一个人,朕不放心。”满含深情的目光,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太子爷看着他那憔悴不堪的容颜,想来他因为自己,最近必是不曾安眠过。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康熙见此嘴角勾起了邪魅的一笑。李德全却在此时端进来了一碗粥,康熙接了过去,挥了挥手,就赶走了人。舀起一勺粥,呼了呼便往太子嘴边递去。太子爷一看清粥,再看康熙那带着笑意的样子。只是扭过了头,示意自己不要吃。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声好气的哄着他“太医说了,保成刚醒,不示意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听话,先喝粥。”太子爷看康熙那不容拒绝的样子,颇有些不乐意。康熙见状只是伏在他耳边,戏谑道:“莫不是保成,想要阿玛以口渡粥在喂你。”太子爷瞬间脸红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康熙的手,“我自己会吃,我不是弘皙。”康熙则是好笑的看着他。又是好声好气的哄着他,直到太子爷睡下了,为他捻了捻被子,不舍的抚过他的脸庞,轻吻了他的额间。转身便出去了。

当他派隆科多,抄了大阿哥的府邸和明珠的府邸,便发现了刻着太子爷生辰八字的娃娃,更是气的不行。恰逢太子爷刚好醒了过来,盛怒下的他,更觉他们是在行巫蛊之事,谋害太子,想要夺取太子之位。将大阿哥夺爵幽禁在了府中,将明珠直接下了狱。而今,他正想这如何处理他们。明珠一下狱,他的案上放的便全身弹劾他的奏章,虽是这些奏章深得他心,刚好给他一个理由处置明珠,他可以容忍他爱钱,从而贪赃枉法,但是他绝对不会容忍,他将主意打到他的儿子身上,他不是佟家,让他的心中有一丝顾虑。在他眼里,他不过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罢了。可是他总觉这中间有点不对劲。

太子爷却是在康熙一走,便醒了过来,深邃幽静的目光,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康熙既然不告诉,那么这乾清宫便不会有人会告诉他。毓庆宫他又回不去,思索了片刻的他,转身便以自己想弘皙的理由,让人去毓庆宫把他找了过来,乾清宫的人原本犹豫不决,康熙下令任何人不得见太子,也不让他出这乾清宫半步。等同于变向的软禁,他纵使心中满心的苦涩,却更觉这其中事情的严重性。太子威严瞬间大开,吓得那个小太监,急忙忙的跑了。他自是知道他会去禀告康熙,重重的通报下。等他见到他家儿子在,早已是天都快黑了,小包子,一看见他那久未看见的皇阿玛,伸出手就往太子爷身上奔去。太子爷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还是接住了他。

小包子,在太子爷怀里就是一阵的乱蹭,嘟着个嘴,数着手指,抱怨太子爷怎么,怎么不好,都不见他。太子爷心中一阵恶寒啊。正了正脸色,才问道:“弘皙啊,告诉阿玛,外面出了什么事,说对了,阿玛改天带你出宫找弘晖去。”太子爷抓住了他家儿子的小辫子,一通哄骗。

小包子想了很久,无辜的看了眼太子爷“阿玛,不骗人吗?”太子爷很严肃的点了点头,“绝对不骗你。”小包子天生就有做扒墙角的潜质,把胤禛家弘晖告诉他的,外加东听一句,西听一句,再加上自己的脑补,都告诉太子爷,跟个怨妇似的。

太子爷丝毫无视了小包子的抱怨,只是听到包子的话,那眉头是越蹙越紧,派人把小包子送了回去。思索万千,前世他便知道自己一废之后,三阿哥去禀明康熙,自己是被大阿哥镇魔了,自己才得以复立,那时候的他竟然相信了这一切,还狠狠的在心中把胤褆骂了个够。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只是个理由罢了,镇魔不镇魔的,他从来不相信这些。而那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为何会如今会提早了那么多。康熙如今对他隆宠正盛,这个时候谁敢害他,不就是在那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天又黑了,他的心中是如此的苦涩,他不愿去相信,这一世他努力修补了那么久的兄弟情,竟还是抵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诱惑。手倚窗栏,缓缓的闭上眼,他好似看到了过往的点点滴滴,胤褆对他的好,还有他曾经对自己说,我从来无心同你争……

远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康熙看着萧瑟身影的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拿起了一件褂子,披在了他的身上,触碰到他冰冷的手,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保成……”

太子爷并未回答于他,好久才缓缓的开口道:“我想见他……”康熙蓦然一惊,“你知道了。”太子爷只是点了点头。“唉,朕就知道瞒不住你。”康熙略带无奈的道。“可是,皇阿玛还是瞒了儿臣,不是吗?”太子爷深邃的目光对上了康熙的眼。

“朕,只是……’康熙似是想要解释什么。

太子摇了摇头,淡然的笑了笑,“儿臣明白,我想见他……”

“事情都已如此,你见他何用。难道你还相信他没有谋害你的心?”康熙微微不悦道,身为一个帝王,他是强势,太子爷偶尔的妇人之仁,有时候,他会觉得他是否真的适合那个位置。但他总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给他看,他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他的才略智谋,是任何一个阿哥比拟不上的,他总是激进的,不像他这个做阿玛,是个求稳的。他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像谁?

太子爷只是望着天上高挂了一轮明月,平静的道:“他是我……哥哥。”他也说不清,自己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他到底是否有谋害自己的心。他只是记得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他是他的哥哥,而那时候的他相信了他,如今苦苦追寻的,无非是他想要一个答案。本该是无情,却又多情,他是如此的痛苦。

康熙无奈的叹了口气,牵住了他的手,“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