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8)(1/1)

瞬间瘫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决明,彼此都恍如隔世。

“宝贝,爸没白疼你。”张岷喃喃道。

他把决明抱在身前,一起看着灰色天空中飘下的温柔雪花。

一小时后,离别之情叙过了,山盟海誓说完了,抱头痛哭也结束了。

决明开始捣鼓那把改装过的瑞士军刀,险些被弹出来的水果刀削掉手指头,张岷吓了一跳,说:“别乱动,我来看看。”

他拆出刘砚埋伏在里面的十八般武器,交给决明锯子,决明锯下两根树枝,当做夹板,用绳子固定在张岷的左腿上。

“好了。”张岷拿起ak,靠在树下,说:“现在还需要一根拐杖,搜索一下附近资源,别走太远,我负责掩护你,宝贝。”

决明到处看了看,朝山上走,张岷远远地说:“我记得rpg游戏,都喜欢把关键物品埋在草丛里的。”

决明道:“只有门板,那边还有房子,要进去看看吗?”

张岷说:“很好!我有个好主意!拿过来我看看。房子别进去,太危险了。留着等资料片里再闯关吧。”

十分钟后,决明面无表情地拖着门板,门板上躺着张岷,开始下山。

夜十点,他们抵达山脚,绕过空无一人的关卡,走上公路。

张岷抱着ak,不时回头,决明说:“什么声音?”

张岷道:“别吭声。”旋即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隔着木板听见大地传来一声闷响。登时色变。

“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那里。”张岷道:“快快,有两块石头!”

决明把门板拖下旷野,雪夜里四周微亮,天空呈现出奇异的灰色,张岷熄了手电筒。

黑暗群山连绵起伏,又过片刻,大地轻轻震动。

“巨人吗?”决明小声问。

“嘘——”张岷示意别说话,两人在狭隘的岩缝中紧紧抱着,张岷修长的手指头蒙住决明的眉毛,难以置信地微微抬头。

决明扳开张岷的食指,从缝隙中朝外望。

大地又一声震动,这次清晰了许多,一只顶天立地的,尸体聚拢成的巨人在平原上缓缓朝他们走来。

吉普车停在路上,蒙烽与刘砚从车前窗朝外看,屏住呼吸。

蒙烽:“倒车么。”

刘砚:“别动,把所有的灯都熄了。”

黑暗里,一只巨人踩上平原,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自西北朝东南缓缓行走。

刘砚:“从刚刚咱们离开的地方走来的。”

蒙烽:“别回去,我对它是从哪里来的不感兴趣,子弹也快没了。”

刘砚:“这只与从前的不是同一只。”

蒙烽小声道:“我知道,它也不会注意到人,究竟是什么玩意?”

刘砚:“它们的行走方向都是东南,会是去哪里?”

蒙烽:“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去开同学会或者相亲……”

张岷屏住呼吸,紧紧抱着决明,抬头看。

那黑暗的巨大身影每一脚下去,都令大地一阵震颤,它走过满是积雪的旷野,跨上公路,一步踩出深陷的脚印,再次抬起一脚,黑暗笼罩了岩缝里的两人。

“哇啊啊——”张岷发着抖大叫。

“嘘——”决明示意别叫。

他们抬着头,怔怔看见血肉巨人迎头踩下,轰的一声巨响,绞合了无数尸体的大脚落下,踩在他们藏身岩石的一米开外,掉下一只烧焦的手臂。

紧接着那只脚抬起,巨人离开了。

“它掉了一只左手。”决明说。

张岷:“不用提醒它了,我觉得它应该不介意的,快,赶紧离开这里,别管那只手。”

决明从石头后拖着门板出来,张岷说:“找个背风的地方,生火准备睡觉……不对,这次又是什么声音?”

决明蹙眉,大地再次开始震动,比起巨人走路时的频率性震荡,这次则是连续的,阵阵不停的雷鸣。

决明回头,一道潮水般的灰线在暗夜中从山上卷下,雪崩了。

“快跑!”张岷道:“不!宝贝!你先跑!”

决明拖着门板加快速度,张岷面朝雪崩卷来的白浪,喊道:“你先跑!跑完回来把我挖出来!我会朝外面开枪标志地方……”

决明道:“能跑掉!”

张岷:“那就快!加油!”

决明脚下打滑,拖着门板开始玩命奔逃,奈何体力不济,跑出五十米后速度越来越慢,雪崩犹如千军万马,惊天动地的席卷而来,张岷深邃瞳孔中映出一道白线,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雪崩呼啸着吞没了他们先前藏身的岩石,决明气喘吁吁,越走越慢,最后躬身不住喘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积雪卷向离他们不到五米开外,停了。

张岷点了点头,吁了口气,说:“休息会,今天太惊险刺激了。”

决明道:“爸,我走不动了。”

张岷喘息道:“就在这里过夜吧。”

话音落,车头灯亮起,远远地照亮了整条公路,两声喇叭响,吉普车停下。

蒙烽下车走来,看着积雪,又看张岷和决明。

蒙烽:“亲,你真是淡定帝亲。”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一下,接下来继续准备打开新局面,会师了,接下来怎么办捏?

这篇文最坑爹的地方在于,每看完一章,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接下来怎么办捏?”

24

24、寒冬 ...

蒙烽把车停在漫天风雪的白桦林里,车上四人都已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合过眼,再也撑不住了。

前排蒙烽与刘砚相依为命的依偎着,盖了件外套。

张岷则横躺在后座上,枕着决明的大腿,决明倚在车窗边,车窗全部摇上,暖气打开,昏昏沉沉地入睡。

谁也没力气值班了,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小时,决明最先醒来,发现外头有只丧尸。

天已大亮,丧尸趴在车窗外,被冻僵了,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里的人,维持着扒窗的姿势。

决明伸出一根手指头,移到左边。

丧尸张着嘴,浑浊的眼珠子跟着移到左边。

决明的手指头移到右边。

丧尸的眼睛跟着移向右边。

决明手指竖在中间。

丧尸成了对眼。

决明两手手指并排,正要分开的时候,蒙烽也醒了。

“亲,调戏丧尸是不好的亲。”蒙烽打了个呵欠道。

车里所有人都醒了。

刘砚倦怠地坐直,回头端详那只丧尸,说:“它大部分地方被冻僵了,思想还是清醒的。”

“嗯。”张岷艰难地扳着脚坐直,长吁一口气,蹙眉道:“有基本智力,你说它们的脑子在想什么?”

蒙烽耸肩道:“谁知道呢,丧尸心,海底针。”

他发动汽车,把那只丧尸挤在树干上,发出滑稽的声响,继而开车驰上公路,走人。

刘砚分了一点吃的,打开一盒冷牛肉罐头,就着三天前于妈蒸的馒头夹了点辣椒酱,开始吃早饭。

那是蒙烽出去巡逻前在车上带的物资储备,张岷道:“有多少吃的?“

刘砚:“四天食物储备。”

张岷忙自觉道:“我可以吃少一点。”

蒙烽和刘砚同时看了张岷一眼,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

“我没打算把你赶下车。”刘砚诚恳道:“不过你很识趣。”

蒙烽把着方向盘,吹了声口哨,惟妙惟肖地学着林木森的口气:“我最喜欢识趣的人,小伙子,好好干!森哥会栽培你!”

车里都是大笑起来。

“现在朝哪里走?回去看看?”蒙烽把车停在分岔路,丧尸过境,寸草不生,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脚印,路上还有几只被冰雪冻在旷野里的丧尸。

刘砚道:“不太安全,应该还有些没走的……况且食物都被车队带走了,咱们回去做什么?”

蒙烽道:“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剩下的……算了。”

他也觉得不太保险,尤其是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这是真正的弹尽粮绝。

张岷:“能联系上车队里的同伴不?”

刘砚摇头:“没有通讯器,就算有,距离太远也不可能联系上。”

张岷展开地图,说:“那么……厄,咱们来玩‘大家去了哪’的脑筋急转弯游戏吧……”

蒙烽和刘砚异口同声道:“我们又不是你儿子!去和决明玩!”

张岷笑了起来,刘砚道:“去城镇补给,我有个主意。”

他把一盒磁带翻面,塞进车前的老式收音机,披头四的yellow surbmarine 响起,继而把车开下岔道,前往西路,二十里外有一个村庄,是他们曾经扫荡过的。

不久后抵达村镇,满目狼藉,仍维持着他们曾经来过的景象,蒙烽换了ak下去重新巡视,刘砚道:“去找放在民居里的箱子。”

屋檐上停着好几只乌鸦,老鼠在冰冷的地面流窜。

一只小耗子蹲在被爆头的丧尸前,翻捡废墟中的食物。

“你看。”刘砚道:“耗子不碰尸体。”

张岷下车,左手搭在决明身上,另一手拉开裤链尿尿:“确实,乌鸦也对它们没有兴趣,腐食生物不是应该吃尸体的么?宝贝帮爸弄一下,握着就行……不用嘘了,尿得出来。”

刘砚留在车上,有点迷茫地摇头,说:“不知道呢,可能它们知道这些不能吃?动物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它们察觉危险的能力比人更高。”

张岷缓缓点头:“这样也好,起码人类的伙伴们不会被感染。宝贝好了别玩了,别握着不放,硬了硬了……爸要拉裤链了会夹到的!走了!你这小色鬼,嗯?”

事实上直到如今,地球上唯一被感染的物种只有人类。

蒙烽出去十分钟,最后带上来一大箱吃的。

副食,罐头,干粮,各种山寨包装的小杂货店保鲜食物。

“亲,来吃防腐剂啦亲。”蒙烽扔给决明一包凤爪。

“啊,这个好。”决明道。

刘砚笑道:“上次咱们来的时候我藏的一部分东西。”

“你那时候就想好了?”张岷道。

刘砚耸肩道:“没有,只是觉得万一哪天和林木森闹翻,起码多条后路,能在风雪里多撑几天。”

“淡定帝,你现在可以玩急转弯了。”蒙烽煞有介事对决明道。

决明想了想,说:“去……这里吧。”说着在地图上示意。

“那里是公海。”刘砚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算了还是我来吧……”

决明:“我只是翻错页而已……嗯找到了,这里呢?”

蒙烽看了一眼:“可以,沿着路北上,希望一切顺利。”

“我们的油还能跑九百公里。”刘砚道:“最好在用完之前能找到他们,或者起码找到点汽油。”

两个小时后:

张岷一手搭在决明肩膀上,跟随老式录音机里的音乐哼着歌,一晃一晃。

“对了。”刘砚忽然想起那个吸毒的女影星,说:“张岷,前几天你的偶像来了。”

张岷道:“什么?”

刘砚把唐逸晓的事说了一次,蒙烽和张岷同时傻眼了。

蒙烽道:“她也是我的偶像!”

刘砚蔑视而漠然地看了蒙烽一眼,说:

“哦。”

张岷道:“你怎么没帮我找她签名?天哪!早知道我就不去巡逻了!”

蒙烽悲愤地说:“我也是!刘砚!你怎么不找她签名!”

刘砚一脸无奈而无聊的表情。

“是哦。”刘砚说。

张岷:“她人怎么样?真人和电影里一样吗?”

决明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蒙烽激动地说:“刘砚你不厚道啊!哥俩都喜欢她,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刘砚:“……”

蒙烽:“她多高?和网上传的一样吗?”

张岷:“林木森把她怎么了?她谈到她离婚的事情吗?”

刘砚终于忍无可忍:“她被林木森带着走了,现在应该被一大群丧尸追着跑,要不咱们去救她?”

蒙烽马上道:“算了,拖家带口的,太危险。森哥会保护好她的。”

张岷:“嗯,不划算,我只是想要个签名而已,不能把命搭上。蒙烽说的没错,森哥会保护她。”

刘砚:“……”

决明:“???”

刘砚:“她是你们的偶像!偶像被丧尸追着跑,居然不管?!有这样的粉丝吗?!”

蒙烽:“哎——这种心情你不懂的啦——”

张岷:“就是,我当兵那会,整个连的兄弟都喜欢她……”

刘砚真想抡起ak给他们一人一下。

接着的足足一小时里,蒙烽和张岷开始就那位女影星开始了漫长的交流,从她的成名作品一直说到柏林电影节的得奖大作,连刚出道拍裸照的八卦也没有放过,谈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最后他们在公路中央,一辆毁掉的装甲车前停了下来。

蒙烽与张岷关于那名女星的交谈戛然而止。

一个巨大的脚印深陷马路中央,将简易装甲车的前大半部分踩成一张铁饼。

枪支散了满地,周围还有不少被踩扁的丧尸。装甲运兵车尾部的两个车轮前倾,小半个车斗则保持完好。刘砚下车检视车斗以及装甲车残骸,说:“林木森就是坐这辆车跑的。”

“那种巨人不止一个。”张岷推测道:“林木森真够倒霉。”

刘砚打开车斗下面的一个盖子看了一眼,嘲笑道:“他不仅倒霉,而且还很蠢,这辆车他根本不会用……你们看这里。”

车斗下有一个铁箱,箱上有两个圆形的开口。

蒙烽道:“整个车头和发动机都被踩扁了,居然没有爆炸。”

刘砚说:“因为我特别把备用油箱设计在车斗下的部位,一旦被丧尸追赶,车斗上的人可以拧开油箱盖子,汽油会浇在地上,一路走一路浇,酌情放掉一部分汽油,最后……点个火,路上的丧尸可以轻松解决。”

刘砚绕到车前,说:“喷火油枪也没有派上用场,太可惜了。”

张岷从车里探出头朝外看,蒙烽站在被压毁的车头一旁,地上扔着唐逸晓的一只高跟鞋。

蒙烽:“……”

张岷:“……”

刘砚:“你们可以捡回去当纪念,这应该比签名值钱。只有一只鞋子,你们怎么分呢?要不再找找?”

蒙烽自觉地岔开话题:“林木森呢?又跑了?真是命大。”

张岷看了一会,单脚控制油门和刹车倒车,以吉普车头抵着装甲车残骸推开。

蒙烽掀起铁盖,找到两只血肉模糊的脚,认不出是谁的。

他们把车上的汽油箱卸下来,捆在吉普车备胎后面,开车走了。

2012年11月22日。

今天是避难所被丧尸们摧毁后的第五天。我的日记本丢了,暂时借决明的韩国货记录。配图是他画的。

一个月的食物与两千公里的汽油,一个备胎,三个半人,我们踏上了北上的道路。

撤退的伙伴们没有半点音讯,我开始有点想他们了。(一堆手拉手小人的简笔画)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来得更冷,这是真正的冰天雪地,世界荒芜没有半点人迹,那些村庄,建筑,全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令我想起人类出现之前的末世代冰河期。

白茫茫的雪地里,偶尔会出现一两只觅食的小麻雀,下车休息时决明会用饼干屑喂它们。

我们看见一个路牌,上面有个箭头,应当是政府的疏散方向。简单讨论后,大家(决明除外)一致决定朝指向北边的箭头走。

这些天里,我们驰骋在国道108,生命探测仪没有反应,唯有丧尸像冰雕般被冻在荒野上。广播没有信号,路牌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还有幸存者么?白色的雪地,没有尽头的国道,到处都像死亡一般的安静,披头四的磁带被蒙烽翻来覆去听了上百次,最后果然粘磁条了。

连着十五天过去,我们进入西安,全城被覆盖在冰霜之下,东长安街被洗劫一空。所幸城里还能找到吃的,我们换了一辆大点的车,在便利店,化工店以及五金店,药店,沃尔玛和家乐福的仓库里找到足够的资源。

路牌上的箭头再找不到了,估计尽头是沦陷的西安。

蒙烽建议我们在城里住一段时间,最后这个提议被他自己否决了。因为下水道里还有成千上万的丧尸,它们竟然在地下御寒。

临潼县,秦始皇陵千里冰封。

这不对。

这不像北方的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气象实在太反常了。

我甚至怀疑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死了,空空荡荡的天空,大地,平原……只有我们四个开着车在天地间兜圈。

我们离开临潼,继续北上。

12月7日,终于见到一架飞机划过天空。

“飞机!”蒙烽吼道。

急刹车,蒙烽快步登上车顶,双手交叉挥舞,大吼道:“喂——!”

蒙烽脱下外套朝着天空狂挥,刘砚装上信号弹,朝天发射一枪,绿光哧哧飞向空中,继而划了道弧线,落在雪地下。

(飞机的简笔画)12月8日,我们在飞机出现过的地方等了一天,蒙烽在雪地里踩出sos的字样,中间生起一堆火。

没有再出现任何搜救迹象。

是一架侦察机?轰炸机?载伞兵或者物资的运输机?

无论如何,还有人活着就好,一切总有希望。

风雪渐大,似乎又有寒流南下,没有天气预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沿着六盘山的南麓背风而行,同时又见到一个被冻住的路牌上的箭头。

正要开过去仔细查看的时候,风雪陷住了汽车,风实在太大把牌子刮跑了,我们只得弃车步行。

张岷好得很快,已经能拄着拐杖行走,蒙烽给车的停泊处作了记号,带着我们朝高地上走,寻找避风的山洞。

12月21日,又一波南下的寒流过去,天气转晴,我们从山洞里出来,整理装备,继续开车朝北走。食物还能支撑接近两个月,省着点吃能撑到春回大地。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春天说不定永远也不会来。

那只是一个预感。

直到我们看见覆盖着冰雪的山顶上,那座三十米高的广播讯号塔。

“刘砚!看这里!”蒙烽道。

他把雪地铲开,铁塔下有生火的痕迹。刘砚蹙眉,蹲下以手拨开冰雪,他们把周围的雪地几乎翻了个遍,发现一个潮湿的烟头,烧到一半被盖熄的松枝,以及一截绳子。

“伞兵绳。”张岷道:“哪里来的伞兵?”

他们站在山顶朝下眺望,云和山的彼端,黄昏的一抹暗红色光芒在发亮。

“这是个无线电广播的信号塔。”刘砚说:“决明!把收音机拿出来!”

决明带着厚厚的毛线帽,耳朵上捂着耳塞,站在信号塔下,抽出长长的天线对着塔顶,把旋钮转到最左,又转到最右。

始终静谧。

“爬上去看看?”蒙烽道:“把天线指过来一点,我觉得让它碰着塔上的尖尖……”

“我最受不了你这点,蒙烽。”刘砚无奈地说:“用东西之前看一下说明书很浪费你时间吗?”

蒙烽:“我爸就经常这样,散步的时候天线要……”

刘砚:“你和你爸的想法在这里就是错的,我们已经站在讯号塔下了。它没有信号就是没有信号!跟你指着哪里根本没有关系!你就算把决明给挂在这座信号塔的尖顶上,他也收不到任何信号!”

蒙烽火冒三丈:“你外婆也好不到哪里去,刘砚!以前去你家,你外婆连遥控器都不会用,就直接拍电视机!拍电视机能换台吗?!你拍给我看看?”

刘砚:“够了!”

张岷笑得倒在路边,决明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还沉浸在他的外星人讯号里,抱着收音机跟在刘砚身后。

蒙烽回去把车开过来,说:“现在去什么地方?”

刘砚:“不知道,问你爸的收音机去吧亲。”

蒙烽开车说:“那就……沿着山脚找找,咦,宝贝你看,那里有两个雪人?”

刘砚不看,蒙烽拍拍他的脸,说:“转过头,看那里。”

旷野中堆着两堆雪。

张岷道:“是天然的。”

蒙烽:“嗯,这是什么物理学原理?宝贝,解释一下。”

车停了下来,决明好奇张望,继而下车摇摇晃晃地走去。雪下似乎还盖着什么东西,决明把上面的积雪拨开,摸到一根长长的,硬硬的东西,朝外一拔。

拔出一根胡萝卜。

决明:“?”

蒙烽傻眼了。

三秒后,刘砚意识到了什么,冲上车,按着蒙烽的手朝喇叭上压,连着数声喇叭响在雪地里远远传开。

蒙烽在杂物箱里翻出哨子,运足气一通猛吹。

山脚下的背面,有个小孩踩着积雪前来。

“队……队长!”那小胖子看见决明,登时大叫道。“决明队长!”

蒙烽深吸一口气,牵着刘砚的手下车,那小胖子“啊——”的一声大叫,仿佛是见了鬼,转身就跑。

“等等!”刘砚喊道:“去哪!停下!”

小胖子在雪地里摔了一跤,狂奔得没影儿了,他们上车扬起漫天雪花追上去,绕过横亘雪地的树根般的山峦底部,面前豁然开朗,远处是一座坐落于山脚的广阔农场。

小胖子带着一群人狂奔出来,各个大声喊叫,刘砚停车冲上前去,大叫着与生还者们拥抱。

2012年12月22日,我们终于找到了失散的伙伴,他们离开避难所在路便留下了箭头和字——原来是胡珏的主意。

而后闻且歌带着大家绕过西安北上,进入宁夏南部地区,在两省交界处看见一座高大的信号塔,像我们一样沿着山麓背风面向东,转而折向北面。

这里有一条公路,公路的尽头是一座农场,招牌上有“农家乐”字样。

胡珏率领能作战的弟兄扫除了里面的十只丧尸,把它们埋在农场的西边。

这里不算太大,然而比起我们的上一个家园已经好得太多。

它依山傍水,东边的河流已经彻底冰封,本来据说还有人造温泉,但因为能源不足,已经结冰了。

郊区的农家乐度假村……就像个桃源。

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七十九人都以胡珏为头儿,闻且歌作为队长负起了保护所有人的责任,当胡珏交回我的日记本的时候,朝蒙烽说了一句话。

“太好了,我们的头儿终于回来了。”

25

25、新生(附番外) ...

刘砚走进农场,这里有四座三层高的小楼,每座楼上插着一个简易风力发电机,傍晚时分于妈开始做饭,炊烟袅袅,这些天里他们几乎就没吃过一顿煮出来的熟食。

食堂里,于妈端上饭,刘砚扫视一眼,发现又多了近百人,有男有女,女人比男人多。

“我还怕标记起不到作用。”胡珏道:“没一天睡得着,还好你们找来了。”

蒙烽一口饭喷了出来,问:“标记?”

邓长河道:“你们不是按着标记找过来的么?”

张岷茫然道:“没有……是被风雪盖住了么?你们在哪里作的标记?”

胡珏哭笑不得道:“我们沿途从汉中过,走宝鸡,所有的路标上都写了蒙字,画了箭头,让你们向西北走……”

“坑爹了!”蒙烽悲愤吼道:“我们走的是西安的东边!国道108!决明!你这招仙人指路靠不住啊喂!”

众人哄笑起来,刘砚无奈摇头。

“感谢主耶稣的指引。”吴伟光说:“最后还是找到了。”

刘砚点了点头,胡珏说:“总算可以卸下担子了,交给你们了。”

刘砚也不谦让,说:“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你帮忙。”

胡珏点头笑道:“我不会推辞的。”

蒙烽与刘砚在避难所救出的人自是十分熟络,当天就挨个激动过一番,而胡珏取道延安救出的一百一十七人则完全不认识他们。

蒙烽与张岷吃过饭,挨个去与新来的避难者们交谈,给他们测试,编队。

刘砚则接手整个农场的分布图与资源,以及人员名单,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一切理所当然,没有林木森在时的夺权与算计,也没有任何观念冲突。

战略养成新地图模式开启,游戏开始了。

他们在农场主的二楼大厅里开完会,刘砚整合了所有人的意见,详细记录成员的特长,开始计划二次建设。

这一次终于彻底安全了,不管天时、地利还是人和。

天时无疑是最大的要素,寒冷还会持续很久。

地利:农家乐位于太行山最僻静之处,并非南北,东西往来的必经之路。除非丧尸们翻山越岭,否则这里会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只有很小。

丧尸的迁徙路向刘砚尚不清楚,姑且不论是一次南下,还是像候鸟般春季北上,都不会特意来光顾这里。

农场朝东三百公里外是西安,朝西则是天水,再往西北走就是兰州。十公里外有一间加油站,周围有不少村庄,但都是规模不到百人居住的小镇。

人和:林木森的黑帮管理模式终于结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这场丧尸潮不知道将在什么时候结束,或许是明天,也或许要在三十年后,未来的道路说不定漫长而残忍,然而只要抱着彼此相信的心,一切都将逐渐好转。

傍晚,刘砚收拾单子,交给胡珏,说:“人事还是交给你。我不适合管理,只会捣鼓点小玩意,辛苦了。”

胡珏年长刘砚十岁,像个彬彬有礼的大哥,却从未自持年纪,闻言莞尔一笑,接过单子前去安排。刘砚拉开书房的窗帘,外面又下起小雪,决明和几个小孩在打雪仗,张岷、蒙烽各带一队人在谈话。

他从明天开始就要住在这里了,三楼的两间房已打扫好,是专门留给他们的。

门敲响,刘砚转身,吴伟光推门进来。

刘砚道:“牧师,你的传教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吴伟光答道:“我不是来向你布道的,不过你如果有皈依主的念头,我愿意为你指一条路。”

刘砚道:“还是算了,目前没有这个想法。怎么?”

吴伟光似乎有点难措辞,考虑了足有一分钟,说:“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刘砚想了想,打趣道:“蒙烽非常……不待见这个节日。不过我保证他不会干涉你们。”

吴伟光揉了揉鼻子,笑了起来,又道:“请你到处走走,我想他们都有很多话对你说。”

刘砚欣然道:“嗯,我正打算这么做。”

黄昏时大家都回来了,这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蒙烽带着露指手套,全副军装,在餐厅里与十来个男人解说这里的防御布置。这些人是他暂时选出来的小队长。

张岷搂着决明,长腿交叉,时不时插口发表意见。

“暂时就这样。”蒙烽说:“我们的计划还要配合刘砚捣鼓出的小玩意,才能开始详细布置,大家心里只要提前有点想法就行了……”他眼角余光瞥见刘砚下楼,随口吩咐道:“先解散吧,准备吃晚饭。”

餐厅侧旁有一条破破烂烂的走廊,通往中间的公共休息室,休息室后是棋牌间,四间长条型的小楼簇拥着中央的水池,花园与假山。

“这里以前的主人还是个风雅之士。”刘砚牵着蒙烽的小指头,懒懒地一晃一晃,笑道:“山水画,竹子,你看。”

张岷与决明牵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在后面,张岷道:“嗯,有竹林。”

蒙烽说:“以后可以在这里养几只熊猫,刘砚以前很喜欢熊猫。”

刘砚:“……”

张岷笑道:“正合我意,决明也很喜欢熊猫。”

决明:“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有礼物吗?熊猫就是礼物?”

蒙烽:“哦忘了吧,那种洋节有什么好过的,别忘了老祖宗的东西……”

刘砚:“过圣诞节和忘了老祖宗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偷换概念。”

决明:“就是就是……”

蒙烽:“反正我对洋鬼子的玩意半点不感冒。我不认识耶稣,也不认识耶稣他妈,嗯哼?”

张岷:“嗯哼嗯哼?”

刘砚:“你只是因为那年冬天陪我过节迟到挨骂,所以迁怒给耶稣而已……”

蒙烽:“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是火车晚点!我请个假容易吗我!千里迢迢回来陪你过个洋鬼子的节,我冒着追尾、翻车、脱轨、被铁道部的人渣们毁尸灭迹的危险坐动车回来,下午六点和你见一面,晚上十点坐车回去,只有四个小时,还要看你脸色……”

决明:“喵喵喵……”

张岷:“汪汪汪!”

刘砚:“蒙烽中士!别逼我揭你老底!我在车站的冷风里等了你十个小时,明明就是你在车上打瞌睡坐过站……”

蒙烽:“啊!这里灯光很亮!有照相机吗?”

张岷:“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决明:“我去找照相机哦。”

张岷与决明装模作样,嘻嘻哈哈地跳了几个舞步,晃悠走了。

电力不算太充足,然而基本的照明与设施足够供应,农家乐的上一任主人把这里打理得很好,有蓄电池预防停电。

今天刘砚他们回来,厅里灯火辉煌,猫王的“hey jude”从侧厅缓缓传来,音乐里流淌着说不出的浪漫。

“我只是……连着两天太兴奋。”蒙烽遗憾地说:“想到能回来见你,四十八小时睡不着……所以车上……”

刘砚:“早说不就完了吗哎,死要面子做什么?承认你那么爱我很难吗?又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也不会少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蒙烽气的牙痒,很想按着刘砚揍一顿。

闻且歌在棋牌室外安静地站着。他的身材颀长,一身野战军服笔挺,面容严肃而凛然。

刘砚看了一眼闻且歌,他像是在这里等人,他的目光与刘砚,蒙烽微一触,便即转开。蒙烽道:“这小子干的不错。他们说他一路杀了不少丧尸,让邓长河在车上保护其他人,自己单枪匹马下去开路……后面从延安和西安救出来的一百多个人,也是他带着人去救的。”

刘砚低声道:“我去和他谈谈?”

闻且歌说:“刘砚,你们回来了。”

刘砚点头,朝侧旁看了一眼,蒙烽摘下帽子,在沙发上抽烟,刘砚说:“听说你做得不错。”

闻且歌说:“被关着的那位……他怎么样了?走之前你看过么?”

刘砚短暂的迷茫后,想起在避难所里,那名间接死在闻且歌手里的人。

“嗯。”刘砚撒了个谎,说:“我们最后走的,蒙烽打开锁,把他放出来,和他们的丧尸新朋友们在一起,加入南迁的大军了。”

闻且歌的表情松动了些,眉眼间却依旧带着悲伤。

刘砚总算明白了,闻且歌在这里等的人就是他们。

闻且歌说:“我想给你们看个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刘砚回头道:“当家的!”

蒙烽笑了笑起身,搭着刘砚的肩膀,闻且歌看了他们一眼,说:“这边来。”

他的表情似乎很难抉择,一路上没有说话,他带着他们走上二楼,度假村里最东边的一条走廊里潮气很重,地板和墙壁带着发霉的半点,冷而荒凉。

蒙烽朝走廊末端看了一眼,所有人都住在西楼,东楼没有安排住所。

闻且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217的门,带他们进去。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没有电,床上躺着林木森,他的身下盖着薄薄的毯子,双脚齐膝截断,床单上还有带着血水的痕迹。

房间里很臭,看上去却像时不时有人来打扫,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几枝野花。

林木森快死了,他躺在床上哮喘般地缓慢呼吸,胸膛像个风箱一起一伏。

闻且歌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两只脚被压在装甲车下面。”

刘砚点头道:“我还在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这件事。”

蒙烽蹙眉说:“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刘砚笑了笑:“风力发电机是唐逸川设计的。他没有问咱们他的姐姐的下落,证明已经找到了,林木森多半也……”

“让张岷过来吧。”蒙烽道:“给他看看。”

闻且歌如释重负,快步出外去叫人。

片刻后张岷来了,揭开林木森身下的毯子,看了一眼。

“药很稀缺。”吴伟光说:“我只能为他截肢。”

张岷说:“就算截肢,应该也活不了多长,他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坏死,肌肉组织感染化脓……幸亏没有病毒。”

吴伟光说:“张先生,您能不能用中医的针灸和药膏治好他。”

张岷说:“我尽量吧,这很难说。”

房内众人一致沉默,林木森睁开双眼。

“刘砚。”林木森说。

“森哥。”刘砚的语调平静。

林木森说:“我在……货柜车下面,车轴那里……放了一包东西……把它给……逸晓。”

没有人回答他,林木森又说:“小闻,咱们弟兄……到了今天,还有多少活下来的。”

闻且歌答道:“六个。”

林木森无奈地笑了笑,说:“王术呢。”

闻且歌说:“那辆车上的人,除了你和唐逸晓,剩下的都死了。”

林木森缓缓点了点头,说:“以后,让他们听你的……”

“……你,听蒙烽的,认他当大哥。”林木森吁了口气,像个交代后事的领袖,闭上双眼,说:“窗户有点漏风,去帮……森哥补补。”

他们离开林木森的囚室,闻且歌锁上门,叹了口气。

蒙烽留了下来,与他一起下楼,问:“你跟了他,当他的小弟有多久?”

闻且歌说:“五年。”

蒙烽知道闻且歌对这名头儿终究有点感情,他在拐角处转过身,二人面对面地站着,蒙烽说:“听着,我不是你的大哥,也没必要凡事都听我的。”

闻且歌点了点头,蒙烽说:“人生而平等,你只要对自己的良心负责就行了。”

吴伟光策划了一次圣诞节聚餐,刘砚给不少新加入这个团队的人做了些手工礼物,有多用军刀,钓鱼竿——等到开春时可以去钓鱼。

还有给小孩子们的勋章:蒙烽把编制再次扩张,除却一早就有的窝瓜队,土豆雷队(炸弹埋设工兵),胆小菇队,向日葵队(后勤人员),豌豆射手队(狙击兵),西瓜投手队(手榴弹兵),更添加了毁灭菇队——自杀性袭击队伍,队员只有一个人:光杆司令闻且歌。

他把一个毁灭菇的肩徽交给闻且歌,这些日子里,闻且歌始终不合群,不笑,不说话,像个把自己孤立的罪犯。

吃饭时他独自坐在一边,打牌时从来不参与,对着漫天大雪想事情。

但有事他看见会主动做,那两个人的死,仍在他心中埋着阴影,他在寒冷中干活,从早上起来一直做到晚上。

他带着最后五名林木森留下的黑社会小弟,修好了后园里的温室。

仓库里囤积着大量的种子,成袋的蔬菜和花种,瓜果种子是农场主预备下,专门提供给前来玩农家乐的休假人士种地玩的。这里从前的人全变了丧尸,养的家畜饿得全跑了。成群的鸡躲在破旧的温室里避寒,并啄食菜叶和蚯蚓,青菜,番茄没人施肥,就像植物一般疯长,俨然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循环。

鸭们白天出去溜达,下午则回温室里找吃的,刘砚实在惊叹于大自然的茁壮生命力,这些家禽没有人照顾,竟大部分活了下来。

肥料,农药一应俱全。粮食也非常多,粮仓里大包的面粉与大米足够他们吃一年。排水系统连着附近的一条地下水道,早已修建好,生活垃圾被排放进河道的一条支流,汇入西安外沿的污水河。

在这个自给自足的农场里,生活垃圾本来就很少,大部分肥料又是猪,鸡鸭等的粪肥。几乎不对自然产生多少污染。

宽敞的农场后面则是大面积的田地,一直蔓延到河边,还有几台废弃的,耕地用的机械,经过刘砚重新改装后全部可以用。

张岷带着人沿东边的河岸巡逻一圈,找到跑丢的牛和猪,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三只瘦骨嶙峋的母猪和好几窝瑟瑟发抖的小猪。

张岷把它们抱了回来,刘砚打趣道:“再找几只狗,种种田就齐全了。”

“你会种田?。”蒙烽说。

“不会可以学么。”刘砚在看一本关于作物种植的书,这些书在邓长河带领大部队长征逃亡的时候居然没被扔在雪地里,刘砚真不知道该嘲笑片儿警是笨还是夸他聪明。

来年开春他们将在田地里开垦,种下第一批小麦。一名南农的大学生以及另一名华西农业大学的后来者加入了他们,一切趋于安稳,名为希望的种子,正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上扎根,发芽,抽枝,开花。

蒙烽道:“走吧,出去堆雪人。”

刘砚道:“没空。”

蒙烽:“休息一下嘛,你看,喏?那里,张决明小同学玩得多快乐。”

刘砚:“不了,你去和他玩吧,活到老学到老,荒废学业是不好的亲。”

蒙烽:“你不要逼我动粗。”

刘砚:“来啊!烽哥,你现在当了头儿胆子肥了是不……”

蒙烽二话不说,横抱起刘砚,壮烈地大喝一声,从二楼跳了下去。

雪球瞬间四面八方飞来,刘砚从五体投地的蒙烽身上爬起来,在周围的大笑中狼狈逃窜,决明带着他的队员们杀气腾腾地两路包抄,杀了上来,刘砚边告饶边逃,蒙烽发足飞奔,穷追不舍。

刘砚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蒙烽追上了,抱着吻,被刘砚推开,又扑了上去。

“宝贝!”张岷道:“回来了!”

“你爸叫你回家吃饭了亲!”蒙烽回头朝意犹未尽的决明嚷嚷道:“搅人好事被驴踢的亲!”说毕侧脸上又挨了一下决明的雪球,和刘砚一起扑倒在雪里。

蒙烽背着刘砚,一行足迹在雪地中歪歪斜斜,延伸向远方。

“这儿的老板。”蒙烽抬头眺望白桦林与林中的木屋:“是个有钱人。”

刘砚埋在蒙烽的肩上,一晃一晃地被他背着走,他的肩膀宽阔,背脊坚稳可靠。

“嗯。”刘砚随口道:“看得出来,单身?”

蒙烽说:“你没看书房里的杂物么?上次我整理出一叠情书,是他年轻的时候写给他老婆的。”

“他原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知青,比咱们爸妈年龄还老点。”蒙烽感触良多地说:“回城以后白手起家,九十年代下海创业,和那女孩儿结婚,没有小孩。赚到上千万资产以后把公司出让给一家大企业,带着老婆来这里,办了个农家乐。”

刘砚温柔地笑了笑:“挺有乐趣的生活,能急流勇退的人不多。”

蒙烽点头道:“我看到那些情书,他还十分怀念下乡时候的知青生活,那女孩儿是农村人,一直支持他创业。没想到开了农场以后,老板娘没过几年就死了,剩下他一个人打理这里,又雇了点人打理,你看前面。”

他们在木屋后的白桦林里,两个墓碑前停了下来。

一个墓碑是大理石白板,光滑而未刻字,另一个墓碑则刻着“吾妻芮婉婉之墓”。

“应该是城里来避难的人带来的病毒。”蒙烽说:“这老板也变了丧尸。胡珏解决了他以后,搜索附近时找到这里。你看,他把他老婆埋下去了,还留了个墓,是预备他死了以后埋进去的。”

刘砚道:“尸体呢。”

蒙烽说:“前几天我让他们搬过来埋了。”

刘砚点头,和蒙烽手牵着手在墓碑前站了片刻,而后道:“谢谢你留下的农场,祝你们在天上再相见。”

“吃饭了——!”邓长河扯着大嗓门吼道:“蒙烽!刘砚!今天吃新年饭了!快点回去!”

蒙烽:“来的时候我背你,现在你背我了。”

他不由分说扒在刘砚身上,刘砚艰难地迈出一步,摇摇晃晃地吃力前行。就像决明背着一个巨大的顽皮豹毛绒公仔,蒙烽两脚在雪地上拖来拖去,刘砚背着蒙烽走出五十米,朝雪地里一扑,索性装死,不动了。

2012年12月31日,新历除夕夜。

蒙烽吩咐开了四十瓶米酒,两百人在大厅内吃肉喧闹,划拳斗酒,饭后则混在一起打牌抽烟,吃零食取乐。击鼓传花,讲笑话唱歌。

张岷人缘甚好,一喝酒就被人轮番灌得醉醺醺的,躺在沙发上。

“爸……”决明道。

蒙烽:“亲!你爸倒了!要吐了哦!你去玩收音机!待会再来!晚上罚他跪搓衣板!”

男人们吵吵嚷嚷地把张岷扛到一边,夜十一点四十,胡珏的英文歌唱得深情而好听,邓长河在中间弹吉他,尖叫与鼓掌声把张岷闹醒了。

“岷哥会不?来一个来一个。”片儿警递过吉他。

张岷头嗡嗡地响,接过吉他,笑着弹了一曲,下面女生们疯狂尖叫鼓掌再来一个。

“等等啊,我看看再弹个什么。”张岷酒劲过了,帅气地笑了笑,拿着那把从遗物堆里翻出的旧吉他,对着前主人留下的乐谱翻过一页。

“快倒数了。”张岷说:“还有五分钟,不弹了吧。”

“再来一个嘛——”群众纷纷大叫。

“决明呢?”刘砚转头找人。

蒙烽喝得有点高了,说:“快倒数了,你去找决明来。”

“叫闻弟下来变魔术!”谢枫桦敲了敲酒瓶,笑道:“闻弟会变魔术的!”

刘砚转身上楼,闻且歌从二楼关上门出来,没有锁门,站在走廊里,眼望窗外满天飞雪。

刘砚说:“林木森吃了么。”

这些天里林木森的病情一再恶化,每天都只吃很少,今天是除夕夜,他们在楼下餐厅狂欢时,刘砚便叮嘱闻且歌带点吃的上去。

闻且歌说:“他死了。”

刘砚叹了口气,说:“死了……生前的事就清算了,祝他走的安详。”

闻且歌说:“牧师给他祈祷过了。”

刘砚点了点头,说:“马上倒数,你下去吧,枫桦让你变魔术。天亮的时候,蒙烽会带人给他下葬。”

闻且歌道:“好的,刘砚,我变个魔术给你看。”

闻且歌拿出个硬币,左手一弹,右手抓住,手掌摊开,里面是一团雪球。

刘砚笑了起来。

闻且歌道:“刘砚,新年快乐。”他一整衣领,走下楼梯。

刘砚站在那扇门外,最后还是没有推门。

“森哥,再见。”刘砚在门外说,继而转身走向三楼。

三楼走廊里一阵冷风吹来,决明戴着棉帽厚手套,脸上发红,裹着厚厚的大衣,抱着个收音机,坐在窗沿上,天线拉得长长的,指向窗外漆黑的天空。

小雪细细碎碎地下着,决明把调频旋钮转到左边,又转到右边。

刘砚道:“你还真的在这里玩收音机。”

决明说:“啊?我不喝酒。他吐了吗。”

刘砚说:“下去吧,在倒数了,2013年马上来了。”

“十——九——八——七——”

楼下的倒数声远远传来,刘砚也不走了,索性站在决明身后,静静眼望外面寂静的天空。

“宝贝——”张岷从楼下跑上来。

“六——五——四——”

那一刻整个农场灯火辉煌,所有的灯亮起,农场门口挂着的木牌上写着三个字——“永望镇”。

木牌上缠绕的五色彩灯一亮一亮,缤纷圣诞树站在风雪里。

蒙烽顺着旋转楼梯朝上走。

“三——二——”

“一!”

“耶——!”

欢呼声在雪地里远远传来,下一秒,沉稳,可靠的男声响起。

“这里是国际救援组织联盟中国分部,今天是2013年1月1日零时零分,我代表中国军方,政府在此呼叫所有的幸存者……”

刘砚:“……”

决明莫名其妙,低头看着手里的收音机。

“过去的五个月里,人类遭到了史上最为沉重的灾难,广播频道断绝,全国所有城市被一场病毒引起的……”

“蒙烽——!”刘砚一把拉起决明的手,冲下楼梯,上楼的张岷马上把决明横抱起来,冲下一楼。

“安静!安静!听!”蒙烽吼道。

整个大厅里的两百人静了下来,甚至不闻呼吸声,唯一响起的,只有决明手里的收音机,刘砚发着抖,把音量调到最大。

“过去的五个月里,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感染者摧毁了我们的家园,这是毁灭性的打击,但灾难永远不能摧毁人类顽强的生存意志。”

“过去的五个月里,我们在公海建立了太平洋救援基地本部,中国政府成立救援组织,并加入国际盟军,全世界正在向各地输送大量救援人员,无论你现在的遭遇有多么困难,请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

“今天是2013年的第一天,迄今为止,全国各地的信号发射塔,都在军方以生命换取的代价下修复,并于2013年1月1日零时零分开机,信号网络初步确认,覆盖全国大部分地区。”

“如果你听到这段广播,请与生者互相转告,避开南下的感染者大潮,准备维生与御寒物资,药物,进入北部各省市,尤其避开东南沿海各省以及中原地区,救援队正在挨省搜索幸存人员……”

那一刻,所有人都哭了起来,终于在与外界隔绝的第五个月后,听到人类幸存者的第一次呼叫,那心情无法形容。

“请听到这段广播的幸存者互相转告,向你们最近的广播信号塔靠拢,在广播信号塔上系一条白布以示周围地区安全,系一条黑布以示周边地区尚有游荡的感染者,并不完全安全。”

“请在信号塔周边作方向标记,妥善标记后离开,于五十公里范围的地区内寻找隐蔽点。救援队抵达时,会在以信号塔为中心的五十公里内进行搜救……”

“如果你现在安全,请尽可能帮助所有未被感染的幸存者,彼此鼓励,并坚强地活下去。如果你正在以武器对付还活着的同胞,借灾难之机进行抢夺,杀戮,请你收回你的手,救助一切有需要的人。这不是末日,而是一场对中国,对人类,对整个地球的考验。”

“请不要放弃希望,同时铭记我们生而为人的道德与爱,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你所站的地方就是中国,只要你们不放弃自己,国家就永远不会放弃你们。”

“后续搜索需要你的耐心等待,我们的原则与立场,是不放弃每一位活下来的人,本消息每半小时发送一次,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刘砚低声道:“蒙叔叔。”

——上卷?血色黄昏?end——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张决明同学的僵尸养成手册

僵尸是一种不死生物,它介乎人类与动物之间,是很神奇的物种。我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除了养一只熊猫以外,养一只僵尸好像也很不错。

僵尸有等同于三岁小孩的智力,目前还不清楚会不会变得更聪明,但就目前的研究发现,僵尸在你把手指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眼珠子会跟着你手指活动的方向左右移动,证明它们除了吃,还会关心外界,刘砚把这种行为称作“应激反应”。

爸说它只是把我的手指当做一根手指饼,让我不要太关心僵尸的智力问题。

但研究表明,只要给僵尸们剪指甲,刷牙,洗澡,应该是可以养的,流浪狗也会咬人,带回家就不咬人了,重要的在于目光交流。

养一只僵尸要注意什么呢?这里是蒙叔提供的一些小诀窍,我决定把它们记下来,方便以后参考:

第一:养一只好的僵尸需要一个舒服的窝,推荐红木棺材,铁棺材显然是不好的,棺材底部可以垫一些棉絮,但不需要太多。因为僵尸不会出汗。

第二:要给它们新鲜的生肉进食,尝试说服它们,不再让它们吃人。如果僵尸表现得十分暴躁,要把它关在棺材里,直到饿了为止,这样可以改变它的饮食习惯。

第三:阳光要适宜,环境要保持适当的温度,不能太热,否则僵尸容易脱水,变成干尸。

第四:环境不能太潮湿,否则会发霉,变成水鬼。

第五:要有适当的轻音乐,音乐节拍不能太快,也不能太嘈杂,重金属摇滚类尤其禁止。否则容易令僵尸心情烦躁,抓破自己的肚皮变成丧尸。

以下待添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