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谁的试探(1/1)

两个人影无声的站在角落,眼眸不知冲着那个方向,余光却是瞄着轻快走路的黎琦。

黎琦一开始坐着轿子,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轿夫放下她自己回转,她则安步当车。

午后的天气晴好,永安巷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

那两个人,一直暗地注意着黎琦,等她走过去好远,他们才相视一眼。

那个老者捻这胡须想了想,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轻人,收到老者眼神提示,了然的利落一点头。

今天黎琦跟姐妹们出门,最先来玩的就是永安巷,过了这里,距离华乐坊现在租住的地方便不远了。

她放缓脚步,不时看一眼摆摊的小贩,从门口商铺过的时候顺便好奇的看一眼里面;逛街没心情,天色还早,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回来。

在坐轿的时候,她又将今天的事情回忆了一下,逸尘身为二皇子,表面看似不受宠,他人私下却不闲散。

这些,从暗地的影子护卫和仆从对杨士华的惧意就能看出。

她不懂政治,可也看过不少的宫廷电视;她需要考虑的是她,或者说,她身后的黎政华、黎郡王府在太子跟这个二皇子之间处于什么位置,要端出什么样的态度。

正出神间,有个人从后面超过了她。

两人行进方向相同,那人走路很快,是个身体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片刻就跟她拉开了些距离。

黎琦起先并没有留意,那妇人走着走着,腿窝一软,跪倒在地上,口中还无意识轻轻“呃”出一声。

快速行走的人,戛然而止,还摔倒在地上,立刻吸引了行人的注意。

刚还有些嘈杂的巷子,突然就没了声,行人,小贩,全部驻足看过来,就连商铺里的客人,仆从都伸长了脖子。

黎琦被这突然间的变故惊了一下,脚步一顿,立刻快速的跑过去,一边搀扶着妇人,柔声问,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这是本能的反应,夫人摔倒的时候,只有她距离最近……可是,当黎琦的双手搀扶住夫人的胳膊时,脑袋立刻“嗡”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巧?该不会是遇到碰瓷的吧?

上一世类似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屡见报道,为什么还不长记心?怎么也没仔细的看一下,这脑子一热,就凑了上来。

什么叫三思后行。

关键时刻,是本能的反应,什么都能做出来;可是,等想清楚想明白了,就开始畏首畏尾的了,因此,她犹豫着,撒手不是,继续搀扶也不对,

摔跤的妇人约莫四五十岁,手脚粗苯,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人。

她感觉到黎琦十分关心的搀扶着她,一开始还用着力气,后来就不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太胖的原因;因此脸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只是不小心……”

一边说着,借着黎琦的搀扶力量起身。

黎琦赶忙退后两步,来开距离,面上没有太多变化,心里却在不停的翻滚。

妇人的态度让她的心放下大半,可是还挡不住心里的戒备。

眼看着妇人试着动了动,活动了下腿脚,并无异常,

“奇怪?刚才腿窝里突然一麻……呵呵,没事,大概岁数大了,关节也开始不灵光了……”

妇人不在乎摔的轻重,只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跌了一跤,很是狼狈;一边拍打着浮土,一边冲黎琦解释并道谢。

拐角处的两人,一直暗暗注意着她们的动静;黎琦尴尬的笑着,不自在的谦虚着,根本没注意到来自角落的意味深长的眼光。

年轻的黑衣人退后半步,低垂下眉目;老者则捻着胡须微微点头沉思,这只是初次见面的试探,并不能说明什么。

“大娘啊,别着急走,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吧!”黎琦看出妇人是真的摔跤,不是为了讹人,心里愧疚的不行。

“没事没事,不麻烦你了——真是个好姑娘,人又俊,将来一定找个好婆家!”

妇人临行笑眯眯的道别。

黎琦的小脸立刻蹿红,人家并无恶意,她只有羞恼的跺脚。

可是,还没等妇人拐弯,斜刺里猛地蹿出个络腮胡子的年轻人,一把抓住妇人手里的小包裹,

“拿来吧!”

妇人反应很是机敏,那人一冲出来她就觉察到了,紧紧捂着小布包不撒手,

“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我急用!回头还你!”

“不行!”妇人的将小布包护进怀里,弓着身子护得更严,“给你又就输光了!”

络腮胡子抓着个布边,扯了两下,没能夺过来,反而引来很多行人驻足围观,立刻恼怒的红了眼,

“老东西,再不撒手别怪老子不客气!”

妇人气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挥拳打在他的背上,

“逆子!就知道赌,你爹都快被你气死了——我刚借的救命钱,不能给,这次打死我也不能再给你!”

“找死!”络腮胡子骂着,抡起了拳头恐吓的挥了挥。

黎琦只远远地看,并不往前凑。

她就是到跟前也没用,又不准备劝架;那年轻人长得十分凶悍,谁劝架也保不准要挨打。

围观的人群估计跟她的心态差不多,全是围着看热闹的,指指点点,没人敢替妇人说话。

“拿来吧!”络腮胡子见人越聚越多,十分恼怒,用力的一推妇人,另一只手夺过小包。

妇人摔倒在地,几乎背过气去,一时出不了声。

年轻人低头看了一眼,确定她没事,挤开人群,向着黎琦这边大步而来。

黎琦急忙低头,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一下踢到路边的凳子。

旁边是个摸骨算卦的摊子,摊主将小凳摆在对面,方便客人落座。

“这种白眼狼,家里算是白养了!”

“都成家立业的人了,还吃老人的棺材本,臊不臊?”

“这种胡吃混喝、不务正业的都该抓起来,大楚的风气都被这种人给带坏了!”

行人心悸的闪到路两边,一边小声的谴责者、议论着。

黎琦听得脑子一热,勾起凳子顺势踢了出去。

那络腮胡子的年轻人被绊了脚,狼狈的踉跄了几步,差点跌个“狗啃屎”,路人都大笑起来,还伴着两声低低的叫好。

黎琦看着,后知后觉的将脖子一缩,——她就后悔了!

人家这么多的大活人,其中不泛年轻力壮的,人家都不动,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傻兮兮的要当那个出头鸟?

望着那人凶悍的瞪过来要吃人的模样,黎琦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怎么没让杨士华他们将她直接的送回家?

“哪来的鸟人,看爷不一巴掌拍死了她!”

那人叫嚣着大步冲了过来。

黎琦骇的几乎动不了,这个时候,她是该跪地求饶?道歉说点儿好话?撒丫子跑掉?还是,拿出跟着裴沐林他们一起打群架时的泼皮样,跟他死挠着乱打一气?

不过,看那人人高马大兼腿长,大步而来比她小跑还要快,真的要逃,也不一定能跑得过人家。

道歉?求饶?

听这人刚喊得那声,还指不定被气成了什么样?能指望他停下来好好说话?

打架么?黎琦心中苦笑,别人不知道,她的心里清楚得很,她打架惯用的那几招无非就是抓、挠、咬,看似没吃过什么亏,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裴沐林替她挡着呢!

在这人生地不熟、鱼龙混杂的上京,她在中京的那一套完全吃不开……

心思一转念的功夫,那人已经到了跟前。

“停!”黎琦大叫一声,身体向旁边一跃,“你这么大的人了,好没羞……”

仗着人多,黎琦想理直气壮的教育他,不能抢老人的东西,自己的老人更不行!

“老子用你管!”络腮胡子瞪着俩牛眼,一边骂着,抡起手臂就呼扇下来。

黎琦眼睁睁看着那一掌兜头罩下来,奋力退后,还有些躲不开的意思,登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的身体瘦小,这一掌要是挨上,就算不是实打实的,也让人受不了啊!

这是,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小手,借力一拉,将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轻巧的搭上年轻人的手臂,灵活的一绕一推。

年轻的络腮胡子刚才还像下山的猛虎,却被这“四两拨千斤”的力道轻轻一推,噔噔澄,连退好几步!

等他站稳了看过去,不由的大皱其眉。

黎琦也正抬头打量,将她拉开护住的人,竟然是个比她还瘦小的女孩子。

她穿着素色的旧棉衣,更衬得她身体的单薄,头上简单挽了个髻,有几丝凌乱的发丝垂在肩头。

因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女孩子的长相,只能看出,稍微比她矮些,比她还瘦些。

冬日的凉风吹来,扬起她的发丝和衣襟,竟然吹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

“呦呵!”络腮胡子挑挑眉,“怪事年年多,这都是哪的丫头片子,一个两个都来爷这儿找不痛快!”

年轻女孩也皱眉,

“废话少说,你不会武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识趣的话,赶紧将东西还给老人!”

“她是你娘是怎么着,用你多管闲事!”他骂着,突然顿了顿,眼珠一转,猥-琐的笑了下,“爷怎么没记得啥时娶了你这么个小娘子……”

女孩面上一恼,身形微动,地上的小凳无端的飞起,狠狠的打在那人的前胸!

“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说——这就是教训!”

“奶奶的!看爷怎么教训你!”络腮胡子大骂一声,再次扑上来。

女孩并不跟他缠斗,身体轻盈的躲闪,不让他碰-触到分毫;脚下灵巧的用力,“噗通”一声,那人重重摔倒。

看着有人能制住他,围观的人们也不惧了,纷纷拍手笑起来,不时传出对女孩的赞扬声。

络腮胡越发恼怒,纵身再扑上来。

女孩只是躲闪,并不接招,直用巧劲攻击他的下盘,每次都凑效。

摔了几下后,络腮胡子气喘吁吁的撒泼不起了。

“姑娘,饶了他吧!”

妇人挤进人群,于心不忍的看着地上的儿子,开口求饶。

黎琦捡起地上的小包,拍拍上面的土,转手递给妇人;包里沉甸甸的,摸着像是铜钱和碎银,

“刚才不是说大伯病着吗,赶紧去吧!”

妇人望着儿子还有些犹豫。

“老东西,你从哪勾引的妖女,你儿子要是给他们打死了,看谁给你们送终!”

“与其让你气着老人,还不如就这么让人打死来的干净!”

说话声音浑厚低沉,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不凡。

人群闪出一条道,进来一个中年人,看衣服不是普通人;他淡然的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他的身上,轻轻开口,

“只知道啃老骂街的泼皮,留你何用?!”

路人虽然不认识他,可是这人身上散发出肃杀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想折服;因此无人开口求情,四下静悄悄的只等着中年人的裁决。

妇人听出中年人说话的认真,急忙开口求饶;她只想着拿钱尽快去救老伴儿,怎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因此送命?

“老子这是家务事,用你们一个个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络腮胡躺在地上,仍不肯退让。

中年人随意一脚踏在他身上,就让他发不出声,

“如此没有规矩、没有约束,定是没有服过兵役吧!”

络腮胡子顿时惊恐的睁大双眼,中年人猜对了,他的确耍了些小手段才免去当兵,逍遥了好几年,今天被人看出来了吗?

“来人,带走!”

应声过来两个黑衣人,架起络腮胡子就走。

“娘,娘救我!”

络腮胡子终于肯叫“娘”了,却是在这种情形下,被逼的。

“你们……不能……”妇人嗫喏着,有苦说不出。

中年人含笑转回身,耐心解释,

“他的这份‘气魄’不应该用在你们身上……好男儿保家卫国,就是马革裹尸,也死得其所……”

他这是讥讽儿子游手好闲窝里横,变相也在指责他们教子不严吧——妇人想通原因,羞的满面通红。

“这位大嫂,请放宽心,进了镇北王的铁军,不管生死,都是他几世修来的造化!”

镇北王的铁军?

在众人惊讶的瞩目中,中年人已经施施然的离去。

妇人张了张口,终是化成一声叹息,泪水随之淌下,跟着铁军,就是出路,就算战死疆场,也是他的荣耀,总好过混混僵僵稀里糊涂这般过日子!

人走了,热闹看不成了,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兴致却是不减,谈论的话题全落在刚才那个中年人身上。

黎琦受了一番惊吓,等人散的干净了这才好些,她拍拍跳的剧烈的胸口,长呼口气,心里直说“庆幸”。

正准备离去,想起什么又转回身,抬头望向出手给她解围的女孩子,

“喂,刚才谢谢你啊!”

“……”

“你是……”

她一边说话,几步绕到女孩前面,这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