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仗势又欺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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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宫中赏花，那两个南边送来的嬷嬷便已经被二十几个侍卫给送进了世子府里。
林菀儿少不得端坐在花亭里端然的稳坐，她倒不是觉得自己见不得人，只是，这种教养嬷嬷管的就是闺中小姐，甚至是自己家出了嫁的公主，郡主们礼仪的，说白了就是监管。
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个嬷嬷被点翠引了进来。林菀儿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两个人不简单，这么远的路，陆续续的走了一个多月，竟然是面色红润，实在没有半分的疲惫，林菀儿少不得仔细的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睛，细看之下，这两个人的眼睛竟是十分的安定，没有不安，也没有巴结，更没有端腔作势的态度，端的是十分的妥贴稳定。
林菀儿不由得有点有些惊讶。
问了这两个嬷嬷两句话，林菀儿深知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是些问安之类的话，再问自己父母的情形，两个嬷嬷竟是说只临行前见了王妃一面，隔着屏风，只回了话，接了赏就被遣了出来。
这两个嬷嬷，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回话的时候，也极有规律，目不斜视，只在林菀儿把林嬷嬷叫了进来，让两个人见她的时候，两个人这才轻笑着与林嬷嬷见了礼。
林菀儿见问不出来什么，便让拂朱去安置了两个人。这房子都是准备好了的，就连教养嬷嬷身边身边的伺候丫头，负责洗衣伺候的粗使丫头也是一早安排了，所以，并没有什么事情真的让林菀儿叮嘱。
待到两个嬷嬷走了，林菀儿长出了口气，瑶碧到了林菀儿身边，吐了吐舌头。
“郡主，好吓人的。”
“知道什么，难过的还在后面呢。”
叹了口气，林菀儿接了茶盏，想着这两个人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觉得头大，想着，少不得又要去求哥哥了。
林嬷嬷这些日子难得在林菀儿面前伺候，以前若是她有什么问话，必是能让林菀儿听得见的，今天却把拂朱拿眼神扯到了一边，小声的问话，林菀儿侧耳听了一会儿，只听清了什么金丝缎子，还有什么石榴花绣鞋，再听到了几声钗环的事情，这是林嬷嬷不放心，在问林菀儿后日进宫的穿戴事宜。
林菀儿放了茶盏，由着林嬷嬷扯着拂朱说话，自己起了身，搭着瑶碧的手起了身，才要出去，林嬷嬷见她要走，已经快步的赶了过来。
“郡主，后天入宫，您想带着这两个教养嬷嬷吗？”
若是以前，林嬷嬷早就把不能带着的由头说了一车的话，今天倒婉转了些。
林菀儿停了转，回身轻笑。
“她们俩才到京里，虽然是教养嬷嬷，到底是没进过宫的，先在府里看看，让她们也熟悉熟悉府里和京里的情形，等过一阵子再出门子吧。”
林嬷嬷点头，夸了林菀儿一句，郡主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考虑前后了。
林菀儿笑着应了一句，语气温和。
“这两个嬷嬷还要劳烦嬷嬷照应。”
“照应什么！”
林嬷嬷牵起林菀儿的手，仔细的看了两眼，见手上的镯子和身上的衣服，连带着手指也打理得仔细，极是语重心肠的神色对林菀儿又是惯做的嘱咐。
“她们俩人连王爷和王妃都没见着面，就是你心里顾念着王爷和王妃，也不必因为这个太过姑息她们二人，该说的，该做的，别让她们俩把你拿捏住了的。”
“知道了。”
林菀儿静静的应了一句，嘴角仍旧抿着笑。
“嬷嬷，我省得的。”
“那就好，那就好。”
林嬷嬷连着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堪堪的住了嘴，而且是看情形极是意犹未尽的一般神色。
林菀儿抿着嘴轻笑，见林嬷嬷气色还是虚软，便回头又嘱咐了点翠，去府库里取了今年江南送过来的决明子。
“你拿着，让厨房按着制药的方子把它炒熟了，然后交给林嬷嬷，让她每日泡茶喝。”
“郡主，”
一旁的瑶碧看着这颗颗如黑米一般大小的决明子，无论成色和药力颗颗都是无得挑的，便有些不舍得，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
林菀儿还未及问瑶碧，倒是拂朱在一旁接了话。
“府里还有武侯府去年送来的上等决明子，奴婢让人按方子制了送过去就是了，至于江南送来的还是给郡主留着吧，万一要使，只怕宫中都没有这么好的，一时情急的话，倒真没什么着落了。”
“什么时候你也舍不得这些东西了？”
林菀儿摆了摆手，并不把拂朱的话听到耳朵里。
“去吧，仔细着些。”
拂朱见劝不过了，这才将点翠拉了出去，让她去管事那里取腰牌去府库里取药。拂朱和点翠说着话，两个人不过才走到角门，就见外面门房的婆子正快步的进来。
见那婆子正是向着这里走来，拂朱看着便知道有客人来了，便赶紧打发点翠去取药，又吩咐了一句。
“快去快回，知道吗？”
“是。”
点翠往左边的角门去了，拂朱站在廊下，等着那婆子走了过来。
门房的婆子见拂朱面色温和，而且又在这里刻意的等着她，赶紧上前讨好的就卖笑道。
“这可怎么说的，怎么敢有劳拂朱姑娘在这里等着，您只管先行回去了，我进去到园子里说话，实在不敢劳烦姑娘。”
拂朱从不恃强欺负她们这些仆人，这时也是一般，面上颜色很温和。
“是谁来了？”
那婆子忙把手里拿着的名帖递到了拂朱的跟前。
“是郡主的外家的夫人和嫡长女王小姐。”
“嗯，去前面伺候着吧，我去回了郡主。”
拂朱站在门口想了想，这样直接递了帖子就来闯门，实在不是大户人家应该有的作派，且不说，这里还是世子府，不是说谁递了帖子都能进得来的，就算是世子和郡主的外家，不说大规矩，且是就着寻常人家的礼数，也不能这样硬闯门子。
拂朱拿着外帖进到房里，见林菀儿已经散了发倒在榻上，正在半卧着看书。
堂上已经燃了沉香，升腾着的古铜色的香炉因为早就有了一二百年的历史，就着袅袅又且淡淡的香气。
香像是刚燃起来的，拂朱无声的走到林菀儿的面前，小心的递了帖子，林菀儿没有接过来，只从书里转了头，轻轻的看了一眼，然后便转了身，仍旧是自己翻着手里的书本，并不说要怎么处置。
拂朱不敢说话，把帖子放在挨着墙的一个紫檀的条案上，和瑶碧站在一个高脚的乌木花墩子旁边。
瑶碧偷瞧了眼烫金的帖子的封面，见到王家的标记，先是瞥了拂朱一眼，然后又似笑非笑的挤了挤眼睛，拂朱瞧见瑶碧的眼色，只能苦苦的一笑，然后便眉目端正的垂下了头。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间的婆子又进到院子里再问了话，她自然是进不来的，透了两个外院的丫头，又过了一个内院的丫头，这才把话传到了房间里。
进来的小丫头先偷瞧了眼，左左右右的寻思了到底还是到了性子最好的拂朱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拂朱姐姐，王家大小姐在外面等着要见郡主。”
拂朱刚刚已经递了帖子，她见郡主不接话，自己站在这里想了又想，略略的想到可能是几日在稻香别苑的时候王家小姐的态度，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拂朱，低低的在瑶碧的耳边压着声音的低语了一句。
“郡主是不是恼了王家的那位小姐？”
“也许吧。”
瑶碧应了一句，见林菀儿放了茶盏，便上前接了茶盏，换了一碗新茶。
拂朱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是回子事，压着极底的声音，在林菀儿的耳边小声的低语了一句。
“郡主若是身子乏了，我去回了吧？”
“不必，再等会儿。”
拂朱是林菀儿面前最有脸面的大丫头，也是管事的丫头，素来行事谨慎，虽然行事不够圆滑，也不怎么能猜得到林菀儿的心思，却实在是林菀儿最信任的人。
瑶碧是个明白人，看到林菀儿这样冷淡淡的态度已经明白了，这时候已经端了同色汝窑暗雕梅花的茶盏，递到林菀儿的近前，微笑着的低声对拂朱道。
“拂朱姐姐，让她们再等会儿才好，”
拂朱也明白今天王家上门子太唐突了些，点了点头，便要下去安排。
林菀儿这时放了书，淡淡的说了句。
“半亩塘的荷花开得正好，过会儿子让她们到花园里等着我，就说……”
想了想，林菀儿，又道。
“不必说其它的，放了茶水和果盘即可。”
“是。”
拂朱下去安排，又挑了两个嘴严又做事极伶俐的丫头在半亩塘旁的芳华亭里侍候着。
王家的太太前几日一直在求自己的丈夫，想要求个皇后的赏花的帖子，以王家大人后面的人是文侯府，是世子林长风，所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王家的太太说了两回王大人都没有应她，被问得急了，烦了，更是去了侍妾那里休息，接连着两三天都没有让她再见到人。
王家的太太一开始舍不下脸来求世子府，更不想去求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所以咬着牙，上上下下的活动，只是，王家太太的圈子里也都是权贵人家，都是知道她家的底细的，被她问了，或是只以为她是在打趣说话，或者是干脆以为她是故意在显摆她王家是文侯府的外家，而且这样的事情，王家的太太实在是没少做过，就说谁家的小姐成亲，或者谁家的公子娶亲，再或是哪位大老爷娶个待妾，她都不忘了在送礼的时候，打着林菀儿的招牌恭喜一番。
那些人不急着攀上林菀儿这里，却只要但凡心的都想要攀上文侯世子林长风这条线。
笑话，武侯府是全京城最有名的铁门，谁家也递不进去帖子去，所以，见着文侯府里有些许的缝隙，自然是巴不得能上门递个帖子，送点什么礼物，东西倒还是其次，倒是能攀上关系就是好的。
坐在亭里，看着半亩塘那片开得已经涂靡了的没有鲜艳颜色的池塘，王家夫人看着这颓败的一大片池塘。
“好好的园子叫什么半亩，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字。”
王世英知道这半亩二字的出处，便在母亲的面前，说道。
“这是前朝诗圣的一首七言古诗里的题目，原是有这么一句半亩芙蕖半亩水，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取的是荷花的雅意。”
见自己家的女儿说得像是极有道理，又是引经据典的，王家的太太十分欣喜的对自己姑娘说道。
“到底是我家大姑娘懂得多。”
王世英被母亲夸了，也觉得自己很有才气，又吟了两句前朝的咏荷的名篇，哄得王家的太太只夸自己姑娘满腹诗书。
“到底是你出落得好了，便是我受些委屈，便也认了。”
王世英刚刚已经陪着母亲在外间的耳房里，喝了三过的茶了，她不以为自己和母亲这样登门有失礼数，连王世英都觉得林菀儿不过是个十岁的丫头，要是细论起来，她还要叫自己一声表姐呢。
母女两个人正说着，只见林菀儿一身大红色的孔雀织金罗裙，上身穿了一件素白色绣绿萝纹的对襟常衣。
林菀儿身为郡主，就是她想要打扮得清素也是不可能的，就像是现在她头上的几只丹凤衔珍珠的钗子，再有发髻间的黄金刻凤的扁方，还有这身下的孔雀织金罗裙，就是哪一样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能穿戴的。
王家太太看着林菀儿面上冷罩着的颜色，心里一阵阵的发堵，想着自己还抱过她半日，而且林菀儿小的时候，她也是伺候过她吃饭的，到底是该记得些她的恩情，现在这副冰一样的脸子丢给她看，当真忘恩负义。
王世英面上清高，可是，实在是她心里是最计较这些实际，否则她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在林菀儿的那间院子里拿取东西到自己的房里，更不会到了最后占了林菀儿的院子。
虽然母女俩人对林菀儿都是一阵的腹诽，只是大面的礼数却是不得不做，王家的太太极艰难的俯身。
“见过郡主。”
王世英也跟着俯了身，却没有说话，甚至还扬着一张脸，极倔强和骄傲的模样。
林菀儿冷眼瞧着这对母女，又瞧了一眼王世英那张本就不怎么漂亮的脸上的轻蔑神色。
“起吧。”
叫两个人起了身，林菀儿连上前扶一下的姿式都没有，而是端坐在了亭里的主位上。
王家的太太咬了咬牙，只能硬生的忍下这口已经到了嗓子眼的恶气，只是，她的恶气是强忍下去了，嘴里的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质问林菀儿一般。
“今天过来，我也不过是想问问郡主，怎么外边的奴才都能从郡主这里讨了皇后的赏花宴的帖子，偏是咱们自己家的姑娘没有。”
“住嘴！”
说话的正是新来的两个教养嬷嬷里的一个，只见那个教养嬷嬷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王家太太的面前。
“奴婢知道太太是个尊贵体面人，只是不知道这王家太太这是在质问谁呢？”
这个嬷嬷话说得并不透，却字字都是十分必要。
王家的太太被一个奴婢斥了一句，自然是脸上不悦，撇了撇嘴，这才扫了眼站在她面前的身着的嬷嬷，王家的太太觉得眼生，只当她是林菀儿了院子里的寻常管事嬷嬷，因为身形微胖，想是被林菀儿带来压阵了的，于是，王家太太便斥了一句。
“你一个奴才哪儿来的胆子这么和主子说话？”
瑶碧是个嘴不饶人的，见王家太太舔着脸的求人，还这样的语气，便讥讽了一句。
“这王家什么时候能做得了我们文侯府的主了？”
“你们还懂不懂点礼数了？”
王家的太太被瑶碧的话气得直撇嘴，只是，她当真说不出来为什么王家可以做文侯府的主了。
以前，她还能拿这个由头说上一两句，可是自从文侯世子林长风六岁了以后，她便没有在林长风的面前伺候过一盏茶，现下这位王家的夫人倒是发作得极其的厉害。
林菀儿不说话，只示意瑶碧上前去搀扶那个要跪下去的婆子。
“舅母不是特地寻来想要与我吵上一架的吧？”
“怎么会。”
王家太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讪讪的一笑，待到林菀儿赏了她和王世英的座位后，王家的主母这才急忙忙的问了一句。
“世子怎么会允了那样的人家入宫侍奉，而且论起来他们家实在不够品阶。”
“噢，是吗？”
林菀儿冷声的答了一句，未等王家太太回话，林菀儿已经又接了一句。
“那舅母这么急着寻了来，想是找我有什么事？”
王家太太没想到林菀儿会问得这么咄咄逼人，被林菀儿问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王世英眼见着自己母亲忽的不说话了，心里有些急，连忙自己起了身，一脸骄傲的模样，理所当然了般的对林菀儿直直的就说道。
“我想要去赏花宴，你给我寻了个帖子。”
林菀儿不说话，只当没有听到王世英说的这句话，这时倒是刚才才斥了王家太太一句的胖胖的管教嬷嬷又冷声的说了一句。
“王家小姐也是大家小姐，你现在对谁回话自己不知道吗？你有什么品阶还是有什么持仗，竟敢这样说话？”
王世英被管教嬷嬷训了一句，脸上罩不住，她非是皇亲侯爵，家里哪儿有养过管教嬷嬷这种顶级黑金版的私人礼仪老师，不知道这管教嬷嬷的厉害，也是她平日被王家太太chong惯得久了，又总是听自己母亲说林菀儿如何如何的曾经几年里在她们家所谓的“蹭饭”的典故。
“你不过就是个婆子，一个奴才哪儿有主子没让说话的时候，就张嘴的，真是没规矩。”
林菀儿照旧不说话，斜着眼的看着塘下的那半塘荼靡了的荷花，又闻得到荷叶的清香。
“王家大人领的是虚弦官位，就是满打满算也不过是正三品，姑娘这头上的金珠是哪儿里来的，姑娘这身上的雪绫丝绸又该是小姐穿用的吗，还有小姐这脚上的绣花鞋的图样，间绣了金凤，又是哪儿的规矩。”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都是郡主品阶的东西，只是林菀儿素来不在意这些东西，就是瞧出来王世英是用了她院子里的东西，也不过是碍着王家舅舅素日里真心的疼她，也都两眼一闭，只当自己送了她的，并不计较。
今天被教养嬷嬷指摘了出来，王世英被这两句凌厉的问话问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王家太在才要替女儿辩白，林菀儿想着王家舅舅的好处，叹了口气，这才转了眼，正色的道。
“若是舅母记挂的是皇后明天的赏花宴的帖子，我这里没有多余的，让表妹且先歇歇吧。”
“这是什么话，你竟肯带着梁家的丫头，又如何不肯带着你妹妹？”
“妹妹?”
林菀儿笑着抬头，逼视着王家太太对她十分不恭敬的嘴脸。
“明日里只降了我和雨晴外，她还能找出来半个与她说话的人吗？”
明日赏花宴上，除了皇后的两个公主，便是几个贵妃和妃位诞下的公主，王世英与哪个都是搭不上半句话的。
“舅母可想自己的女儿被人当成取笑的对象，还是舅母不在乎王家嫡女的脸面，只管贴上去与人说道？”
林菀儿冷笑，见王家太太仍是不悦的脸，冷冷的又道。
“今天才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舅母便是这副脾气性子了，若是明日里，舅母又打算把这脸子甩给谁看？”
”郡主说得什么话，郡主莫忘了，可着京城里除了世子外，就只有我们家的世英是你的妹妹，你不喜欢她也罢了，没得让人瞧了笑话，独独对外家的什么雨，什么兰的姑娘好，却独对自己家人这般左右瞧不上。”
林菀儿不愿意再解释，辩驳，她起了身，直接拂袖而去。
王家太太气极了，才要追上去与林菀儿理论，已经有两个婆子伸手一左一右的拦住了王家太太和王世英的去路。
“夫人，里面是郡主的清韵堂内院，请夫人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