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唯到战时才可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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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离奇的身世，小时候家里发生了变故，我们兄弟离散。哥哥远走北戎，就是现在的云影公子。而我一直在流亡，后来逃到了远山，遇上了秦军，被他们抓住当领路人。
再之后听秦军说他们中最大的那个姓嬴的将军被俘到了敌营，那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将领说谁把他们的嬴将军救出来谁就有万两赏钱。于是我就来了。
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可有威信比八王子都高的镰将军证明，大家便不再明显地质疑了。
偶有一两人及其隐晦地说我来路不明时，总会被哥哥巧言化解。后来因为我太安生了，大家也不会常有事没事撇我一眼了。
可在这个当口，我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只是因为我时常注视着西南边，而那里是秦军的方向。
哥哥会在夕阳落下时，走过来把一件厚衣服披在我身上，望着天边说：“当年大周都城在镐京，那是怎样的一种繁华呢。”无限落寞。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便只静静立着，侧过脑袋看他。
哥哥的脸是被烧伤的，嗓子也是吸入了过多的烟气被熏成了这样。可他从不遮面，也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嗓音。
过了许久，他便轻轻笑道：“放心吧，那个嬴将军确实走了。”
纵使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段时间了，可我总喜欢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再问一句：“确定吗？”
哥哥也总是一遍一遍解释着，“自是真的，这件事军中的士兵们间的传言越传越离奇，说他是凭空消失的都有。”“这件事被镰将军拿来暗暗后悔过好多次。”“因为这件事，八王子勃然大怒。”
可是欣喜过后就是隐隐的烦躁。
我到了北戎，他或许已经到了秦营，我找到了哥哥，我们似乎就这么没有任何交集了。
我离开秦国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就是为了跑来寻哥哥，如今到了心心念念的北戎，见到了哥哥，我心里欢喜的很，可为什么还是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哥哥问我这几年的经历，我侧过头不想说，他便不再问了。
哥哥身边的侍卫只有苌尤一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也不是北戎的人，是哥哥流亡的时候，施手搭救的一个孤儿。
我问他为什么傻到一个人刺杀嬴撄挽，他愤愤地说，因为军中对哥哥不满的人很多，即使七年过去了，他们始终不能接受外来的人参与他们的政事军事。
这次只是因为镰将军极力举荐，哥哥才被委任了谋事之职。
有人对苌尤说现在连镰将军都开始怀疑哥哥了。苌尤心急，没了主意，那人说你可以刺杀对方最大的那个将军，这样不就可以证明公子的清白了吗？
他一听便真信了。
我嗤笑苌尤傻，可心里十分感慨。
苌尤喜欢说话，他最喜欢讲哥哥，我最喜欢听他讲哥哥。我们的关系日渐近了。
他有时候会看着我撇嘴：“你可真狠，在从秦营出来的路上，对我下毒竟连自己也毒了。”
我嘻嘻笑着，那个牛皮袋里的水确实是我下了药的，我只是以防万一他对我不利，可是他存有疑心，我便自己也喝了。
除了哥哥，苌尤还喜欢讲镰将军。
镰将军年约四十，不苟言笑。我有时候跟着哥哥遇见了，也是打个招呼便趁机溜了。只是他与士兵同吃同住，我便可以时常见到他。
后来偶尔见了，他会主动和我打招呼，也会把身后的侍卫格根和宝力德介绍给我。他们和苌尤一样的年纪，颇有三人帮的感觉。
我缠着他们三人教我唱北戎的曲子，教我学北戎的字，给我讲北戎的生活。
他们教了我两首歌曲，结果把自己唱哭了，但他们都不识字，口口声声道会说就行了，他们最喜欢讲北戎的生活，从他们的猎兽节讲到仙奴节，再讲到谁家的饼子做的好吃，哪家的小伙子射箭最猛。
大概因为是哥哥的原因，我对这里的人的感觉比较极端，对哥哥亲善的，我便觉得他们像家人一样，对哥哥不好的，我便也不欲亲近。
哥哥时常去八王子的营中商议事情。我有时候会拿起哥哥案上的竹简看，里面有很多周书，我尚能看。
看累了，便随手拿起空白的竹简写字，到最后才发现一遍遍写着同一个名字。
“嬴”字是秦体，“撄挽”二字是周体，我嘿嘿笑着，笑完了就只剩落寞。
我们再无交集了吧。
我挖尽心思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秦国，最后竟真被自己想到了，雪儿！
对了，我可以闯入秦国，闯入嬴撄挽的府邸，问他要雪儿！或许讨到雪儿离开的时候，可以“不小心”把小马驹坠子丢到他府中。
我的心紧紧收了一下，不知道他曾经说过的“我等你”这样的话还算数吗？若算数，我也不用挖空心思“丢此落彼”了吧。
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暮春月初，两军交战于桷地，北戎大败。
月中，秦军运粮队被北戎伏击，百车食粮尽数被劫。
月末，两军再次交战于桷地，秦军败，退三十里。
孟夏之月，天气回暖，月中，两军交于白芷湖，秦大胜，夺白芷，桷地，幽郡，北戎败走迁营。
月末，交战，北戎失胶州。
仲夏末，交战，北戎失灵水。
季夏，交战，北戎失葛迈山。
嬴撄挽的名字成了北戎将士的噩梦。
八王子的营帐中时常传来争吵声。这八王子我从未见过，苌尤说他是王上特意派来督军的。
军中一切有将军做主，来个不懂打仗布局偏偏官又大的人，是十分令人头疼的。
夜深了，我看着竹简，又不由自主地拿起细细的刻刀一笔一划刻着那三个字。秦体周体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待刻累了，便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我抬起头，正看见哥哥掀帘而入。
我打了个哈欠：“好晚了啊。”
他轻轻一笑，说到：“后天八王子领军，部署的有些晚了。”声音平静，好像在说“和镰将军喝了杯茶所以晚了。”
可我知道我没听错，一个激灵起来了：“什么？八王子领军？”
哥哥点了点头，我不安地看着他：“那你..”
“我也要去。”
我脑袋嗡地一声，怒火四起，大骂道：“他脑子有病吗？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鼓舞士气的时候！秦军士气正旺，他现在去就是找死啊！他一上，全军都要跟着，他自己找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大家一起往火坑跳！”
哥哥也不制止我，任我骂着。
我骂累了，喝了口水，抿抿嘴：“我能去吗？”
哥哥这时才有了反应，坚决地说到：“不能。”
我低下头：“你只知担心我的安危，却不知我也担心你的安危么？”
他轻叹了一口气：“可你去了秦军也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伤我啊。”
我咬着嘴唇，其实，我有私心，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一眼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