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夕年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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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正厅。
李伯将六份拜贴在矮几上摊开，请朗清疏的有四份，分别是做矿石生意的殷家、兽皮生意的王家、打造武器的李家、牛羊无数的赵家；请贝琉璃的有两份，分别是擅长育马的钱家和布庄孙家。
贝琉璃叹道：“都什么眼神啊？没发现我既矮又挫吗？”
李伯忍着笑意，打开钱家和孙家的拜贴，解释道：“他们都是为家中小女递拜贴的，钱家小女方才九岁，孙家小女也刚满十岁。”
“……”贝琉璃头疼地闭上眼睛，双手捂脸道：“李伯，麻烦对她们说，我自幼订了姻亲，无意再娶。”
朗清疏起初是低声笑，之后笑声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贝琉璃鄙夷地望着兴灾乐祸的他，咬牙切齿地回答：“朗大人，笑得很开心嘛，信不信我去告诉他们你偏爱男子。”
朗清疏的脸色一沉。
李伯笑呵呵地开口：“琉璃姑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朗清疏将拜贴收在一起，交给李伯，说道：“烦请你晚上回复媒婆，二位公子都已有意中人，不日将会离开。多谢她们登门，每人给一封利事。”
李伯点了点头，交过拜贴，封利事去了。
正在这时，疾风贼眉鼠眼地顺着墙根溜进来，一反常态地趴在了朗清疏的脚旁，一副我很乖的样子，还袖了两前爪。
贝琉璃立刻跑去马厩一看，装水的大木盆掀翻了，马厩里铺的稻草全湿透了，追风和喜洋洋在里面左挪右移。
大青鱼蹦哒得啪啪作响，尾鳍鱼鳍全都裂口了，背上有咬痕和抓痕，还粘了不少草屑和泥土，鱼嘴张合着，
朗清疏随后赶到，一见此情形，不用说也知道，除了疾风，不作他想。
贝琉璃望着努力张合的鱼嘴，边用力把大木盆摆正，边说道：“把鱼装回大盆放厨房去，锁门。”不然明天早晨起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朗清疏决定晚上要给疾风一个教训，越来越不像话了。教训那是后话，现在是收拾残局的时候，他拿了笤帚开始清理马厩。
谁知贝琉璃刚把木盆装满水，大青鱼就一命呜呼了。
朗清疏太明白她的眼神了，开门见山地问道：“疾风惹的祸，我自然会善后，直说吧。”
贝琉璃笑眯眯地说道：“无所不能的朗大人，麻烦您，杀鱼吧。不要弄破鱼胆，鱼鳞要留着，鱼要洗干净，片成鱼片……”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朗清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卷起衣袖，将信半疑：“鱼鳞也要？”
贝琉璃仍是笑眯眯地，非常肯定：“大人，您照做就行。”
不远处，李伯笑呵呵地望着在马厩里忙完、又去厨房忙开了的两人，不禁对除夕年饭生出些许期待。
……
除夕酉时正（下午五点），暮色昏沉，贝琉璃和朗清疏合作，将点了蜡烛的灯笼，一盏一盏地高高挂起。不多时，屋檐下、回廊里、厢房前后、院内院外……亮起了五色华光。
酉时虚（下午六点），正厅里的地龙烧得暖暖的，烛光跳跃，矮几和坐榻都擦得纤尘不染。
一坛上好的高梁酒摆在矮几上，碗筷俱全。
李伯正襟危坐在首席，等着他完全无法插手的年饭。
吱呀一声，正厅门打开了，开门人是朗清疏，进来的却是端着方盘的贝琉璃。
贝琉璃将方盘一角架在矮几上，四道凉菜都用方形白盘盛装。
温婉说道：“蜜渍地瓜条、乳酪方糕、鱼鳞冻和红枣五豆小拼盘。”
橘黄色的地瓜条堆叠成方形砖，淋了蜜汁，撒了糖桂花，用绿蔬叶在盘角做了点缀。
乳酪方糕切成菱形，雪白如云镶嵌红绿点缀。
鱼鳞冻雪白透明，倒入花瓣模成形，加了泡开的碧绿茶叶，仿佛晶莹剔透的六瓣花。
红枣去核塞入软糯米粉团，整齐地摆满白盘的对边，芸豆、小红豆、绿豆、花生、碗豆摆满了另一边。
李伯很是诧异，这些菜，他从未见过。
贝琉璃又去端来了四个热菜，说道：“滑炒鱼片、孜然烤土豆、剁椒鱼头和炸鸡肉块。四道热菜。”
李伯问道：“琉璃姑娘，来，说说这些菜。”
贝琉璃简单说了一下。
黑色鱼形盘，青红椒片和洁白的鱼片淋着清汤。
孜然土豆，就是大小的土豆球裹了孜然粉、蛋液和面粉，炸到酥脆金黄。
剁椒鱼头，将鱼头一劈为二，拌入红色剁椒、姜片、大蒜先煸透，然后淋入调味汁收干即可。
炸鸡块，就是鸡肉段，裹蛋液和面粉，炸至金黄，再配以甜辣酱。
李伯连连点头，问道：“最后一个汤是什么？”
朗清疏离开片刻，端进来一个大汤盆，说道：“这最后一道菜就叫年年有鱼。”说完，就开了酒坛的封泥，立时酒香四逸。
三人坐定。
李伯望着回复女装，还系着围裙的贝琉璃，感慨万分：“贝姑娘，外人只谈论你的美貌和家世，一场命孤寡风波，贝家成为笑柄，你下落不明。流言蜚语争相传说你独往他乡，自尽而亡。”
贝琉璃垂着眼帘，盈盈笑着，心中啼笑皆非，李大伯，此琉璃非彼琉璃，你敬佩错人了。
朗清疏将三个酒碗满上，端起碗，高高举起：“李伯，清疏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感谢您将最得意的弟子送到我身旁，照料饮食起居。大恩不言谢。”说着一饮而尽。
李伯失笑，急忙端起碗回敬道：“清疏，你这是说哪里话？如果不是当年你将我从凶犯手中救下，我这条老命早就西去了。至于青枫，唉，老夫真是无言以对，愧不敢当啊。”一饮而尽，表示回应。
贝琉璃眨着眼睛，估量着这酒的酒精度数，以她半杯葡萄酒就能醉的蚂蚁量，这一碗下去，她可能会发酒疯，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朗清疏放下空酒碗，视线又落在贝琉璃身上，她今日没有梳双平髻，而是挑了部分长发绾了发髫，以紫檀木发簪固定，余下的长发松松地系了根发带，显得随意而温婉。
一身海棠红的棉裙，胸前挂上了紫檀木蛋白石挂坠，紫檀木手镯戴在她白晰纤细的手腕上，大小刚合适。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他的眼光与做工，都很不错，尤其适合她。
李伯微微一笑，提议道：“清疏啊，琉璃姑娘医治了你的双腿，你可曾谢过？”
朗清疏立刻又倒了一碗酒，刚要开口。
贝琉璃笑眯眯地抢先：“大人，李伯，我实在无酒量可言，这一碗下去后果严重。你们尽兴就好，我随意。还有，空腹饮酒伤身伤胃，还是先吃菜。”
李伯大大颌首，提起筷子，尝尝这个，尝尝那个，吃得停不下来。
朗清疏每吃一道菜，嘴角的弧度就扬起一点，将所有的菜尝了个遍，缓缓地笑起来，仿佛冰山融化。他今日帮厨，除了剁鱼头、切鱼块、看个锅什么的，什么也不会。看她精心准备着一道道菜肴，突然觉得这冷漠疏离的朗宅，有了令他眷恋的温暖。
似乎有她在的地方，就有阳光和温暖，不是热，而是令人心头充满暖意。
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嘹亮，他要她，无比坚定。
贝琉璃正吃着糯米红枣，不用吐核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一个字，爽。再次佩服自己，一个记菜谱过目不忘、却不会做菜的吃货，为了在这夏澜国生存下去，也是蛮拼的。
李伯吃得放不下筷子，故作随意地问道：“清疏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朗清疏苦笑道：“李伯，如果我还能活半个月，上门提亲的人立刻会踏平朗家主宅的门槛，可惜我现下如此安好，没有哪家人会将自家女儿许配给我的。”
贝琉璃楞了一下，这意思是，朗清疏不仅没老婆、连小妾都没有。
李伯笑着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会有秀外慧中的女子，能体量你的家世与名声的。”说完，向朗清疏挤了挤眼睛，好姑娘近在眼前，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
朗清疏也回了一个眼神，了解，然后，挟了鱼片，放进嘴里。
只有贝琉璃闷着头在吃，不知道他们的眼神交流。
李伯又吃了一块鱼片，嫩滑爽口，又挟了一块，故作惊讶地问道：“清疏，你一向不吃鱼的，今日怎么破例了？”
咦？贝琉璃抬头望着朗清疏，他不吃鱼吗？
朗清疏停顿了一下，半晌没开口，然后面露尴尬，说道：“嗯，我只要吃鱼，就会卡到鱼刺。”说完，脸涨得通红。
李伯一楞，问道：“现在也卡到了？”
朗清疏点了点头，咳嗽起来。
噗！贝琉璃无言以对，问道：“真的卡到了？”
朗清疏指了指喉头：“好像在咽喉部。”
贝琉璃立刻起身，说道：“你别动，别用菜咽，别动，我去拿工具。”说着，就跑回卧房，取来药箱。她跪坐在朗清疏身旁，将大布包展开。李伯看到摆放整齐的各种器械时，眼睛都直了，这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