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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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没有阳光的日子。云层厚厚，压在二十层楼的窗外，也压在每个人的心里。
近千平的演播大厅里，每只灯，每个摄像机，每个观众，每个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却沉默无比，气氛如冰，因为最重要的舞台——女嘉宾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舞台一侧的总导演顾若身上，带着猜疑，担忧，埋怨，嘲讽和试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老杨指着顾若连吼三个怎么办，每一个都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炸出了爆裂的尾音。
“直播！还有一小时，全媒体直播！你让几千万的观众和网友等着我们的直播，舞台上却一个女嘉宾也没有！顾若，你拍着胸脯说已经邀请到了所有女嘉宾，你忽悠我们所有人在这里陪你玩过家家？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你说怎么办？你回答我？”
回答他的，是顾若面如冰霜的脸，原本清澈的眸子布满了血红，那是连续筹备奋战节目几天几夜未睡好的表现，然后这样的辛苦换来的是空空如也的舞台，是功亏一匮的结局，满弓待发，而箭却没了，这是谁的错？
她不知道自己当这个小丑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但每到夜深人静时，就会有个声音告诉她：坚持下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直到最后一步，她仍坚守在这里，迎对每个人的质问。
“没怎么办。”她平静地扫视了下全场，淡淡一笑。
“没有女嘉宾，我来做。”
“这个时代，什么都 缺，但就不缺剩女，是啊，剩女，让我上架好了，电视是为娱乐大众存在，各位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趁着今天找个机会一举两得。”
非爱不婚的编导亲自上台做女嘉宾，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老杨惨笑起来。
“顾若，顾若，我认识你十年，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幼稚。这是电视台，不是游乐场 。你让几千万人来看你一个人唱独角戏？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顾若，顾若金汤。”
“我不跟你扯了，现在立马去安排其他节目。”
“领导，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所有同事为今天的节目已经奋战了数天数夜，它可能是最后一期，就这么结束，所有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可以把这个权力交给网友么？让网友来决定要不要继续。可以么？”
老杨哽住话。
顾若趁热打铁。“我们的app和微博用户那么活跃，听听他们的意见吧。这样，我来向大家解释这件事，如果在十分钟内，点赞超过一千，我们就继续行不？”
“你，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杨气呼呼地吼。
顾若整了下头发大跨步地走上舞台站定。而她身后硕大的电视屏幕上，则同步显现着网友们接连不断的评论。
“大家好，我是顾若，是非爱不婚的编导，出于某种原因，我也是今天这期节目唯一的女嘉宾。我知道大家很生气也很困惑，但恳请大家能为我的发言点赞，让节目继续。从前我们犯了很多的错，走了不少误区，但在最后的关头，我希望它能带来一点正能量，请相信我，它不是最好，但一定是最真诚的。”
“我顾若什么也没有，没钱没貌也没什么品，原本我可以花一个下午把自己打扮的象只发情的火鸡，但今天非爱不婚的主题是：真我真爱。我希望参加节目的女嘉宾们都能素颜出镜，把最真实的状态呈现给大家。大家可以看清我脸上的雀斑和细纹，还能发现没用几层胸垫和没穿高跟鞋的我，身材糟透了，我邀请你认识我，从第一天开始，就真实不虚。这个世界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压得每一个女人最盛开的年纪不过短短七八年，过了二十五就被人叫作剩女，我们拼尽全力打扮自己武装自己，只为博人一笑嫁个好人家，从前的顾若是这场买卖的帮凶，但今天不是，今天，我独自站在这里，是要向这场买卖告别，今天的舞台，是我顾若的梦想，也是所有姐妹的机会，我替所有的剩女代言，我的爱情不贱卖！”
评论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
什么情况？只有一个女嘉宾？还是个丑八怪。
骗子，十足的大骗子，太忽悠人了。
等了半天，就等了一个女骗子？
电视台就是个为了骗广告费来的吧。
下去吧，别在这里出丑了！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
铺天盖地的骂声密密麻麻地布满屏幕，也布满了大厅里每一个人的心。
老杨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恶狠狠地指着屏幕逼近顾若的鼻尖。
“瞧瞧，自己瞧瞧！”
顾若僵着退了一步。
“我就是疯了，竟然还会陪你玩！”老杨吼着， “顾若，你接受现实吧，非爱不婚结束了，这档节目必须改版，各岗位注意了，直播结束，立即插播其他节目......”
“不！十分钟，领导我们说好等十分钟。”
“哼，你还嫌网友们骂得不够久？你想集一千个骂？”
“快看评论！”不知有谁喊了句。
所有人朝着大屏幕看去。
顾若，我支持你。我为你点赞！
我们支持非爱不婚，我们不要做剩女！我们为自己代言！
......
星星点点的好评，渐渐在屏幕上显现，与骂声交织一片。网友们的讨论越来越热闹，大有两军对峙的形势。
我们大家一起帮你来集赞，顾若，不怕，我们永远支持你......
点赞的数字也渐渐开始增加，从个位数迅速到了十位，百位......
现场的气氛也瞬间被点燃，观众和工作人员们七嘴八舌，朝着屏幕指指点点，有的摇头，有的拼命点头，还有的抚掌叫好。
一时间，大厅里乱作一团。
“时间到了，只有不到五百个赞。”老杨说，“顾若，你还有什么话说。”。
另一个声音响起。
“领导，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万人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脱掉了高跟鞋，又摘掉了假睫毛和美瞳片，在一片瞠目结舌中大跨步地走上舞台，与顾若站成一排。
“大家好，所有人都叫我万人迷，但其实我身高只有一米五六，每天早上要花一个小时抹底妆，一个小时弄头发，表面光艳照人，但其实贪吃懒惰，家里乱的象狗窝。以前我总是想要钓金婿，最后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只能准备嫁给一个有套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的公务员。我发现我越来越不快乐，我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总是在夜里哭得象个鬼，在白天笑得脸发僵。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万人迷是我的角色，扮累了，扮够了，我只想做回真实的自己。”
她说完，紧紧拉住了顾若的手。二人相视而笑。
“今天，我要跟顾编导站在一起，告诉大家，我不是什么万人迷，我是一个平凡懦弱的小女人，我可能不完美，但我渴望能有人透过外表爱上我。我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相信真爱仍旧存在，我为真爱站台！”
她的话音落下，全场爆发起热烈的掌声。
接二连三的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举着手，冲上舞台。
“也算我一个！”
“我要报名！”
......
“还有我。”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齐唰唰看去。
孙若男双手插着口袋靠在门边，嘴里嚼着口香糖，嘴角挂着笑意。
她懒懒地朝舞台中间走来，灯光下，将领口一立，帽沿一托，帅气亮相。
“大家好，我是90后孙若男，我为我自己站台！”
众人激动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