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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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萧客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白惠芬。她穿了件与自己身形不符的衬衫,袖口长了快一寸,几乎能盖到她的指背。虽旧,却是干净平整,每一个转角都熨的服服帖帖,有股洗衣液和阳光带来的淡淡清香。当时他很吃惊,这样的打扮,显然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这个时代的衣服太多太廉价,光是衬衫品种就成百上千,花点小钱,手指在鼠标上动动,就能买下一大堆。所以现在人鲜少会小心呵护一件非名牌,大多是穿几次就扔,扔完再买。

她的衬衫却不同,颜色已经洗白了,袖口也起毛了,透出一股与世无争的质感,这是积累了时间才能养成的美丽,他当时想,对待一件普通衣服也能慎重其事的人,定有颗极其怀旧和美好的心。

这时,他才想起来,原来荡漾在心底的那一份游历之心,是种叫怀旧的情绪。人到了年纪,会怀念起许多年少时细节,这些细节细得你看不清,但集合起来,会变成一种心情,他不顾一切地回来,就是这种心情所驱。这是出生在国外的陈逸永远不会明白的。

他喜欢看老屋子里阴阴潮潮的天井,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有雨从檐下落下,清脆的绽开,他喜欢听破旧的老藤椅摇动着发出吱吱呀呀宛如唱戏的声音,走在那些还未被开发的旧街上,看着人们围着水井洗马桶聊家常里短。

他终是明白自己回来想找什么,那是过去的味道。

一盘匪菜炒蛋,一锅本鸡汤。

于是,他遇到了白惠芬,找到了这种味道。他甚至没有细细地看过她的容貌就被这种味道吸引了。

是的,直到今日,他都没有好好地理过与这个女人的感觉,可能是太过复杂,太过危险,他不敢理,不能理。

唯有把这种感觉,极深地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尽可能地不关注它。然而,他又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种作法与事无补,只会事倍功半。

必须承认,他无数次地在一种叫作潜意识流的东西里,在一场梦境,一个转身,一次对视里,与她拥抱。

她,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她,而是一群她,是一群故国乡土的母亲,一群唯有这个国家的女人才会拥有的特殊的母性美,她们勤苦,善良,逆来顺受,如大地般吸污纳垢,却仍盛开出最美的花朵。他,回到这里,注定会掉入这片温柔的陷井,他早已在劫难逃!

这个宿命,恐怕陈逸比他还要早就预料到了。或许她貌似漫不经心的态度里,隐藏着一种冰冷而尖锐的睿智,他回想起那次分手里她的眼神,竟心生寒意。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这次回国,可能很难再回。

这一真相,在她昨天寄来的离婚协议书里,被揭露着彻彻底底。她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在非洲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们志同道合。十多年的婚姻就此灰飞烟灭,他却不恨她,或许他俩的“志不同道不合”,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他在房间里枯坐了一宿,反思自己被人称为情感专家简直是个笑话。

他连自己都看不透,连妻子都看不明白,更没有权力侵扰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言难尽的夜晚,在她那千头万缕的混乱中,又横插一刀?

但他突然有了勇气,这股勇气来自她不顾一切奔向林飞时,那一刻,他痛恨自己,为何没有宣誓保护这个女人。

他嫉妒这个叫作林飞的男人,嫉妒他与她有着那么多可以回忆的过往,有着剪不断的血亲,即使伤害她至深也能保留她的爱。

他嫉妒的不光是林飞,而是这种相濡以沫的感情,这种千种万种纠缠不清的只属于中国人的****关系,它不象西方的爱情,理智,单纯,说断就断。它在这个国家,是一种近乎于混沌的状态,它是两个家庭的爱,是两个世界的爱,是倾尽所有的爱。

白惠芬何尝没有抵抗过,从一开始见到这个男人起,她的情感就下意识进入了抵抗机制,正是有股强大力量在吸引着她,因为要抵抗,她一退再退,于是越陷越深。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这个男人的出现,或许是为了告诉她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玄乎的东西,它不受人控制,不被人理解,它顽固存在,扎根进心里,你越是抵抗,它便扎根越深。它没有礼数,没有逻辑,没有对错,只一句“我愿意”,便叫人永不超生。

她原以为爱情很简单,一心一意为一人,好饭好菜,长相厮守,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想过,自己会同样爱着两个人。一个伤她,一个护她,一个又护她,一个又伤她。明明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只一个眼神,就水乳交融,明明是恨之入骨的痛楚,只一滴眼泪,就冰释前嫌。

她糊涂了,混乱了,却也投降了。这些混乱让她卸下最后一道防线,只想与这个天神般的男人拥抱在一起,她痛哭起来,眼泪如止不住的线往下落,湿透了他的衬衣,他搂住她,知道她有多委屈,他紧紧搂住她,象是护住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缝透了进来,照到林飞脸上,他沉沉地抬了下眼皮,又疲惫地闭上,半晌,积了气力,终于睁了开来,随即而来的,也是清醒的意识。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白房顶在阳光反射下透着一层灰。

他觉得脑袋很沉,身体也很沉,身体跟不上思维的清醒,还处在半睡的状态,喉咙里翻滚着酒精的余味,正想着,一股洪流便从胃里窜上来,引得他弓下身子阵阵干呕。

只吐到黄水直流,才缓上劲来,坐起身,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有股隐隐的香水味弥漫在空气里,又或是在他的记忆里,他闭上眼,狠狠地回忆,想要寻找这味道的来源,却只记得一张脸。

那是张年轻白晳又浓妆艳抹的脸。

她是谁。

脑袋忽然剧烈地痛起来。

手机铃突兀地响起,给疼痛划了个中止符。

他看了下,是李想的视频电话。

他拿起手机,冲进洗手间,边洗脸边接通了电话。

嗨,亲爱的。电话那头的李想春风满面。但不过三秒,她的脸就阴沉下来。

你在哪儿?她疑惑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宾馆。他毫无知觉地回答。

你在宾馆干什么。

昨天喝醉了,胡海天送我到这里。

笑容重新爬上了李想的脸。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她复杂地笑着。

林飞用手巾擦了下脸,说,我上班去了。

我下周就回来了。

知道。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噢。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么?

是什么?

回来再告诉你。

噢。

看来你一点都不想知道。

林飞想,是你自己说回来再告诉我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冷冷嗯了声,说,我要迟到了。

匆匆搁了电话,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才发现边柜上放着两根油条和一包豆浆。

他愣着,忽然觉得记忆的盲点有个影子,隐隐作痛。

那个影子忽明忽暗,一会是年轻而陌生的脸,一会是熟悉而揪心的她,如幻灯片般交替上演,车灯,白光,亲吻,抚摸,各种片断接踵而来,他冷不防虚晃了下,慌忙地扶住墙壁,呼哧呼哧喘起气来。

他努力回忆着,却发现脑颅里有股力量在与他的努力对抗,暗暗发力让真相回避,他想找到回忆,回忆却在与他做捉迷藏。

到底是自己真想不起来,还是不愿想起?

这个记忆的断层里,到底是什么。

斯菲菲到了海天房产的楼下,与王虎撞了个正着。

你来干什么,她惊了下。

你去哪儿啦,我找了你一晚上。王虎如释重负地抓抓头。

跟你啥关系。她啐了句,绕开他走进门去。

王虎跟在后面,边走边追问,哎,咋跟我没关系呢?你在这城里没亲没故的,除了我还有谁关心你啊,你一个女孩整晚的没消息,我能不急么?

斯菲菲停下脚步,瞪着他。我阿妈都不担心,你担心个毛啊?你是我阿妈么?

我是你哥!

哟,我可没承认是你妹。

我这哥就保你一个平安,你要是少根毛,我就跟那男人算账去。

哪男人?你给我说清楚。

你跟他一起上了车,他没对你不轨?

喂,王虎,你嘴巴干净点!斯菲菲脸唰红,心里虚了,声调扯得虚张声势。

这微妙的表现,粗心的王虎哪里看得懂,他被她一喝心里倒是放下心,吃吃笑道,没有就好。

你快走,我开工去了。

我咋走,我也上班啊。

你在这上什么班?

我给胡老板打工啊。

斯菲菲傻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虎从胸口摸出工作证来,得意的晃晃。

你扯鬼啊。她高叫。一农民工来冒充啥白领!不被人笑掉大牙?

王虎有些受辱似地瞪圆了眼,呀呀,我是胡老板亲自任命的保卫科员。

斯菲菲很快明白他混进这里的意图,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扯住他的胸牌,牵小狗似地拉着他往门外走,边走边喝:出去,你给我出去!我要你来丢人现眼!

王虎不敢使力反抗,只得呼哧哧地踉跄着步子随着她,手抹着脖子大叫:哎,你轻点,轻点。

一个男式钱包在拉扯中掉到了地上。

斯菲菲一眼看到那优质的皮料,不由狐疑地捡起,王虎见到心里一落,想抢回来却已来不及。

斯菲菲打开钱包,看到了林飞的身份证,脸色唰白,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