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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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一个身影走出了病房,哗啦拉,人们如被风吹直的芦苇似的个个挺直了腰杆退到两边,中间顿时多出条路来。费亦彬走到中间,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知想起什么。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透过人群看着,觉得他应该是想起了她。

不过他没有转头看她。

就这么静了几秒,他开始迈着步子走去,她连忙跟了上去。一堆人也赶紧跟着他去。开始他是慢的,于是跟的人也慢悠悠的,中间又快了起来,人群也跟着加快脚步。一支队伍静默又整齐地行进在黑悠悠的走廊里,只听得到闷闷的脚步声。

走到医院的前厅,他又忽然收住步伐怔立。后面一堆急刹车。

医生护士们被这阵式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

大家都在等指令。因为董事长什么也没有说,所以大家什么也不能做,很多人在这里泡上大半天了,也不敢走,走了就失去表忠心的机会了。

终于,有人发言了。

“费总,您放心,咱们永远在您身边。公司有什么难关,我们一起扛。”

费亦彬转过头,冷冷问:“有什么难关?”

这一问,把气氛问得死死的。

死一般的寂静。

那人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嘴里也不知胡乱混了句啥,费亦彬挥挥手,说,都回去吧

人群在一片静默作鸟兽散,费亦彬在一侧的长椅上重重摔下,将十指深深地叉进头发里,埋成了一个c形。

顾若静静在他对面坐下。双手在两腿间绕成了结。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起身快步朝医院外走去。

这回他脚步飞快,有目的地似的,顾若也来不及多想,跟着他追。

二人快步到了停车场,他猛停转身盯住她。

“你跟着我干吗?”他问。

“你去哪儿?” 她气喘吁吁。

他打开车门,她二话没说先他一步坐了进去。

他也没赶,目无表情地发动了汽车,箭般朝前驶去。

酒吧在夜幕中如一颗跳跃的心脏,推门时,都能感觉到微微震动的节奏。

他每次不开心,都会往这里跑。顾若猜到了。

他一进酒吧的门,就喝了声:今天全算我的。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顾若看了眼费亦彬,见他俊脸被灯光闪得有点光怪陆离,眼神虽是亮的,但却似是散了光,她感到胃部一阵抽搐。

她默默地退到了一边,靠进了一侧的沙发,把热闹让给了他。

他仍是笑着的,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女人们围了上来,如闻到了香气的菜蝇。

他撞开了二人。

他对着他们喊:好啊好啊,你俩真好啊。一起看电影,天生一对,天造地设,好啊好啊,真好啊。

林飞,她喊。

这不是林飞,这是一个醉人,满脸写着酒气,他鼻子喘着粗气,太阳穴青筋爆跳,他的拳头捏得死死的,虽然在倒退,却似在积蓄着什么力量。

他退到了一根庭柱前,靠着,再次不信似地打量着二人,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是的,一起看电影,一起约会,真好啊,他脸上忽然升起一股绝望的笑意,炮弹似地突然向前冲来,朝着许萧客就是一拳。

男人巧妙地躲开了,他扑了个空,晃立住身形,死死盯住许萧客,目光象是要把他吞下去。人群发觉了一场好戏,哗然围上来,又把圆心的空缺留给了一场“决斗”。

女人又喊:林飞,你疯了?

他转而对着她,血丝爆涨了双眼。

你爱他是不是?爱他是不是?

我爱谁跟你有关系么?她冷笑。

是啊,没关系了,没关系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人群扬着双臂,听着,我跟这个女人没关系了!你们都知道对不对?是啊,谁会跟我这种没用的蠢货有关系?跟着我这种人,只会让你变成家庭妇女,我就是个一文不值的穷光蛋!

他逼上许萧客,人群吓得一阵倒退,许萧客却纹丝不动,一脸从容。

他的眼睛逼近他的,这是双多么深遂的眼睛,两人同时在想:同一样的深褐,同一样的独立于世。在时间长河的某一段,他们应该是同一人吧。

你是谁?他问。

我是我。他淡淡地回答。

你有什么权力夺走她?

你有什么权力这么说?

我是她的男人!我不许你伤害她!他忽然嘶声力竭,象头暴烈的狮子,向对手吼出丝丝带风的威胁。

现在伤害她的人是你。许萧客依旧冷冷的,连语气都那么波澜不惊。

我?他诡异地笑起来,对着人群张牙舞爪。

我成了罪人了,对,我是罪人,但这里也有一个!隐藏得象个正人君子,你们都没看出来么?瞧瞧,这是谁?大名鼎鼎的作家!你们认识么?瞧他冠冕堂皇地在说什么?说我是罪人?是的,我是罪人,可我至少敢作敢当!不象他,在电视上说得天花乱坠,在私底下却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个耳光应声落下,打得他身体被扇到一边。

他捂着脸,看见了热泪盈眶浑身颤抖的白惠芬。

再喝再喝,费亦彬喊着,晃荡着从沙发的这头跌到那头,他很想哭,他一直在哭,但没有人看出来,他们象蛆虫般的围着自己,每一张脸上都布满了恶心的吸血管,他抱着其中一张脸,狠狠地吻了下去,吸吧吸吧,把自己吸干。把这些脏的,恶的,烦的,假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吸出去,他空空的来,空空的去,他不是费亦彬,不是那个该死的董事长,不用做那么多烦心的事,他只需要喝干瓶中的酒,唱完所有的歌,然后象个死人般睡去。

他无需对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叫作父亲的脸,承认自己长大了,也无需面对那些虚假又恭维的脸,承认自己很坚强,他尽管一直很努力在做,但他们都不会看到,他们只想听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老老实实地认错。他错在哪儿?他糊涂了,再努力他也是那个花花公子不是么?是他的长期不作为才把公司逼到这份上的吧。父亲一直没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所有人都是这个意思!

现在好了。他成了悲剧英雄,到了命运交代任务的时刻。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根本无所可能!就是那么奇怪,明明身边全是人,可都透明的,他才知道自己那么孤独,原来狂欢是一个人的孤独。

她在那儿,是的,他知道,只有一对眼睛望着他。她那么小,小得象只角落里的耗子,但她的眼睛晶晶发亮,刺进了他心里。她看着他的孤独,看得彻底又无情,他害怕了,比孤独还要可怕的她!

她却走了过来,带着一杯液体。

那是咖啡吧,第一次见面就被泼了一身的咖啡。

液体从他的头顶缓缓浇了下来,物是人非,是酒。酒柱顺着他的额头遮住了他的眼帘。他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了这一刻。

他没有暴怒,尽管所有人都吓得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身上,连音乐都吓得仿佛漏了个节拍。他没有暴怒,他只闭着眼睛,象是在思考什么事。

他觉得痛快!

他再次睁开眼时,迎接他的是一对坚定而蔑鄙的目光。

她说,喝够了没?

几乎是同一时刻,白惠芬和顾若明白了同一个道理。

男人是种懦弱的动物。

他们骄傲强壮,只是表象,当到了某个坎时,他们吼叫着,却力不从心,他们还在装,但已经装不下去了。他们其实比女人更弱不禁风。

他们以为有种叫酒精的东西可以帮他们渡过现实,其实很可笑,所以就沦为小丑,当你看到自己的男人沦为小丑时,你的心里会痛。不是因为恨才痛,而是因为可笑。

你可笑自己当初把心交给了这样一个人,把自己放逐到回不了岸的孤岛,而如今这个孤岛也要沉了。

这才是爱情最艰难的部分。

我们爱上一个人,它给你带来了甜蜜和伤害,然而最困难的是,你看着他伤害他自己。

以爱的名义。

白惠芬想,有时都忘了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可今晚,她却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他是心底最深的伤疤,他的再次出现,就如同把伤疤重新揭开似的。她以为他已经远离,可是这个影子却偏要真实地化身为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还爱着她,还在意她,还担忧她。

这很残忍。

残忍是因为她最终发现自己遗忘不了他,因为他是小志的父亲,因为那份难以割舍的血脉之亲,因为那些渗透在血液里的回忆。

残忍的是因为她最终发现了他无助地象个孩子,就象歌里所唱“多么痛的领悟”。

这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却更象是打在那段青春无知而又沉甸甸的岁月上,她想打碎这一切,最后发现打碎的是自己的心。

林飞捂着脸,却感觉不到痛。

我到底是爱着你, 还是爱着她,还是爱着小志,我糊涂了。他在心里说,为什么这些爱被支离破碎,每一个都长着尖尖的棱角,把心刺得血肉模糊。

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他说,我不想你被另外一个我伤害。我比你更懂我这样的男人。我们自私,无知,软弱,又迷茫。

恐怕你现在才懂自己。她冷冷回答。

是的,他苦笑。但我是爱着你的,这份爱永远不会变。

这不重要。她转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他惨淡地笑了下,荡着身子朝路边走去。

他的背影走向呼啸而过的车流。

一对扎人的灯光从他侧面飞驰而来,人群尖叫起来。

他却不在意。

他醉了,醉的很深。

车灯泛着白色的光圈,在天空划出流星,很美。那一年,落英缤纷,有个女孩朝他走来,带着笑,带着期许。

很美。

他的眼忽然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