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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墓碑把寒意通过纪慈希的指尖沁进她的身体里,她拢了拢夹克衫。

纪慈文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只叫你的名字。可是现在,连这个名字我都很少再叫了。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忘记怎么叫你的名字,是不是你自找的?

纪慈希的眼眶逐渐红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阴惨惨的天空。

你和那个人渣是孽缘啊,我们和陈家的孽缘。

她说着站起身,低头看着墓碑上纪慈文三个字。

把孽缘当成宝贝,也只有我们两个傻子了啊。

远处,陈原臻隔着黑色的玻璃看着纪慈希孱弱的背影。

驾驶座的廖特助轻声问道:您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陈原臻说道,她不想见我。

廖特助,陈原臻突然轻声开口,今天不会下雨吧。

廖特助被问的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多云,无雨。

陈原臻闻言苦涩一笑,

那看来,这个家伙今天也不会哭了。

廖特助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陈原臻的意思。

开车吧陈原臻转过了脸,她仰靠在柔软的车座上,合上了双眼。

廖特助发动汽车,缓缓向前行驶。

汽车的发动声在寂静的墓园听起来格外响亮,可直到墓园再变得安静,纪慈希都未转身回头看哪怕一眼。

第113章 见风使舵

傍晚时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张恪成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到家。

他按响了家里的门铃,来开门的却并不是妻子, 而是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周鸣。

张恪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 脸上满是笑意的周鸣,他脑袋里的神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绷紧。

他没说什么, 只是侧着身从周鸣的身边擦过, 走进内室。

妻子在厨房里忙活着烧菜, 糖醋排骨的香味隐隐地从厨房里蔓延出来。张恪成皱紧了眉头,他把包放下后就快步进了厨房, 对站在锅前的妻子低声训斥道:

我不是说过了, 要烧菜就让阿姨过来,你自己动什么手?

而此时周鸣也缓步走到了厨房门口, 他双手揣着裤子口袋靠在门框上, 悠闲地看着神色焦急紧张的张恪成。

虽然是背对着周鸣,可张恪成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锁定。他暗暗叹了口气,又嘱咐了妻子一句让她明天一定要阿姨也把晚饭做了再离开。

之后,张恪成到了周鸣身边,他终于转身看着他说道:到书房来说吧。

说罢,张恪成就直奔书房而去, 周鸣耸了耸肩膀, 又对厨房里的张恪成妻子笑着说道:那我先过去了哈嫂子。

周鸣走进书房时,张恪成已经在书房的沙发里正襟危坐,周鸣顺势扣上了书房的门, 而后坐在了张恪成的对面。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都找到我家里来了,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张恪成说着摸了摸西装的内袋,却什么也没摸到,只能尴尬地又所回了手。

周鸣把张恪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他笑道:我们是大学时住一个宿舍的好哥们,怎么了,我想见见我哥们都不行了?

张恪成闻言一笑,别扯了周鸣,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为谁效力,可你知道我的上司是谁,咱们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周鸣也笑了起来,说道:我就喜欢班长你这种说话直的,那既然是这样,我也不给你绕弯子。

他说罢从自己西装的内袋里抽出一张支票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用两根手指推到了张恪成的面前。

张恪成垂眸看了一眼那张支票,而后又对周鸣冷冷一笑。

不过是我一年的年薪,周鸣,如果你想收买我,这点钱,有点寒酸了吧?

班长,这的确只是你的年薪而已,可这发钱的人,却并不一样。周鸣笑着抬眸道,我的那位老板不是要买你张恪成的几句话几个内部消息,他是要买断你今后的每一年,也就是说

周鸣的眸色加深,也就是说,他是要买断你这个人。

周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为谁工作了吧?张恪成面无表情道。

嗯怎么说呢,或许我该说,是班长你上司的上司,这样会比较贴切一些?

张恪成挑了挑眉,他踌躇片刻,试探道:你是说陈

他话还未说出口,周鸣就抢先打断道:哎,有些话你心里明白,可别往外说。

张恪成看着周鸣的眼睛,见他表情意味深长,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看了那张支票一会儿,才说道:周鸣,你也知道,我那位领导多疑又暴戾,你这是让我陪你玩儿命呢。

哥们儿,我就是知道你那位上司的脾气才来劝你的啊。周鸣回答道,我先问你一句,嫂子是不是怀孕了?

张恪成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强装着镇定道:你说什么呢?

周鸣则痞笑道:你别给我装了,刚才嫂子不过是炒了几个菜,你看你紧张的那个样子。还有,你刚才往西装兜里摸,难道不是想找烟?但是因为嫂子怀孕了,所以没有,对吧?

张恪成没说话。

恪成,咱们大学做了四年的室友我才劝你一句。周鸣停顿了一下,他敛去脸上的笑容,凝重道:咱们自己给人当孙子也就算了,可别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遭罪不是?

张恪成抬头看着他。

周鸣上下扫了扫他的脸,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读书的那时候,你是咱们班长,也是系里学生会的主席。那时候你站在讲台上,不说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那也起码担得起意气风发四个字。眼瞧着咱们离了学校才几年啊?你瞅瞅你脸上,新伤换旧伤都换了好几茬,脑袋上的疤也快遮不住了。你说你值得吗?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张恪成咬着牙说道。

这倒是没说错,周鸣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只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一个更有尊严的过法。还是那句话,你总不想以后顶着挂彩的脑袋回家时,还要考虑怎么给孩子解释爸爸的脑袋是怎么伤了的吧?

周鸣,我不是傻瓜。张恪成说道,的确你说的没错,我转投旁人,可以不用挨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陈原烁那里投奔别人,那你说的那位老板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我呢?等集团里的利益分割彻底结束,我可就成了没人需要的弃子了啊。

弃子又如何呢?周鸣笑起来,老哥,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人,只要有钱能好好过日子不就得了?难道说您还指望着跟着哪位大佬最后也爬到集团的什么位置上吗?您可想明白了,陈氏集团姓陈,您继续跟着副总经理,哪怕到最后最后被打残了,您也只不过是个特助罢了。

张恪成再次沉默了起来。

周鸣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张恪成说道:这张支票我就留在这儿,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我过些日子再问你。

说罢,周鸣转身准备离开书房,从他刚才的位置到书房的门口有几步距离,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默默的倒数。

当他数到一的时候,他的手刚好碰上房间门的门把手,就在他拧动把手准备开门的瞬间,他听到张恪成低哑的声音。

他会造反的。

周鸣的脚步停下,却没有转身。

而这时,张恪成已经伸出了手,把茶几上的支票拿了起来。

他拿着支票,对着眼前的灯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而后又放下。

这张支票上的钱,我只要一半。

周鸣转过身,他眯起眼睛,调笑道:班长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张恪成也笑了,我早就说了,在这个地方,做变色龙一样的人一点都不可耻。

你刚才,是说陈副总经理吗?

我的话点到为止,至于你们能不能听懂,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罢,张恪成也站起身,他对周鸣笑道:怎么样,要留下来吃晚饭吗?你嫂子的糖醋排骨可是一绝。

张恪成说着把支票重新递给了周鸣。

周鸣垂眸看了一眼支票,接过来之后,抬头笑道:不用了,你和嫂子好好吃饭就是,我先走了。

说罢,周鸣打开门,离开了书房。

他离开张恪成家的时候,张恪成的妻子还有些不舍,连说了几次要他留下吃饭,但也都没能留住。

等周鸣走了以后,张恪成的妻子打开了书房的门,对坐在沙发上的张恪成数落道:你怎么这么对老同学?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多条人脉多条路啊。

张恪成拧着眉心摇了摇头。

谁知道是多了条财路还是一条黄泉路。

他说罢站起来离开书房,回到了卧室。床上有叠好的家常便服,张恪成特意关了卧室门,也没有开灯,摸着黑脱下了西服。

他脱了西服之后走到妻子的梳妆镜前,开了小台灯,转过身透过镜子看自己的后背。

浅蓝色的衬衫上原本满是汗痕,此时也干了大半。他咬咬牙,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他的动作极轻,生怕触碰到伤处让自己吃痛叫出声。

可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在他脱衬衫的时候还是会无法避免地牵连到被打伤的肌肉,不过是一件衬衫,张恪成咬着牙脱了有将近十五分钟才脱下来,而他的额头上也已经起了一层的细汗。

透过镜子,他反身看见自己的后背上满是鼓胀的青紫瘀伤,触目惊心。

就在他打算换衣服的时候,妻子突然推门进来。

你这人怎么不开

妻子絮絮叨叨地同时开了屋里的大灯,结果一开灯就正对上张恪成惊恐的眼神。

她一眼就看见了丈夫后背上的伤痕,眼神在一瞬间落下。

你这是你这是怎么

她慌忙跑到张恪成身边,她伸出手想要去摸张恪成的后背,但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会让他更加痛苦,手又如同触电般缩了回来,只知道捂着嘴哭。

你哭什么张恪成皱着眉毛手忙脚乱地帮妻子擦着眼泪。

你辞职好不好?妻子抖着肩膀说道,你迟早会被他打死的。

辞职了你和孩子吃西北风吗?张恪成捧着妻子的脸说道,你放心,我没事,而且

他把妻子拥入怀中,目光逐渐变得犀利。

而且死的到底会是谁,还不一定呢。

第114章 借力打力

走出张恪成所住的高级公寓楼, 周鸣回头看了看高耸的建筑,轻叹了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联系陈原臻。

此时陈原臻正坐在家里的地板上看文件, 她扎了个丸子头, 只穿着松垮的衬衫和一条短裤,地板上是散落的文件和一碗没吃完的炸酱面外卖。

她没有开客厅的大灯, 只是就这笔记本电脑的荧光工作。

实际上比起亮堂堂的屋子, 她似乎更适合在黑暗之中工作。

接起周鸣的电话, 陈原臻按下免提,继续把目光投入在满是数字的文件之中。

老板, 张恪成他

周鸣有些为难, 毕竟他平时和陈原臻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办成了,那件事情办好了。像是这种不太成功的结果, 他还真没怎么向陈原臻报告过。

陈原臻听出周鸣言语里的不自然心中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她微笑着说道:事情没办成也不奇怪,张恪成跟了陈原烁多年,他最明白陈原烁是发起狠六亲不认的人,傻子都知道比起钱,小命更要紧。

说到这里,陈原臻不由想起了儿时那只血淋淋的猫, 以及他与纪慈文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录音, 她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黯淡。

倒也不至于毫无收获,周鸣说道,他和我说陈原烁会造反的。

听到这里, 陈原臻划文件的笔微微一怔,她这才看向一旁放着的手机。

造反是吗?

是。

陈原臻闻言一笑,她放下笔,用手托着下巴,像是在说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道:也是了,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呢,更何况陈原烁不是兔子。他要是到现在还没动那种心思,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也就白费了。

您您安排陈总经理回来是因为周鸣如今才似乎有些明白陈原臻的计策。

陈原烁不比陈原炀漏洞百出,崔堇娴也比苏真真的段位要高得多。想要打垮他,当然不能用当初对付陈原炀的办法。老爷子这次突然开始总经理选举,只是把我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您您还真是周鸣有些惊讶得说不出话,陈原臻的心思深他是知道的,可他也总是没想到她竟然能有这样的城府。

那您接下来

接下来我会全力辅助陈原炀,至于张恪成那边,你再使使劲。

好,我明白了。

周鸣说罢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陈原臻本想再次投入到工作之中,可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此时却再也无法心静。

她垂眸看着手机,半晌,拿了起来。

她漫无目的地滑动着通讯录,到最后定格在纪慈希的号码前。

犹豫了一下,陈原臻熄灭了手机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