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 第139节(1/1)

晨来没吭声,等他走了,才关好门。她站在门厅里,将湿了的鞋子脱下来,低头时看到鞋凳下摆着的那双大拖鞋,定住了……已经很多天了,她像是已经忘记了这里还有这么一双鞋子,就像完全没有发现房间里其实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是他用过而又没有收起来的。她像是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是不是该立即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清理掉,还是任其存在,不去看就好了……她没有换鞋,直接走进了卫生间。

这个热水澡洗得时间有点久,听见手机响时她才裹了毛巾走出来。还好只是姑姑问她回来了没有。她钻进被子里,说早就回来了,正要睡一觉,姑姑就马上说那你睡吧,挂断了电话。她将手机放到枕头边,胡乱裹了下头发,闭上眼睛,身体在被底渐渐蜷缩成了一团……睡着之前有个念头钻了出来,要是这会儿,能在姑姑的壁橱里睡一觉该多好。她应该去姑姑那里的……她这段时间不单没有回家,连姑姑那里都没有去,只有一次,她下班早,打车时让司机绕了一下路。

车子在离菜店不远的位置停了一会儿。那位司机自从她上了车,就试图跟她讨论一个很严肃的公共话题,当然所谓的讨论只是他在讲,而她只是听。车子停下来时,司机也没有终止发言,而她远远地看着菜店,犹豫了下要不要下车去。车子停下来的位置刚好能清楚地看到店门口且又不易被发现,那个位置,真的是刚刚好……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有一天罗焰火开着车子载着她,经过这个巷口时,就曾经在这里停了一下,只是当时,仅仅是停了一下而已。她以为他是无意的,而她能看到母亲的小店时心里就觉得有点安心,但再想起来,才意识到他也许不是无意的,或者是知道她忙得没时间回家的时候,看到母亲小铺子的门头也会是一点点的安慰和鼓励吧……她那会儿突然就觉得,罗焰火真的是一个细致到在针孔里能放下整个世界的人啊……她看到母亲正在锁店门,跟隔壁卖馒头的山东人说话……她当然听不太清楚,也许是在讨论要买什么,因为后来母亲拿了两个馒头走了。母亲的脚步虽不至于蹒跚,但看起来有点行动缓慢。那会儿她就想,就算不回家,出发之前也要跟母亲和姑姑好好聚一下,吃顿饭……虽然这趟出远门,并不是一去很久不会回来,两边的工作要兼顾,一定是得来回飞的,可应该也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亲爱的人了……出租车司机情绪激昂而热烈的发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也许是在她视线开始模糊的那一刻吧。那天她回到宿舍后心情倒是很平静,做的事甚至比平常更多。实际上这段时间,她的确多做了许多、许多的事。多到很多人都知道她不太好了……可这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太好的蒲晨来仍然是钢铁战士……

晨来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听见门被敲响、手机同时振动,知道一定是白北川来了,爬起来裹好被子去开门。

白北川手里拎着食物、脚下放着一个大行李箱,看到晨来披头散发像个鬼一样在打开的门内闪了一下又飘走,连话都没有说,跟着进来就看到她爬上了床,那两条雪白的腿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发亮,就更像鬼了……她把行李箱拉进门、食物放进厨房里,去看看晨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忍不住叹口气。

她起身去给晨来倒了杯水、拿了药过来,一巴掌拍在晨来的屁股上,说:“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先给我起来把药吃了。”

晨来在被底打了个滚儿,将被子裹紧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吞下药,还要继续睡,被北川拎起来让她吃点东西。

“穿上件衣服。要不我可不保证看见你这样儿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你这胆子,闭着眼、光溜溜地就敢给人开门去。”北川回过身去把灯都打开,进厨房忙了一通端出来带来的食物,都摆在小桌子上,看见晨来穿好 t 恤长裤扎好丸子头戴了副圆框眼镜整理着床铺,停了停才问:“难受吗?”

晨来停下手,回头坐在桌边,拉了拉北川,“饿死了,吃饭。”

她嗓音沙哑,鼻音很重,北川听了,叹口气。

晨来没有像平常那样,等着北川动筷子才开始吃。她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把面前的食物一样样填进胃里……北川不出声,不住地把食物送到她的碗里,“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师姐,”晨来吸了下鼻子。“你有没有后悔过?”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6-16

第十章 我拥有的那条平行线 (六)

尼卡2021-06-17

北川斜了她一眼,把手放在了桌沿上。她右手中指上戴了一只镶钻祖母绿方戒,那绿莹莹的宝石比她的中指还要宽一些……晨来盯着这华贵的戒指,眼睛像是被刺痛似的,转开眼,听到北川说:“你都没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晨来没出声。

面前两根筷子没摆齐,她平伸手指,让它们躺得齐齐整整的。

北川看着她的小动作,过了会儿才说:“以后别问我这种问题。后悔个屁。大事儿不提,就说感情上,你会后悔爱过遇葳葳么?你会后悔爱过罗焰火吗?”

晨来的手指摁在筷子上,忽然一颤,筷子就歪了。

她还是没出声。

北川伸手拨了一下那筷子,“你命都可以不要的时候,我帮你一把,那点儿劲儿微不足道,老惦记着干嘛,累不累?”

“不是的,师姐。”晨来轻声说。“有你,我知道自己不是孤军作战。”

她看了北川一眼。

她眼前出现的不是北川如今这成熟精明漂亮的面孔,而是多年前更年轻更有朝气也更英气勃勃的样子。

那是参与过抢救葳葳的北川,也是重情重义明白事理同时也深知全局利害的北川……那时的北川就不像她,出事以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整个人是懵的,直到事情的发展一步步走向异常。那本该至少屹立百年稳固不倒的建筑轰然倒塌,随之被葬送的不止是葳葳的生命,还有幸福圆满的家庭,以及一些她被奉为圭臬的信仰,和依附在信仰上曾经仰望的人……这些东西的垮塌,几乎一夜之间逼得她成为一个战士。

但她的武器除了勇气,其实几近于赤手空拳。

她信赖的同学、老师、同事甚至那些居于高位的人,不是沉默便是撒谎,眼看着事实和真相就要随着倒塌建筑被夷为平地,永远被掩埋掉了,她在沉默和战斗中选择了勇往直前。

“……可最后冲上去的只有你啊,晨来。连蕤蕤都没有扛得住压力,只有你啊!”北川眼里亮闪闪的。

晨来眼里也亮闪闪的。

北川看着她,这张脸今天看起来有点浮肿,不知是不是因为哭过……事故发生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晨来有些消瘦,可是看起来还是健康又很有干劲儿的,脸有时甚至是圆嘟嘟的。在那之后,晨来迅速瘦下去……看着晨来无头苍蝇似的想不出办法,她知道自己得帮她一点忙。

晨来不缺胆量,缺的是一个突破口。而她恰好知道突破口可能在哪里。

她母亲总是说做医生好,希望她一直做个快乐的小医生,治病救人就好……老太太大半生看惯了争来斗去,习以为常,难得的是始终保持清醒和正直。因此她向母亲隐晦地寻求建议时,母亲也隐晦地指了一条小路。

北川叹道:“谁知道呢,也许冥冥之中,罗焰火的外婆是帮了你一把吧。我母亲常说,老太太是难得又难得的好人,做事公平,做人正派,对她影响太深了。不然,我想我母亲的态度,必然不是那样的。”北川看晨来沉默不语,轻轻将她手边的杯子推过去。“我母亲人在局中,是头脑非常清楚的。当然,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在那么个敏感时期,你那一闯,恐怕也很难成功。可是偏偏就是那么巧。”

晨来轻轻点了点头。

肩膀处隐隐作痛,提醒她那天有多么惊险。她后来被审查了很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不清楚,直到欧阳老师把她保出来。有那么一阵子,她以为外面风平浪静一切如常,自己的孤注一掷尤其显得愚蠢和鲁莽,像蚍蜉撼大树……工程的直接责任人自杀身亡,贪赃的受贿的一概不提,利益链上所有的果子仍岿然不动,然而遇家和其他伤者家属已接受和解的条件,遇葳葳的告别式都举行过了……风波之后的阳光像是格外灿烂,因此那些阴霾就格外扎眼。她的所有努力看着都像是笑话。她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并不很害怕。因为连死都不怕的人,没什么更让她恐惧的。可是真正的震动其实才刚刚开始。从医学院到医院再到系统最上层,层层震动,免职调职撤职,换了一大批人,被称为“血洗”一点都不为过,简直像换了人间,自然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失意、有人得意。而这些在以后的传说里,起源不止在一个豆腐渣工程的坍塌,更在于一个叫蒲晨来的疯子。

“看得见的东西多半都经过了矫饰,水面下的暗潮才是真正恐怖的。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没有失去爱人,但我第一次对尊敬的信仰的东西产生了怀疑,这是我离开的真正原因。你也不是单单因为葳葳做出了那样勇敢的举动,而是因为真相不该被掩埋。我们是救死扶伤的一群人,双手沾血只应因为救治,而不是权力和金钱。所以你问我后悔吗?我绝不。再问一次的话,我会认为你是在侮辱我。我就不会问你这样的问题。”北川说。

晨来默默地点了点头。

“比起你来,我的处境强太多了?不是天壤之别也差不多,起码没人能一手掐断我前途。退一万步讲,我不做医生,做什么也行。没彻底转行是因为还爱这一行,也有利可图。我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你看,这会儿要是收入买不起祖母绿大彩钻,我会不会寻摸别的出路。”

晨来吸了下鼻子,笑出来。她轻轻摇了摇头。

北川在开玩笑她知道的。她是不想此时她们的对话更沉重和压抑。已经够了……只是有一样,北川说得很对,如果不是热爱,一早就彻底转行了。以北川的能力和资源,做什么不比如今更好呢?

“我有一次跟老师说,为什么蒲晨来这个人我会认定了呢?说出来都是矫情,但这是实话。晨来,我的一部分良知保存在你身上。你如果倒下,我也死了一部分,知道吗?这话我跟你说,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讲。当年我的选择很清楚,大家都主动或被迫保持沉默的时候,我没有足够的动力实际上也没有勇气站出来。我知道蚂蚁和大象对抗的结果。这里面有家庭的原因,我要顾及的东西太多。我知道这是借口,真的站出去,也没人能把我真的怎么样了,但你知道,从我父母往上数,盘根错节的关系太多了。一群白羊里如果有一只黑羊不是问题,只要这只黑羊保持沉默,大家一起多多吃草,和和气气的,仍然是好羊……可如果这只黑羊冲出去了,把羊群里的规矩都踩碎了呢?羊不会咬人,但挤也挤得死人、踩也踩得死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是把我看到的事实说出来,我不会沉默,但也仅此而已。我是唯一一个敢于第一时间说出事实的人,可被下令封口之后,我也就止步于此。”北川转动着手上的方戒,动作极慢。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偶尔会从头至尾理顺一遍,理顺到每一个细节。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段时间,单单只是想想,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她往往要用掉至少半瓶酒去让自己恢复平静……后悔么?当然不。

她看着晨来平静的面孔——这张面孔她看了十几年了,若说美实在是美,但一看十几年,已经熟悉到有时意识不到其美丽,但这张面孔上时常会有的那种无惧无畏的光彩,太让人着迷了……她抬手握了下晨来的肩膀,“那天,你去见老师,谈过话之后,老师见过我。老师说,晨来这孩子,我在一日,能护她一时,就护一时,这责无旁贷。这世上聪明的孩子太多了,晨来如果只是聪明,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她。她身上的愚、直和拙的部分,才真正让人欣赏。老师说照现在流行的话说,晨来是可以拿女主角的剧本一路开挂的,我作为一个老人一生最后的任性,愿意做她开挂的保护伞。护犊子我是护定了。但能走多远,看她自己。”

晨来转了下脸,肩膀轻颤。

“老师知道你现在压力太大了,有部分原因是怕她受影响。她不怕的。今天你不选跟罗焰火分手,她也不会说什么。你跟罗焰火在一起这段时间,有多开心我们都看得出来。晨来,如果真的难过舍不得,也不要硬逼自己,知道吗?”北川抚了抚晨来的肩膀,“就是别熬着……早知道你陷得这么深,享受恋爱这种话我就不说了……你要说后悔,我有点后悔这个……但是你知道吗,就是你们第一次约饭那次,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吃饭聊天……我就想,x,怎么那么多话说啊这两个人,x,谈个恋爱又不会死……多美好的人儿啊,太值得冒险了。”

北川说着,重重地敲了下晨来的后背。

“到现在,大不了就算是失恋而已,能怎么着?别哭丧着脸,该干嘛干嘛去。拼了那么多年,拼死守住的东西,不好好儿地做下去,对不起自己吃过的苦,对不对?别觉得牵累了那些人,老师不会介意,欧阳院长他也不会介意,你们老裴早不就知道你是刺猬吗,不也接了么……你呀,真的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过如此’,怕什么?等你技术不精进,成为可被替换的零件的时候,你猜会怎么样?没人肯多看你一眼了。所以别在没用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你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做。”北川站起来收拾桌子,抬脚踢了踢晨来的凳子腿。“你知道我跟你聊这么久,值多少钱吗?别让我时间白白浪费啊,不然真生气了。”

晨来点点头,不出声。

北川端了这一叠空盘子,看看她,说:“我今儿晚上要睡这儿。”

“好。”晨来接了盘子,去洗好,擦干晾起来,出来看到北川蹲在地上,把她带来的行李箱打开了,招手让她去看。她过去,蹲在北川对面,看着箱子里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户外运动用品,其实是考虑到她要去的山区环境情况,替她预备的衣服鞋子还有应急物资,虽然不多,但考虑得极其周到,有些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她自己的购物列表上……她鼻尖忽然又酸了,只好狠吸了一下。

“出息。”北川又骂了一句。“钱是老师给的,腿是我跑的。你回头去老太太那儿,给我说两句好话。她怪我不够关心你……偏心眼儿的老太太,气死人了。”

晨来又想笑了。

北川帮她把行李箱锁好放在一边,摘了首饰往晨来书桌上一扔,就去洗澡了。

晨来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将沙发拉开,准备把床让给北川,自己睡沙发。这会儿时间还早,她坐在书桌前,拿了个小盒子来,小心地把北川的首饰和手表放进去。拿到那枚祖母绿方戒时,她停了停。

戒指拿在手里很有点分量。

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满目的翠绿不住地蔓延开来,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湖泊……她听见北川问你的吹风机呢,忙把戒指放进盒子里,跑去拿给她。

北川露出半截身子来,接了吹风机,笑笑,说:“哎,那个谁,在这洗澡的话,是不是转不开身啊?”

晨来瞪着她,抬手摁在她脸上,把她推了进去,狠狠把门关上。

她站在那里,转了下身,走到门厅里,把那双大拖鞋拿了起来,找了只布袋放进去。

她抱着布袋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转了两圈,想起床下有空置的盒子,拖出来塞进去,重新推回床底……她扶着床沿有一会儿没起来。

外面雨下得很大,不知何时能停。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阳台上有一点积水,扑面而来的是带着雨丝的风。

她看着那瓢泼般的大雨,轻轻打了个寒战……

……

“雨还没停吗?”罗青云正在切水果,许阿姨给她打下手,听见问,应了声还在下。罗青云点头,看看许阿姨,微笑道:“小许,火火最近的饮食你多上上心。”

许阿姨点头,没有多话。

听见脚步声,罗青云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宁昂来了,不见焰火,说:“去叫火火来吃水果。”

宁昂说:“您就让他自己呆着不好么?他又不是三岁,给个桃儿吃就高兴了——他三岁的时候就主意很正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何苦来的。”

罗青云瞪他,“你去不去?”

“老让我去给他当出气筒……妈,我可不是冲你们啊,我是冲火火——你们也真的很过分。明知道这时候他不好过,还来这一出。要你们这么对小纨,我跟你们没完。”宁昂说着转身就走。

罗青云说:“我可没啊。我要不心疼火火我今儿来让他给我脸色瞧么?你快去,少废话。”

宁昂转身往外走,慢腾腾的,正想着等会儿怎么能少碰点儿钉子,就看焰火从对面走过来了。

看见他,焰火跟没看见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就跟一阵风儿一样。

宁昂跟着转身,看着他走进厨房去。

他母亲见了焰火,就跟见了活宝贝一样的,啧啧——这就是罗家唯一的孙子的待遇,在罗青云女士眼里,侄子有时候比儿子还重要呢……儿子敢给个脸色瞧试试的,分分钟挨揍……他走过去,离焰火稍远一点儿坐下,刚好能看清焰火的脸。

刚才他在书房陪焰火坐了挺久的时间。晚饭吃得很沉默,他母亲想说的话都说了,焰火一句话都没回,只是脸色很阴沉。这会儿看上去,他有点心惊——焰火整个脸都是灰暗阴沉的。

“大姑,”罗焰火接了罗青云递过来的盘子。盘子里有切好的蜜瓜,那淡淡的绿色看起来非常的柔软又美味。他没有拿水果叉,而是从架子上拿了把餐刀过来。

“嗯。”罗青云看着他的动作。

屋子里所有的人,目光都在焰火的手上。

“我们分手了。”焰火说。

“嗯。”罗青云本该是松了口气,但她看着焰火。她可太了解她的侄子了,下文才更重要。

“我不管别人,咱们家有谁敢动她,我可不客气。”

餐刀落下去,蜜瓜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6-18

第十章 我拥有的那条平行线 (七)

尼卡2021-06-18

浅绿色的碎块在雪白的盘子里,看上去整齐而又决绝,同时也令人全无食欲。

没人出声,罗焰火将餐刀一放,发出轻细的“叮”的一声响。

罗青云不动声色地另换了一盘蜜瓜来,摆在焰火面前。

焰火停了一会儿,抬眼看向罗青云,说:“其他的事我不能保证。”

“火火,”罗青云缓慢地开了口。“好了。既然分手了,事儿就过去了。爷爷他们是各有立场,这你没有什么不懂的。就我个人来说,你喜欢的,我就喜欢。我今儿来主要是因为担心你。”

罗焰火不出声。

宁昂悄悄伸手从他母亲手边拿过那碟被切成八瓣儿的蜜瓜,眼睛却看着他母亲。罗青云发觉,宁昂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罗青云眉头皱了皱,果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大姑,我爸和我妈的结婚誓词您还记得吧?”罗焰火问。

他抱着手臂,坐在高脚凳上,目光落在台面上,脸上似乎有笑意,但那笑意看起来却让人胆寒……罗青云点了下头,说:“记得。你爸把两人的誓词和请柬都裱在相框里,放在家里显眼的位置。那是他们第一个家。”

“结果怎么样呢?”罗焰火果然微微一笑。“大姑,人心是最难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