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1/1)

虞胤江老了,多病痛,爱胡思乱想,疑心也就跟着重了。

此番虞意骤然病倒,他关心自然是关心的,只是难免会有些疑虑,非要亲眼见见才能放心。

多谢殿□□谅奴才,李福全长出一口气,出来前陛下亲自交代了,不能让大公子跟着进宫,不过殿下既坐轮椅,行动也不方便,带一位小厮在身旁,想必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肖覃手下用力,险些将椅背捏断。

不顾虞意重病硬要接他进宫,不能等,不让自己跟着,只让带一名小厮,虞胤江这是要见儿子,还是要直接将虞意囚禁在宫里!?

肖覃。虞意拍了拍他的手,沉沉的望了他一眼。

肖覃咬着牙,半晌松开手,退后一步道:岳扬,你陪殿下进宫吧,仔细着些!

是。岳扬走过来,站到虞意身后。

李福全倒也没说什么。

他本就想着要给虞意行个方便,只要不带肖覃,带谁都好说。

殿下,那便请吧

养心殿。

虞胤江近来也有些烦心。

他能感觉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储君之位不好再一直空着。

但要立谁为储君,他却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皇后在暗中拉拢朝中大臣支持虞恣,也知道虞恕自萧正则出事之后便渐渐失去了声望。

但他不想立虞恣为储。会打仗,会领兵,并不一定就能整顿好这么大一个国家,虞恕从小跟在他身边,学的都是正统的治国之术,行事作风又和他很像,虞胤江心里其实是对他满意的。

此次着虞恕前去安城,正是为了让他借此机会立个功,来日回朝受封也更有底气安城有虞胤□□过去的人,留在虞恕身边,必要时助他一臂之力。

陛下,二皇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别在外面吹风。虞胤江到底还是心疼虞意的。

父皇。岳扬推着虞意走进来,后者顶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神情颓败萎靡,却还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快坐下!虞胤江轻斥,病成这样,还逞什么能?

他原以为虞意只是寻常风寒,没想到这会儿一见竟如此严重,顿时后悔不已。

江寒可有好好诊治,他若不行,朕再派几位太医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唉。

虞胤江面带疼惜,目光里写满自责。

儿臣没事。虞意低低咳嗽几声,勉强靠着椅背坐直。

才将将能下床就被折腾进宫里来,他是真的有些吃不消,又不好在虞胤江面前表现的太过奄奄一息,虽然仅仅是如今这副样子,就已经把虞胤江吓得不轻了。

朕看你也别回去了,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好好养养。虞胤江盯了他半晌,突然道。

虞意一愣,刚要推辞,殿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赢,赢了安城

好好说话,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太监哭丧着脸,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三殿下他,他

虞意暗道不好。

三殿下怎么了!给朕说清楚!虞胤江勃然变色。

殿下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虞胤江身形一晃,张冬呢,朕派去的人呢!?

陛下。

张大人已经牺牲了。

殿门口传来一个熟悉人声,臣,萧栖求见。

第61章 相信 他相信,也分辨的清。

萧栖跪在殿外, 只感觉如释重负。

当初圣上仁慈,赦免了萧王府,只处置了萧正则一个人, 还准许萧栖保留世子之位日后袭爵。萧正则临死前攥着他的手,声嘶力竭的冲他喊,让他别把这偌大的家业弃之不顾,别把祖辈世世代代的尊荣抛在身后。

所以他跟着虞恕去了安城,做他的前锋, 和北疆人拼杀了整整三日。

但当他回城时,却得知虞恕遇刺的噩耗。

那一刻他站在皇子府外,心里五味陈杂, 既觉得轻松,又愧对父亲临终的托付。他能有今天的名誉和地位,全是依靠萧王府的势力和声望,即便父亲死后他那些昔日的朋友也没对他有半分的看轻, 丁点的不敬,除了因为他能继续袭爵,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承袭父亲未尽的事业, 母亲、祖母和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依靠他, 萧王府百年传承都压在他身上, 他顺风顺水受先祖荫蔽这么多年,如今也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了。

于是他只愣了片刻, 便抬腿冲进皇子府。

屋内一片狼藉。

三具尸体倒在地上,一人靠着墙角,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旁边有士兵正在替他包扎。

你是谁。萧栖神情凝重,隔着虞恕的尸体, 向那苟延残喘的人问道。

我是张冬,陛下派我来张冬说着呕出一口血,索性推开身边之人,勉强朝萧栖抬了抬手。

陛下派我来保护三殿下我没救了,这是密信,咳咳咳。

密信?萧栖一怔,随即飞快的跑到那人身边,取出他手里紧攥的一张纸。

皇后派人刺杀,地上那人就是她身边的,张冬勉强吊着一口气,你速速回京,快快

张大人!?

萧栖惊慌的去探张冬的脉搏,半晌却没任何反应。

他站起身,焦躁的在原地转了几圈,打开信看了一眼又攥起来,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抢了一匹马就往京城赶,总算是抢在皇后知道之前到了宫门口。

如今他等在殿外,只等把情况跟虞胤江说明白,他便可彻底退出这你死我活的党/派之争他尽力了,虞恕已死,就算萧正则再不满意,他也做不了更多。

萧栖。进来。虞胤江盛怒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

萧栖面不改色的走进去,心跳如擂鼓。

给朕说清楚,安城究竟怎么回事!朕的皇子怎么回事!

萧栖深吸一口气,跪下道:启禀陛下,臣带人在城外作战,三殿下留在城内指挥,臣得胜回城时便听说殿下遇刺,赶到皇子府见了张冬大人临终前最后一面,殿下,殿下身边的近卫,以及行刺之人,均已在臣赶到之前就

他一口气说完,又从怀里掏出沾染着血迹的 密信,递到李福全手中。

叶知秋送到北疆大统领手里的那封信确实起了作用,但奈何虞恕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么回事,竟一直缩在城里不出去,这战死的假象总不能凭空捏造,万般无奈之下北疆三皇子只好给皇后回了封信,信中写着虽然之前商议之事不成,但此后仍可合作,这封信就被郑辉带在身上,只等刺杀完成便送至京城。

可谁知道虞胤江竟派了张冬跟在虞恕身边,郑辉杀了虞恕,离开时却被张冬截住。

虞胤江颤抖着从李福全手里接过信,才看了几眼便摔在地上。

反了!真是要反了!皇后想干什么!?啊?

天子震怒,萧栖被吓的一个哆嗦,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虞胤江气喘吁吁的跌坐在榻上,连李福全都不敢上前搀扶。

传,传朕旨意,立刻把皇后给朕带过来!!

虞意旁观许久,闻言觉得不妥,刚要出声,虞胤江自己便反应过来。

等等,先别动,不要打草惊蛇,派几个人去坤宁宫,就说朕有事找皇后,另外派人速速让叶知秋带兵进宫!

是!

虞意低咳几声,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皇后手里握有兵权,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要先让知秋带着禁军过来,否则虞胤江难免被动。

殿内一时静默下来。

虞胤江端坐在上首脸色阴沉,虞意同萧栖等在一侧,两人对视一眼,转过头沉默不语。虞意背后冷汗浸湿,他费劲的侧了侧腰,尽量将重量压在扶手上,否则连半柱香的时间都坐不住。

李福全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挨个清点殿内的宫女太监,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一名宫女手里端着茶盏,从方才便一直站在屏风后,这会见李福全背过身去,立刻轻手轻脚的溜进侧殿,转身就往外跑。

她飞快的朝坤宁宫跑着,路上遇到虞胤□□去的侍卫,不得不稍微绕了些路,好在那几名侍卫并不敢太过着急,倒是让她紧赶慢赶的抢先一步。

娘娘!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宫女摔在地上,又狼狈的爬起来,凑到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后正靠在软垫上喝茶,闻言大惊,立时站起身,茶盏跌落四碎。

遭了。皇后不安的朝门口走了几步,刹那间甚至想要顺着密道偷偷逃出去,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

来人。

娘娘吩咐。

去通知兄长,叶大人和愿意效忠七殿下的部属,之前答应本宫的事也该到了兑现的时候了!

皇后神色果决。

来人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领命离开,几乎他前脚刚走,后脚虞胤□□来的人便到了坤宁宫。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妥帖的整顿好仪表,搭上宫女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为了她,为了虞恣,今日她只能赢,不能输。

******

养心殿。

三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久到虞胤江察觉不对,又加派人前去,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皇后带过来。

但皇后没来。

方哲先来了。

虞胤江见到他的那一刻便知今日之事难以善终从坤宁宫到养心殿那么点距离,却比不上方哲接到消息再进宫来的快。

臣方哲参见陛下。

方哲。虞胤江嘴角抖动。

方哲静静的站着,看起来像是孤身一人。

带了多少人。虞胤江闭上眼。

臣昔日的旧部,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方哲应答极为自然,像是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朕待你们方家不薄,你们为何虞胤江忍了又忍,还是不免拔高音量。

方哲轻轻一笑,陛下真是统治盛世太久,忘了当初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了。

你什么意思!?太子也是你们方家的,军功也是你们方家的,皇后也是你们方家的!

方哲不说话了。

虞意皱眉,想上前,却连推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岳扬站在远处,他只好勉强冲萧栖使了个眼色。

萧栖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推着他走到方哲对面。

方大人咳,咳咳。虞意半掩着脸忍过那阵咳嗽,声音艰涩。

二殿下,又进宫来陪皇上说话?可真是孝顺!方哲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虞意摇摇头,提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今日之事难以两全,难道方大人真想逼宫不成?如此一来虞恣就算得以继承大统,只怕也落不得一个好名声。

方哲沉默片刻,终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殿下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说着,他打量了一圈虞意苍白的脸色。

意儿,过来。虞胤江语气含怒。

虞意最后看了眼方哲,就被萧栖推到虞胤江身后。

切莫惊慌,更不要激怒他,虞胤江在他身边坐下,悄声道,叶知秋不久便能赶到,方哲的旧部大多在安城,禁军训练有素,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你这身子可还能坚持?

虞意扯出一个笑,父皇不必分心挂念儿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在这紧要关头昏过去,只会给虞胤江平添负担。

虞胤江皱眉,正要说话,殿外跑进来一个人,附在方哲耳边说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看过去。

方哲听完后精神一振。

叶知秋终于来了!

陛下,他抬起头,盯着虞胤江,该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虞胤江起身,将虞意护在身后。

虞意后脑抵着椅背,勉强喘匀了气,汗湿的睫毛低垂。

他半睁着眼,透过虞胤江衣物的间隙,看到方哲身后的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肖覃!?怎么是你?虞胤江和萧栖同时出声。

肖覃。

虞意觉得自己怕是已经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肖覃好端端的呆在府里,怎么会跟着方哲进宫。

他挣扎着拽住虞胤江的袖子,父皇

虞胤江张着嘴,看了看不远处横刀而立的肖覃,又看了看满头冷汗的虞意,顿时感觉怒火中烧。

好,好好好,朕还真是信错了人!肖覃,你给朕解释解释!

事到临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方哲翻了个白眼。

这位叶大人也是真够让人佩服的,逼宫这么要紧的关头还不忘那点情情爱爱的心思,若是坏了殿下的大事,看他怎么交代!

虞意闻言心尖一缩。

他扶着萧栖站起来,视线太模糊,看不清,又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不不是肖覃。

虞意脱力跪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这不是肖覃。

他相信。

也分辨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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