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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宁郡主果真姿色极好,可此时他哪儿有胆子去欣赏?

凉太守立马做出一副慌张地样子,对那些兵卒吼道,你们干什么!还不放下刀剑!

兵卒不用再面对这女杀神,一时间如释重负,放下弓箭后退几步。

凉太守努力藏住脸上恐惧,规规矩矩躬身行礼道歉:两位殿下,虎校尉他治军不严,不小心冒犯了你们,我

无名却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凉太守,你准备怎样安置城外灾民?

凉太守脑袋转得极快,轱辘话脱口而出:不瞒两位殿下,微臣正在府内与谋士商量此事,今年灾情不比往年,微臣怎敢大意?微臣巡视时一发现洪灾,就立刻加快速度赶了回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凉太守演技极好,声情并茂,若不是无名亲眼看见城外灾民惨状,都要信了他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再者,凉太守话中有话,果真如无名想的那般,他将碾死灾民的责任,用一句忙着赶回去救人,轻飘飘地掠过了。至于如何救治灾民?他虽说自己不敢大意,却连一个具体措施都没有说出口。

微臣不敢怠慢了两位殿下,已经吩咐下人备好宴席,两位殿下不若进府中坐坐。凉太守见无名和唐池雨没有回话,以为自己已经诓住了她们,掩住眸中喜色,转移话题道,咦,这位姑娘是?

凉太守问的自然是南月,他仅仅看了一眼,就断定那小姑娘长得清丽漂亮,性子也应该是软糯天真的类型。而且凉太守看得清清楚楚,小姑娘头上戴着的发簪,和长宁的发簪正好是一对儿,可见两人关系有多好。想要将长宁和七殿下哄开心,或许这个小姑娘才是重点。

无名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凉太守一些,同时她向后伸手,南月立刻握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

凉太守克制住后退一步的冲动,微笑看着两人。

可无名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轻声笑着,重复道:凉太守,你准备怎样安置外边的灾民?

这凉太守还想糊弄过去,对上无名冰冷的眼神后,心里倏地一凛,快速编道,微臣正在与谋士商议,应当是挪一家客栈出来,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不过灾民人数众多,需要一两日准备时间

无名挑眉问:你既然知道人数众多,一间客栈怎么够?你可有查过城外有多少人?

你说准备一两日,那这一两日时间里,城外灾民又当如何?

凉大人既然不会安排,那我便帮你。

开仓放粮,在城外搭建帐篷,筹集衣物被单等送出城去

听到放粮二字时,凉太守神色一僵,又迅速恢复正常。

无名却看得一清二楚。

无名止住声音,忽然笑道:凉大人,你是不是在想,要怎样悄无声息地置我和七殿下于死地?

凉太守被戳中心中想法,神情这才真正地慌乱起来。

第62章 洪灾(三)

殿下说笑了。不过片刻,凉太守便掩住眸中戾气,恭顺笑道。

无名却仍是刚才的轻慢笑容:接下来几日里,凉太守大可试试,不过么

第一,我和七殿下走水路进枫城,沿路不少人都看到了,其中不乏各地的豪门勋贵。我和她若是死在了枫城当中,无论是不是凉大人你下的手,你恐怕都逃不了。凉大人,你知道的,大殿下是个纨绔,从不讲理的那种。

第二嘛凉大人,你觉得是我的剑快,还是你手下的弩快?无名笑着说出这句话,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拔剑向后一挥,剑罡无形地扩散开来。

人群中有血花喷出,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此时倒下的兵卒,便是先前对无名三人露出猥琐下流表情的那几人。

甚至没人看清无名何时手中短剑何时归鞘。

唐池雨双手抱着剑眯眼笑,而刚才凉太守认为最单纯无害的那个小姑娘,此时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乖巧仰头看着无名,目光澄澈。

凉太守这回是真的抑制不住心中恐惧,扶着墙壁慌乱地后退两步。

无名笑容收敛,冷声道:愣着做什么,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做好了,还能留你一命。

无名声音里杀气浓郁。

是是凉太守一时被吓得找不着北,慌乱安排兵卒去城外搭帐篷,又吩咐人去城中采购衣物、被单等用品,一并给灾民送过去。

安排好这一切,凉太守才逐渐冷静下来,颤抖着对无名三人道:殿下,你们先、先进府休息,我这就去开仓放粮,这就去!

带路。无名冷声道。

凉太守立马叫来管家,引着三人往府里走,他自个儿也坐上马车,这就去粮仓取粮食。

进了太守府,只见四周树木成荫,五色花朵开得正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甚至比京城中几座王府还要华贵一些。没走几步,无名就眼尖地看见,时不时就会有穿着香艳的漂亮女子远远躲在院落中,对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些女子最大的不过二十一二,最小的比南月还要小一些,可见年近花甲的凉太守平日里有多荒丨淫。

此时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肉香飘满整个后花园,各类精致的菜式摆了满桌,瓜果是从西域快马加鞭运来的新鲜货,米饭是东北那边产量最少、品相最好、价格最贵的珍珠米,一桌饭菜几乎上千两银子。

就连京城中,都少有纨绔家族能奢靡至此。而城外那些麻木的流民,距离太守府不过几里路的距离!这才是真正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无名三人并未浪费,简单吃了吃,填饱了肚子,便让管家带着她们继续参观太守府。

走到一座偏僻一些的小院里,一股挥之不散的腥臭味飘入鼻尖。

管家瑟瑟发抖地介绍道:这是虎校尉的院子他性子怪异,喜欢食肉啖血,院子里血腥气便浓了些。

无名一把弯刀毫不犹豫架在管家脖颈上:说实话。

管家跟着凉太守作威作福惯了,哪儿有过一言不合就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的经历?更何况刚才虎校尉被无名打成了什么样,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管家一个腿软,直接跪在地上:虎校尉喜好喜好杀人,隔三差五,就、就会弄一个人回院子里

什么人?无名挑眉。

什么人都有可能是城里的百姓,可能是城外的村民,甚至可能是水师兵卒

你们凉大人就不管管他?无名声音轻佻,听不出一丝愤怒的情绪,眼底却冷得可怕。

管家一时无言,眼角憋出两行浊泪。凉大人不仅不管此事,还一直护着虎校尉,纵容他在城里为非作歹!甚至有些时候,凉大人还会吩咐虎校尉帮忙处理一些不干净的事儿。可是这话他敢说给两位殿下听吗?

见管家不答,无名笑了笑,轻飘飘道:我知道了,不为难你了。

无名说着,回头和唐池雨对了个眼神凉太守必须死。

无名拍拍手,牵着南月,和唐池雨一块儿往府外走。

管家颤抖地追上去:殿下不留在府里歇息?

不了,我们找家客栈就行。无名摇头。

离开太守府后,无名三人随意找了家干净整洁的客栈,却没有立刻进屋歇息,而是快步掠到城门口。三人借着夜色掩盖,掠到城墙之上,观察城外的情况。

短短一两个时辰过去,城外灾民又增多了不少,无名粗略估算,大概有四百人左右。

好在兵卒们已经在城外一片空地上搭起了帐篷,也有一袋袋衣衫被褥送了出城,虽然数量还远远不够,但至少可以先让老弱病残得到安置。

唐池雨皱起眉头:这枫城水师怎么这么磨磨蹭蹭?这么久帐篷都他娘没搭好两个。要是渭北军,早把外边的灾民安顿妥当了。

枫城水师百年没遇到过战事,这十来年又摊上这么个太守,难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无名轻轻摇头道,小七,明儿你去接手水师统领的位置?

好。唐池雨应下,又怔怔地问,为何是明天?

无名:因为待会儿还得麻烦你给京城那边写封信,将枫城的情况上报给唐炙。

唐炙不会分心去管大兴山流民,因为那些流民是死是活,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但枫城就不一样了,枫城是水运枢纽的要地,一旦能将自己手下的人安插过来,对他来说获利是巨大的。所以他不仅会管这件事,还会派出手下最有能力的官员迅速赶来接手枫城。

以后的事情说不清,但至少唐炙与太子相争的这几年里,他手下的人都会将枫城洪灾治理得好好的。

听完无名的分析后,唐池雨认真地点点头,三人从城墙上跃下,继续蹲守在城门边。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街边传来阵阵马蹄声,凉太守竟亲自将粮食运了过来。整整十几车的粮食,应该够灾民挺过这段时间。

无名眼底却仍是一片冰凉的。

凉大人。

三人从暗处走出去,挡住城门,十几辆粮车被迫在路中间停下。凉太守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恭顺笑道:这么晚了,殿下还来探查灾情,真是

别废话。无名打断他的夸奖,拔出短剑指向粮车,掀开。

凉太守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却还是带着笑意,掀开粮车上的布匹:都说民以食为天,这粮食就是老百姓的命。微臣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粮车上动手脚啊。

粮食不是装在麻布袋中的,而是用竹兜分门别类装好了的,竹兜最上方铺着的,的确都是成色上好的粮米谷物。

唐池雨走过去,将后面几车的布匹掀开,都没有任何异样。

凉太守在一旁不断说着:殿下先前定是误会微臣了,微臣的确是一心为民,想着尽快将此次洪灾解决。只是殿下您看,微臣老了,脑子不太灵光,所以才耽搁了。一经殿下提醒,微臣才反应过来应该如何做,这便立刻行动起来了。

无名没有听凉太守的车轱辘话,径直走到粮米面前,弯下腰嗅了嗅。

一丝很淡很淡的霉臭味,混合着香薰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尖。香薰是自然的稻草香,与谷物本身的香气融合得很好,若不是无名鼻子比一般人要灵一些,还真就被凉太守骗了过去。

此时无名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南月同样是微微耸动鼻尖,眉头微蹙。

凉太守见无名起身,心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没想到下一刻,无名便猝不及防拔出弯刀,手腕轻轻一动,竹兜便被拦腰砍断。

竹兜内早已发霉的粮食落了满地。

无名冷冷朝凉太守看过去:凉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敢对粮车动手脚?

这、我下官也不知道啊!凉太守慌乱起来,无名却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红月弯刀倏地抵入他的嘴中,将两边嘴角砍出裂缝。

凉太守脸色苍白无比,喉咙中发出恐惧地啊啊声。

带路,去粮仓。无名将凉太守拎上一辆粮车,南月和唐池雨坐上另一辆,兵卒们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慌忙地在前边引路。

无名余光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呆呆站在粮车边,看着她们的背影发愣。

南浩淼看看发霉的粮食,又看看几人远处的背影,紧皱着眉头伸手敲敲脑袋,似乎在艰难地思考着什么。

到了城边小平原的粮仓外,一直哆嗦的凉太守挣扎忽然剧烈起来,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无名还没有走进粮仓,光是在外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霉腥味。根本不用进去,就知道里边是什么样的场景了。无名拎着凉太守衣领,将他拎到粮仓外一个小池塘边,不由分说便将他的脑袋摁进水中。

凉太守剧烈地挣扎起来,在无名手中却连动一下都困难。周围的兵卒们远远看着胡人少女肃杀冷冽的侧脸,只感觉身体从内到外凉个透彻。

眼看凉太守要挣不动了,无名才将他的脑袋从水里拉出来:粮仓里还有好的粮食吗?

凉太守刚才呛了水,喘了好一会儿才颤抖道:没没了。

据我所知,枫城每次洪灾,朝廷补贴的银两和粮食都不少,被你藏哪儿去了?

凉太守不过犹豫一瞬,便再次被无名摁进水里。

再被捞出来时,凉太守大脑早已被死亡的恐惧填满,毫无隐瞒道:在在平江县,我的凉家老宅。

无名在商船上无聊,看过周围一带的地图,平江县是枫城周边一个小县城,走山路过去,来回大概需要四天时间。

无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没有任何预兆地,再次将凉太守摁到水里去。这回直到凉太守彻底没了动静,无名才松开手,一脚将他的尸身踢进水塘中去。

早在虎校尉院中时,无名和唐池雨就起了一次杀心。如今见凉太守在救治灾民上起不到任何作用,无名便懒得再忍,直接动手。

无名嫌恶地拍了拍手,站直身体,淡淡望向那些兵卒:你们都看见了,凉大人自觉有愧,跳水自杀。

兵卒们点头如小鸡啄米。

无名转身往回走几步,南月便上来牵她的手,她却不自觉将手掌往身后缩了缩:脏。

南月怔了片刻,温暖的小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指,认真道:无名的手,不脏的。

无名表情仍然冷冽,眼底却染上一层暖意。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粮食该怎么办才好?从枫城到平江县,来回需要四天时间,若再加上粮车,恐怕得五日左右。等洪灾水退下去,至少得小半个月时间。对青壮年来说,或许饿个五天没有大碍,但灾民中老弱病残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无名牵着南月,一边往回走,一边和唐池雨商量对策。最终三人商定,无名和南月快马加鞭去平江县取粮食,唐池雨则将凉家多余的屯粮放出去,再利用凉太守家的金库,向城中百姓筹集食物。

然而现在正值洪灾,枫城与外界的联系被割断,码头上只孤零零地飘着南家的商船。没有新的粮食送进来,别说城外灾民了,恐怕城中部分百姓都撑不过洪灾的这段日子,哪儿会有人愿意卖粮食?至于朝廷批下来的赈灾粮,恐怕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是根本不可能抵达枫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