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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司涟都已经有些记不全了。

她只记得,以前自己的确过得很苦。

后来师父死了,司涟就独自琢磨着,该怎么进京杀秦王。

她一个人缓慢地南下。

走到河北道时,一群劫匪盯上了她。

司涟原本想,要怎么玩儿死这群白痴呢?

唐池雨却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身骑白马,英姿勃勃。唐池雨和司涟不同,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身上数不清的疤痕,分明是个纤细的女子,气概却远超许多男子。

司涟当下便有了主意,她悄悄放下手中暗器,可怜兮兮地感谢唐池雨。了解到唐池雨是要进京后,司涟便随后编了个理由,让唐池雨捎她一路。

唐池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路上,更是对她没有丁点儿防备。

那时司涟就在想,这女人真傻。

回京路上,司涟了解到,原来唐池雨是大秦七公主,更是在边关呆了三年的云麾将军。

司涟有考虑过,要不要杀了唐池雨。

毕竟她的仇人是秦王,唐池雨作为秦王最受宠的小公主,自然也是她的仇人。

可是,司涟每每看见唐池雨那张明媚的脸,每次唐池雨露出白牙朝她明朗一笑,她都觉得下不了手。

算了吧,父债子偿,就算要杀也是杀皇子,哪儿有杀公主的道理。

司涟这样告诉自己。

第40章 负责

跟随唐池雨回京后,司涟开始认真思考,怎样才能接近秦王?怎样才能接近镇国将军李全然一家?

司涟想了很久,最后她想起师父告诉她:当一个女子倾国倾城时,自然有数不清的男子往她裙边涌,其中不乏王公贵爵。

于是司涟想方设法,进了长京城中名扬天下的歌舞行,亦是最出名的青楼,醉花间。

她成功成为楼里的花魁。

司涟的算盘打得响当当就算不能被某位皇子看上,赎身进皇子府。说不成在年节献舞时,自己也有机会进入宫中,一曲剑舞,当场刺杀秦王。

可没想到,计划才开始第一步,就被打断了。

唐池雨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来醉花间中听曲儿,正好巧遇被思安伯公子纠缠不休的司涟。

唐池雨大怒,将思安伯家那位打得半死不活。

司涟在旁边看着,她认为自己本该觉得幸灾乐祸才对,可心里却莫名心虚得紧。她知道,当时唐池雨之所以那么生气,不是因为思安伯家那位公子,而是因为她。

唐池雨信任她,将她带回京城,她却转头就进了青楼。

唐池雨能不气吗?

司涟第一次觉得如此心虚害怕,甚至当时就想和唐池雨坦白一切。但她终究还是记起了自己的使命,记起了唐池雨的身份。

司涟心里纠结许久,最终决定,干脆利用唐池雨的身份接近秦王。所以她故意跳了那么一场舞,故意在唐池雨面前编出一个又一个谎话,骗着唐池雨将她赎回府上。

至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唐池雨的?

司涟不知道。

可能是某个清晨,唐池雨嘴上嫌弃着她身体羸弱,却藏不住眼底的关切,小心翼翼地帮她披上披风时。

可能是某个午间,唐池雨无意间看见她吃得不多,便顺手帮她夹一些肉菜时。

可能是某个夜晚,唐池雨挑灯夜读,她不怀好意地想要红袖添香时,少女眸光清亮、不含一丝欲念地让她回房休息。

唐池雨就像是一道明朗的光线,不知不觉,就渗进她幽暗的心底,一点点将它填满。

等司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深陷其中。

殿下司涟看着唐池雨的侧脸,长叹一口气,轻声道,我明日就离开了,不知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唐池雨趴在桌上熟睡,轻轻皱眉,咕哝一声。

司涟柔柔地看了会儿,突然埋头咬住下唇,犹豫几息后,转身在房间角落里点燃一盘香。

幽香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不一会儿,司涟的脸颊便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昏睡中的唐池雨,更是朦胧地睁开眼。

司涟?唐池雨的声音沙哑,眼神迷茫。

殿下,我在。司涟小心地将她抱起,往床上走。

唐池雨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却本能地被什么吸引着,主动抱住她的脖颈。

司涟唐池雨脸色微红,眸光涣散,你抱着好软好舒服

嗯,殿下。司涟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唐池雨抱到床上。

她手指轻轻一点,摇曳的烛火熄灭了。

日上三竿,唐池雨终于懒散地睁开眼。

她的生活一向规律,就算睡得晚,也一定在日出前起床练武。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一觉睡到现在。

唐池雨迷茫地眨眨眼。

房间里很暖,除了快要散去的淡淡幽香,还飘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唐池雨嗅到那丝气味时,突然回想起昨晚的几个片段,脸颊倏地红了起来。

她猛地坐起身,看向床边。

衣衫散乱地堆在床尾,满是褶皱。床上却早已没了司涟的痕迹,就连被窝的另一边,都是冰凉的。

唐池雨愕然掀开被子。

被单上有一抹浅红。

另一边桌案上,放着一封未拆开的信。

无名和南月很早就到了公主府里,进门时,正好遇见背着包裹离开的司涟。

司姑娘,一路顺风。无名眯眼朝司涟一笑。

多谢郡主吉言。司涟微笑回礼。

南月看了看无名,又看了看司涟,大概猜到司涟是要从公主府离开了。

司涟姐姐,路上小心,一切顺利。南月声音清甜,无比认真道。

好。司涟歪头抿着唇笑,朝南月招招手,南月小妹妹,过来让姐姐揉揉头,好不好?

南月却往无名身后躲了躲,摇头:不好。

只给无名揉揉。

司涟轻笑,挥手告别。

南月看着司涟的背影,总感觉她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同,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哪儿不同。

无名姐姐,司涟姐姐她要去哪儿?南月迷惑地问。

她要回自己的家里看看。无名温和道。

她还回来吗?

会回来的。

那就好南月微微低头,如果司涟姐姐不回来了,七殿下应该会伤心。

你懂什么?无名牵着她往演武场走,顺手敲敲她的小脑袋。

南月脸颊嘟起,认真道:我懂的。司涟姐姐和七殿下关系很好,就像是我和无名姐姐一样。如果有一天姐姐你离开我了,我一定一定会很伤心,所以司涟姐姐和七殿下也是一样的。

离别苦,是有多苦?

无名再清楚不过了。

无名舔舔干涩的嘴唇,突然紧紧将南月抱在怀中。

不会离开的。

今早唐池雨不在演武场,空地上无风无尘。

无名皱眉,隐约猜到些什么,却没有在南月面前说出来。

她和南月照例来到梅花桩面前,一人修炼内功心法,一人在旁边练刀。

又是十来天过去,南月已经能站上第三根桩子,冥想入定时所用的口诀、姿势也和先前有所不同。

朝阳初升,不知不觉就到了日上三竿。

唐池雨终于揉着眼睛,魂不守舍地走到演武场。

无名扔下刀,迎了上去:怎么了?

唐池雨闷闷地眨眼,拉着她在地面上坐下,两人正对着入定的南月。

无名,司涟走了。她说她找到家人的信息,想要回家一趟。唐池雨苦闷道。

嗯。无名点头,我今早遇见她了。

她说她一年之内一定回来找我。唐池雨声音仍然很低,一年说不定那时候,我都回渭北边关了。

你先前不是说,等你帮她找到新的归宿,就让她从府里搬出去吗?怎么现在舍不得了?无名双手抱住脑袋,轻佻道,喜欢上她了?

没有。唐池雨低头,手指在地面上画着圈圈,应该是不喜欢的。她太柔弱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朋友之间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吗?无名戳戳唐池雨的脑袋,就连我们俩,先前都有整整两年没见,怎么你没舍不得?

唐池雨咬咬牙,声音含糊无比:我昨晚和她

什么?无名没听清。

唐池雨脸色一红,干脆一手捂住脸颊,一手几乎将地面戳出洞来:我睡了她。

虽然早晨遇见司涟时,无名就隐约猜到了一些,但此时她还是不悦地眯起眼:怎么回事?

二师父给司涟下了蛊,能够防住她对唐池雨出手,却防不住她硬是要以身相许。

就像无名和大师父处处护着唐池雨,不让她的一颗赤子之心蒙尘,可他们能够护住一时,却护不住一世。唐池雨迟早会从象牙塔中走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唐池雨烦躁地抓起一把沙子,张开手指,看砂砾一点点流落,昨夜我明明在看书,后来好像看得睡着了。司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房间里,然后,我们们就

指尖砂砾全部落到地面,一粒不剩。

然后今早醒来,我就发现司涟不见了。她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说她去寻找家人,一年内回来。她还在信上写,她喜欢我。唐池雨道。

那么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无名轻声问。

我不知道。唐池雨烦躁摇头,但我认为,我应该对她负责。

可你并不喜欢她,昨晚的事情,也并不一定是你的错,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无名说道。

唐池雨固执地摇头:不行。做了就是做了,我不能推卸责任。

昨夜的记忆漫上心头。

唐池雨埋着脑袋,耳根突然红了起来。

昨晚她但凡她意志再坚定一些,明明中途有许多次,可以停下来,可以将司涟推出怀中。可是她鬼迷心窍一般,最终什么都没做,任由事态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既然她做错了,就必须负起责任。

唐池雨抬眸,认真道:等她回来,我会试着喜欢她。然后,若是她愿意,我就带着她回渭北。若是那时我已经在渭北了,无名,麻烦你帮我问问她

好,你放心。

无名看着唐池雨眼中坚定的光,没有再劝什么,只温柔地拍拍她的脊背。

赌坊收到无名提供的消息后,不仅将此事传告给宰相卫家。同时为了防止卫相不买账,吩咐人将消息传播开来。这类八卦在京城底层百姓中穿得飞快,不多时,不少人家的奴仆下人,都听说了和南家二小姐发生关系的护卫,竟是宰相亲弟弟遗孤一事。

一时间长京城中此事穿得沸沸扬扬,就连南家都得到了消息。

南博远本就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更是烦躁地揉揉眉心,吩咐下人将卫鸠从柴房里放出来,好生梳洗一番。

如果消息是真,恐怕卫相两天内必回上门拜访。

果然,第二日下午,卫相携礼来到南家,南博远亲自将他迎入大厅。

两个官场上的老狐狸相对而坐,各自捋着胡子,寒暄一番,谁都没有提那件丢人事。

最终,还是卫相率先眯起眼睛:南大人,可否让我见见那孩子?

卫相没有提那孩子指的是谁,但南博远显然心知肚明。

应当的。南博远挥手,命人将卫鸠带来,那孩子啊说来也巧,卫大人也知道,我们府上护卫、丫鬟数量向来不多。前些日子大姑娘在乡下休养够了,回到京城里来,我怕院里人手不够,这才新招了一批人。没想到呐,正好将那孩子招进来。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呐。卫相笑道。

很快,卫鸠便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他被关在柴房两天,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卫鸠只知道,刚才小厮帮他洗澡时,语气恭敬羡慕得紧。他也就猜到一些,或许南大人相通了,真的要让南晓依嫁给自己?

然而进房门后,卫鸠看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头在,不由得惊愕地眨眨眼,又很快收起表情,恭敬行礼。

卫相蹙起眉头。

这孩子长着一双凤眸,眼角一颗泪痣,的确和他弟弟颇为相似。可就是邪气太重了,显得太圆滑了些,他不喜欢。不过想想也是,在外边野了二十多年,甚至对南家二姑娘做出此等丢脸事的人,心性能好到哪儿去?

卫相压下心中不喜,尽量和蔼道:听说你背上有块红玉胎记?

卫鸠混迹江湖多年,什么没经历过?一听卫相这么问,他就敏锐地感知到什么,眼睛一亮,果断脱下衣服将后腰亮出来:大人请看。

卫相却对他的这份圆滑更加厌恶。

就连南博远,也佯装什么都没看见,尴尬地移开眼睛。

卫相确定胎记位置后,又问:孩子,你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

卫鸠点头:回大人,我从小就是孤儿更小一点的时候,是被庙里的僧人养大的。

那你的名字?

据庙里的师傅说,我襁褓中有一块布条,上边绣了卫鸠二字。

卫相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孩子的确就是他弟弟卫天南的遗孤。他强忍住厌恶,用他混迹官场多年的精湛演技挤出几滴泪水,扑上去抱住卫鸠。

侄儿啊叔叔可算是找到你了!

卫鸠虽然还不知道面前这人究竟是谁,却还是配合地哭出声来: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