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白昼 第31节(1/1)

埋骨场那两年对他来说无比漫长。那时候他的梦里一半是宣檀惨死的身影,一半是弃他而去的徐以年。前者令他痛苦不堪,后者则如某种生长在潮湿地域的苔藓,从不见阳光的阴暗处孕育出卑劣的欲望。

如果徐以年也在埋骨场就好了。

如果他跟他一样跌落到泥潭里就好了。

谁都别嫌弃谁,他又可以拥抱他、亲吻他,将他据为已有。

他没想到,幻境里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一样好,真正的徐以年甚至更为温柔。

“我觉得,这事有戏。”半天得不到回应,花衡乂索性自己分析,“暂时不谈喜不喜欢,他对你没好感我是不相信的。”

“是不太对……”郁槐喃喃。

重逢以来,两人相处时看似自然,却都有意无意避开了过去的纠葛。徐以年不提,他也不问,只顾当下能有一星半点的慰藉。可事实若和表象相反,对方不仅没放下,还对他有好感……

花衡乂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好心提醒:“你还是收敛点儿,别把人吓跑了。不是我说,你现在的样子就很恐怖。”

如果徐以年在场,他怀疑郁槐能直接把人锁起来。

也不知道,那小孩儿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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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校园里,下课铃声打响。

讲师下了讲台,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时不时能听见讨论游戏和各类八卦的声音。

玩手机的女生欣喜地惊叫一声,赶紧推了推自己的室友:“你看见季季发在微博的公告没有?她说上次417直播抽奖时系统出了故障,最后没人获奖,跟品牌方商量以后,那边决定补偿参与抽奖活动的观众,所有留过言的观众都能终身免费入住云鼎旗下的酒店,房型任选——我一直好想去千重山的度假山庄啊!他家的套间全是网红打卡地,下周放假冲了!”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好事?我记得有个很贵的星级酒店……是不是叫明月间?那个也是他家的吧?”室友惊喜道,“确定是留言的观众都有吗,这个补偿也太大气了!”

“真的真的!我都收到微博私信了!”

“我也收到了!我天,这是什么神仙品牌方!幸好当时留言了!”

“不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好像都很模糊,我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我也忘了,管他呢……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在截图发朋友圈啊?我也要发!”

第29章 番外

番外:关于两人学生时代的往事

今晚最后一节是副校长的妖族理论。作为一门简单的公选科目,大教室里坐着许多不同年级的学生。铃声还没响,诺大的阶梯教室有些吵闹。徐以年翻了翻自己的课本,想到接下来还要在这里枯坐两个小时,实在觉得索然无味。

他扭头不停地朝窗外看,一刻也不安分,最后干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夏子珩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问:“不是吧小徐哥,下节课是副校长的,你也敢翘?”

“你懂的,”徐以年给了他一个眼神,“要是点到名,就说我去上厕所了。”

他和夏子珩的座位靠近后门,推开门就能溜出去。徐以年的手刚放上门把,有人先他一步从外拉开了门。走廊的灯光分外明亮,映照着妖族俊美锋利的脸庞,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郁槐的神色柔和下来,没了难以接近的凌厉感。

“你要去哪?”

徐以年没想到会和郁槐撞上,支支吾吾没答上来。夏子珩回头见徐以年还杵在门口,好心提醒:“再不走就打铃了。”

话一说完,正好对上郁槐看过来的目光。

郁槐在枫桥学院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他刚知道徐以年的恋爱对象是这位鬼族少主时差点惊掉下巴。

夏子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郁槐,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变得迟钝,生硬地把话题扯到徐以年身上:“学长好,来找小徐哥的吗?正好他也要走,你们可以一起了。”

徐以年扭头蹬了夏子珩一眼,恨不得缝住他的嘴。

不知道为什么,徐以年平时逃课早退违规惯了,在郁槐面前却生出了一丝不好意思。一对上郁槐似笑非笑的目光更是尴尬到了极点,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找补:“马上走,马上就去上厕所,一定在打铃之前回来。”

郁槐见他神色局促,给了他个台阶下:“那你快去快回,这节课是我上。”

“啊?”徐以年顾不上被他发现逃课的尴尬,“你上?”

想想也不奇怪,学院的老师们忙不过来时,偶尔会找高年级成绩优异的学生帮忙代课。以郁槐的水平,上一节选修课绰绰有余。

“副校长临时有事,找我代课。”郁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下课后别急着走,等我一下。”

接下来两个小时,徐以年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不仅没打瞌睡搞小动作,更是连手机都没看一眼。讲台右侧宽大的投影幕布上,各类千奇百怪的妖族轮番出现,学生们都看得目不转睛,徐以年的眼神却时不时往旁边瞟。看着讲台上郁槐的身影,只觉得平时催眠的理论课也没那么无趣。

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声响起,郁槐拒绝了几个以问问题为借口要他联系方式的学生,径直朝徐以年走来。

“刚刚没睡着吧?”在他面前,郁槐没了面对其他人的距离感。

徐以年坐得端端正正,听罢立即摇了摇头,就差没把“我很认真”写在脸上。郁槐看着他这副模样,失笑道:“这么给面子啊?”

不等徐以年说话,郁槐凑近他耳边:“周末我生日,邀请了很多人,可能需要你帮帮忙了。”

意识到他说的帮忙是指在生日上假扮情侣,徐以年顿了顿,小声答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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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白雪积在深绿的树冠上,寒风吹开一地落雪,喷泉池边结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与外面天寒地冻的景象不同,山庄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宾客衣着华美,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身上不属于人类的特征。

颜色各异的眸和发、尖利的犬齿、美丽得近乎妖异的面容……无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猫妖毛茸茸的耳朵竖立起来,狐妖蓬松的尾巴摇来晃去,个别长有双翼的妖怪持着香槟酒杯,放松地舒展开羽翼丰满的翅膀。

徐以年难得见这么多妖怪齐聚一堂,相比之下,枫桥学院的理论课愈发显得枯燥乏味。

这不比上课有意思?

徐以年看得目不暇接,险些和端着托盘的侍者撞上,幸亏郁槐及时拉了他一把:“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你们妖族的生日真有趣。”徐以年扭过头,长睫扑闪,双眼因为兴奋闪闪发亮。

“郁槐,好久不见了。”迎面而来的女桃妖面带笑容,她身姿绰约、容貌娇艳,发和眸都是桃花一般的粉色。

“辛夷姐。”郁槐也笑了笑。

辛夷的目光移向他身边,好奇道:“听说你谈恋爱了,是这个小朋友吗?”

郁槐嗯了声,顺势揽住徐以年的肩膀。和他相比,被他揽着的人就显得单薄许多,完全是少年的模样。

徐以年对上女妖的视线,知道到了进入角色的时候,乖乖冲她扬起了一个微笑:“姐姐好。”

“你好呀。”辛夷笑眯眯的,打趣道,“刚开始听说郁槐和人类谈恋爱我们都还不相信,见到你就不奇怪了。”

她说得真心实意:“难怪呢,换我我也喜欢你。”

即使知道妖族天性奔放,被异性开玩笑,徐以年也有些不好意思。郁槐半真半假道:“这是我男朋友,你喜欢也来不及了。”

“好好,我知道了。”她似乎和郁槐认识了很久,前脚刚答应下来,后脚就说悄悄话一样跟徐以年抱怨,“郁槐性格这么霸道,跟他在一起很辛苦吧?”

徐以年微怔,第一反应是当然不辛苦了,我和他是假的啊。

况且郁槐的性格……很强势吗?

徐以年不禁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自从答应郁槐假扮情侣,他们的接触越发频繁。他最初以为只用在一些特定的场合跟郁槐表现得亲密些,可郁槐似乎担心临时的扮演会出差错,经常陪他上下课,空闲的时候也会约他出去玩儿。

尽管如此,两人真正的关系并非是能够干涉彼此的情侣,在他面前,郁槐更多展现的是温和的一面。

徐以年回过神,开口就是一顿夸赞:“郁槐特别温柔、特别体贴,对我又很好,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他谈恋爱。”

他自觉夸得相当到位,最多可能有点儿艺术加工,可辛夷直接笑了出来:“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小弟弟,你不会被灌了迷魂汤吧。”

郁槐原本也在笑,他没想到徐以年这么迟钝,不仅没意识到被他占据时间有什么不对,这种时候还夸得天花乱坠。

眼看辛夷似乎还想说什么,郁槐及时插话:“听见了没?少编排我,人家比你了解多了。”

他语气炫耀,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愉悦,放在徐以年肩上的手臂不知不觉收拢,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一名少女模样的桃妖在这时托着承盘上来,辛夷看见承盘上放置的小瓷杯:“正好,我准备的礼物好了。”

她边说边亲手端起那两只小瓷杯,分别递给郁槐和徐以年:“这是用我们一族的桃花酿的酒,比普通的桃花酒更清甜可口,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促进夫妻之间的感情。”

说到后面,辛夷暧昧地眨了眨眼。

徐以年只觉得这桃花酒的功效怎么听都不太对,旁边的妖怪们在小桃妖托着承盘上来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听罢纷纷起哄:“不合适吧,辛夷你这样一搞,岂不是直接上高速了。”

“这杯酒喝下去,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什么?怎么就扯到喝喜酒了??

徐以年心里充满了无数问号。

郁槐没理会其他人的闹腾,他侧过头,低眸朝徐以年看去。

他知道辛夷是好心,但他和徐以年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关系,要是就这样让徐以年喝了酒,实在有些不尊重人。

徐以年同他对视,看出了郁槐的犹豫。然而他和郁槐的思维压根不在一条线上,还以为对方是在等他表态。

一想到不喝说不定会让郁槐下不了台,徐以年毫不犹豫端起了小瓷杯。

管他妈的,不就是一杯酒。

郁槐愣了愣,甚至来不及阻止,徐以年已经将桃花酒一饮而尽。

周围的妖怪们直呼爽快,郁槐却没动作。辛夷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着道:“别这么紧张,桃花酒只会增加心动的感觉,无伤大雅的。况且它的度数很低,等酒劲过去,带来的影响也就跟着消失了。”

听到这里,郁槐才喝下了桃花酒。有妖怪调侃道:“看不出来啊,郁槐也有疼人的一天。”

尽管喝了桃花酒,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周围人来人往,徐以年凑近郁槐,伸手拉了拉他:“你有什么感觉吗?”

近段时间,徐以年越来越习惯和他有肢体接触,亲昵的小动作无意中就做了出来。从他的角度看,少年仰着头,漂亮的眉眼间满是好奇,脸上的泪痣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心脏像是被浸入冒泡的汽水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滋味悄然发酵,郁槐分不清是桃花酒的作用,还是他本身便怀有的心思。

他脸上发烫,低低地答应:“……嗯。”

徐以年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他没看错吧,郁槐居然会脸红?

这个想法一旦成形,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郁槐,渐渐也开始不好意思。

明明郁槐没什么变化,为什么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

心脏跳动声越来越大,像是一簇簇桃花在胸口相继盛放。徐以年的脸颊也慢慢红了起来,到最后,整张脸都烧得厉害。他抬手扇了扇风,忍不住嘟囔:“这酒后劲还挺大。”

“你们俩干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注意到两人泛红的脸,宣檀问,“喝醉了吗?”

“没有。”

“没有。”

他们回答得异口同声,宣檀怔了一瞬,而后笑道:“阿槐,时间差不多,可以去准备了。”

徐以年好奇地问:“准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