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通房后我跑路了 第45节(1/1)

想到她跪在地上捧着玉钗试图求他最后怜悯的情形,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箍住一般。

她求他保住她的体面,试图用及笄礼换取他仅有的那点情义。

然而他令她失望了,他毫不犹豫地摔断了那支玉钗,警告她勿要生出虚妄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当时她应是伤透心的罢。

李瑜默默地把脸藏入双掌中,不管他承不承认,他的确后悔了,后悔轻易把她送出手,更后悔送出去后为了自尊颜面忍着挠心抓肺的纠结没能及时把她讨回来。

这才造就出今日的局面。

只要一想到她宁愿做逃奴都不愿回头求助,他就难堪不已。

她进府六年,他待她算得上不错,从未责罚过她,在吃穿用度上也未苛刻过。她自己也曾说过遇到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不再像以往那般担惊受怕流离失所。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给她安稳,护她周全,不受那颠簸流离,无枝可依之苦。

只是中间出了岔子,他把她当物件那样送出了手,她也断绝所有情分头也不回。

他高估了自己的大度,她低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就那么阴差阳错,犹如断线的风筝,越飞越远。

一个女人宁愿冒着做逃奴丧命的风险都不愿回头求助,可见他在她心中是多么的挫败,想到这里李瑜更不是滋味。

特别是她已经逃跑了十多日,途中又经历了些什么,现在是否安好,是否担惊受怕……他脑补了许多。

有时候又安慰自己,宁樱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应能应付那些纷扰。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一个从未出过后宅的弱质女流,遇到事情哪能很好应付?

那种焦灼的,迫切的,无可奈何啃噬着他的心,备受煎熬。

他明明可以报官利用官府捉拿宁樱,却又害怕她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更害怕官府不知轻重伤了她的性命,让他落了空。

委实太难。

这夜在失悔与懊恼反复横跳纠结中度过。

第二日李瑜眼下青影沉沉,一宿没睡。相比他的焦灼,惠城的宁樱则再次动身溜人。

她昨晚思索了许久,既然坂城那边困难重重,那就选择燕三郎建议的大隐隐于市好了,往最繁华的地方跑。

于是她从惠城出发,兜了个圈子往江南方向跑了。

当时她想了个大胆的法子,采取的是托镖的方式,选了一家大型正规的镖局把自己托镖到江南地界。

她跟镖局解释的是刚刚死了男人成了寡妇,被男方家挤兑没有立足之地,这才去江南投亲。

镖局看过她的路引,并未发现问题,便接下了这单生意,让她跟一批绸缎货物一道过去。

不过托镖的费用也高昂,宁樱咬牙预付了定金。

当天下午她就跟着镖局的十多号人动身前往江南,路上不止她一个妇人,还有两家也是采取的托镖方式,他们是去的魏城。

这一法子是相当大胆的,只怕镖局也没料到自己竟然窝藏了逃奴。

有了他们护身,宁樱沿途的人生安全得到了保障,除非遇到差役盘查,就算遇到差役盘查,镖局走南闯北,黑白两道都要打好关系,应付起来也要宽松些。

这不,他们离开惠城时城门口的差役查都没查,领头的跟差役打了声招呼,双方寒暄了几句,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离开了。

宁樱和另外两名妇人坐在马车里,暗搓搓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聪明。

其中一位妇人要年长些,同她们八卦,相互问对方的情况。

宁樱说自己是个寡妇,刚死了男人,被男方家族挤兑没有立足之地,这才迫不得已找娘家表亲投亲。

听了她的身世,那妇人格外同情,说道:“姜娘子的命也太苦了,年纪轻轻就丧了偶,也幸亏没有孩子,若是留了种,那才叫拖累。”

宁樱不由得想起李瑜那张脸来,拍大腿道:“嗐,可不是吗,我家那男人生前是个痨病鬼,嫁过去也没过几天快活日子,结果人没了,被那些叔伯亲戚挤兑得跟什么似的……”

另一名妇人也道:“寡妇门前多是非,家里头的顶梁柱没了,你又没能给夫家留下香火,他们岂能容你霸占夫家的财产,还不得把你当狗一样赶出去!”

宁樱附和道:“就是这个道理,我受不了那日子,这才想着投奔的。”又问,“这位娘子呢,你又是因何原因要去魏城?”

第33章 她为何出逃 思考宁樱为何逃跑的李瑜……

那妇人答道:“我们是去奔丧。”

宁樱好奇问:“为何要托镖呢?”又道, “镖局要价死贵死贵的,可不划算。”

提到这茬妇人就糟心,原是自家男人出远门被山匪抢过, 有心理阴影了,这才宁愿多花点钱托镖, 也比在外出岔子强。

另一个妇人则是在镖局里有熟人, 一并过去,图省事。

三人都健谈, 坐在马车里唠嗑,路途倒也不无聊。

在宁樱离开惠城后没隔两天京中传信给李瑜,说秦王老儿骑马不慎摔了一跤,下不了床, 让他赶紧回去。

接到官邮传来的书信,李瑜只得心急火燎折返回京。

天家有胡人血统, 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汉,秦王老儿不服老, 七十多了还要驯马, 结果被烈马抖了下来。

所幸他运气好,没伤到筋骨,只把腰给闪了,不过浑身上下多处淤青和擦伤, 也够他躺好些天了。

待李瑜及赶匆匆回府,一下马就直奔自家老子住的碧华楼,可见是真的担心这个不靠谱的老父亲。

当时秦王老儿正闹脾气不愿喝药, 听到仆人通报说二郎回来了,这才消停。

李瑜风尘仆仆奔来,到了院子, 婢女忙将他请进秦王寝卧。

见到榻上半躺的老儿,李瑜顾不得行礼,忙上前呼道:“父亲!”

秦王看到他也很激动,这还是自家崽第一次离京这般久,委实想念,招手道:“快过来,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报声平安。”

李瑜忙坐到床榻边缘。

秦王细细打量他,一身风尘仆仆,人也清减不少,他嫌弃道:“你这小子是在泥地里滚过吗,灰头土脸的,哪还有玉面郎君的模样?”

李瑜:“……”

秦王心疼道:“清减了许多。”

李瑜笑了笑,也上下打量他道:“爹伤得重不重?”

秦王摆手,“闪了腰,不碍事。”

李瑜不客气指责道:“阿娘说你不靠谱,想来是真的,都七十多的人了还拎不清,若是摔得半身不遂,外头那花花世界你这辈子就甭想了。”

秦王一点都不恼,反而还笑眯眯道:“状元郎就是不一样,斥责的话都说得好听,不像你阿娘和兄长,念叨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李瑜很是无语,无奈道:“他们也是为你好。”又道,“你只有身体好牙口好才能去祸害外头那些美娇娘和街巷美食。”

秦王哎哟一声,指了指他道:“亲儿子!”

一旁服侍的婢女被父子俩逗笑了,趁热打铁道:“老爷子还没用药呢。”

李瑜做了个手势。

婢女赶紧把汤药送上,他亲自喂秦王服药,并道:“爹服了药才能尽快好起来,眼下天也热了,成日里躺在榻上多不舒服。”

秦王被自家崽哄得服服帖帖,没再闹腾。

用完汤药后,婢女送上浓茶漱口。

秦王漱完口,李瑜拿帕子给他拭净唇角水渍。

待婢女收拾妥当退下后,秦王才问:“找着人了吗?”

李瑜摇头,“没有。”

秦王斜睨他,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折腾,说道:“不过一个婢女罢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丢了就丢了,再寻一个便是。”

李瑜回道:“千金难买心头好,哪能说丢就丢?”

秦王愣住。

李瑜继续道:“儿心里头不痛快,非得把她找回来不可。”

秦王啧啧两声,“还较起劲儿来了,女郎嘛,大体都是差不多的。”

李瑜没有吭声。

秦王伸食指戳了戳他,“我就想不明白,那宁樱哪里好了,让你这般折腾?”

李瑜看着他,认真道:“她是儿在十三岁时亲自买进府来的女郎,当时儿就只想养一个符合心意的女郎来伺候自己。宁樱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符合儿心意的,她的样貌,性情,手艺,不论哪处,都是儿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培养的,你说儿喜欢她哪里了?”

听到这话,秦王忍不住戳他的额头,“愚蠢。”

李瑜心里头有点毛躁,“你老人家莫要骂了。”

秦王恨铁不成钢道:“既然知道她就是你喜好的样子,当初为何又轻易送了出去?”

提到这茬,李瑜则更毛躁了,“儿跟你说句实话,儿高估了自己的大度,起初想着不过就是个奴婢,送了就送了,后来才觉着不对味,哪哪都不得劲儿。”

秦王嫌弃道:“到底太嫩没经过事,你若多受用几个女郎,就不会这般拧巴。”又道,“改日待你老子痊愈了,带你去见见世面,看看外头那些姑娘。”

李瑜也同样嫌弃,“你那一屁股风流债,不提也罢,阿娘每每提起院里的那堆莺莺燕燕,就气不过,她若是知道你带我去逛窑子,只怕会气得半死。”

秦王:“……”

李瑜颇有几分郁闷,“当初儿生出买通房的心思还不是跟你学的,有一回瞧见一顶小轿从侧门抬了进去,觉着好玩儿,便把宁樱挑了进府,哪曾想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坑,被她折腾成这般。”

秦王哎哟一声,“冤孽,你学我哪样不好!”

李瑜被气笑了,“我反正是没你那本事的,风流了一辈子,造下三十多位姐姐,我还认不全。”

父子俩相互嫌弃埋汰。

李瑜看不顺眼自家老子的风流,老头子则看不顺眼他被女人拿捏住,“就你这点出息,不过一个奴籍女人,就毛躁得团团转,我且问你,若是被找回来了,你又当如何?”

李瑜老实回答:“没想过。”

秦王:“一个在外头流离失所过的女郎,就算找回来,也不干净了。”

这话李瑜不爱听,回怼道:“你老人家还连刚丧夫的寡妇都不放过呢,天天蹲人家的墙脚根儿,你就干净了?”

秦王顿时被气着了,“臭小子怎么说话的?!”

李瑜破罐子破摔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半斤八两,谁也别埋汰谁。”

秦王指着他,委实被气坏了。

也只有这崽子敢怼他,要是老大李竞,是断然不敢这般的。

李瑜也不想跟他啰嗦,起身道:“爹好生将养着,儿风尘仆仆,一身臭汗,先回去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