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1/1)

顾云峰眉头拢紧,今日换作府中旁人,便不能留了。

顾云峰看了看顾云筑,怒道,“出去,今日的事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顾云筑连忙起身,“知道了,大哥。”

顾云筑一面收拾蛐蛐笼子,一面心中叹道,柏远的三哥死了?

蛐蛐早已不知去了何处,顾云筑也浑然不觉。

天哪!

顾云筑心头皆是惊愕。柏远那小子若是知道,该……

……

京中回南阳路上,马车已走了大约四五日。

由得朝中有事,殿上多留了他几日,直到四五日前,他才请辞离京。

路上驿馆落下,驿馆掌吏方才将他安置好,便有南阳王府的人匆匆来寻,“世子,出大事了!”

罗晓接过他手中的书信,快速扫了一眼,眼中霎时便僵住。

大雪封山,失踪十余日,柏炎当是在巴尔出事了……

罗晓轻捏眉心,既而烦躁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

这个时候,柏炎出事!

京中会生乱,平阳侯府会生乱,罗晓心中犹若一团乱麻!

罗晓朝身侧的小厮道,“备马车,连夜赶回京中。”

小厮不敢耽误,撒腿跑开。

罗晓眉头拢紧,柏炎在北关的消息只要一传出,无论柏炎是死是活,京中必定暗潮涌动,而这暗潮涌动的重心,便是平阳侯府。

瑞盈和苏锦,柏远尚在京中。

苏锦已经七月多月的身孕,这个时候不能出乱子,大人和孩子都有危险。

柏远和瑞盈未经世事,光是苏锦出事,都他二人都必定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怎么应付得过来京中这些尔虞我诈!

平阳侯府这些年在京中威望甚高,压了不少牛鬼蛇神,但柏炎在,这些牛鬼蛇神就作不起来,但眼下柏炎失踪,生死未卜,光是平阳侯府对门的东湖别苑便有一个觊觎的。

这京中,明眼人谁会看不出来?

殿上是拿柏誉来制衡柏炎,甚至搬到柏炎的,眼下柏炎出事,头一个出来兴风作浪的恐怕就是柏炎这个二哥。

罗晓遂又唤了另一人入屋中,“不要备马车了,叫上侍从,连夜骑马回京。”

“是!”小厮应声。

……

东湖别苑内,柏誉朝前来的内侍官拱手,“公公!”

柏誉自然认得这是殿上身边行走的内侍官,也就是早前初次领他入宫的内侍官。

入夜了,内侍官还来了府上,应是不寻常之事。

内侍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虚礼,遂上前,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侯爷哪,陛下有几句话让奴家转告侯爷,侯爷可得记清楚了,记清楚了便应猜得到该如何做了。”

柏誉应声。

内侍官附耳,柏誉眼中的神色由意外,到错愕,到震惊,直至内侍官说完,他眼中的诧异都未敛去。

内侍官轻咳两声。

柏誉才回过神来,“公公恕罪。”

内侍官又道,“陛下的话,奴家已经稍到了,至于侯爷要如何做,陛下说,全凭侯爷自己做主。”

柏誉拱手。

“奴家还要回宫中向陛下复命,侯爷勿送了。”内侍官离开。

柏誉果真没有再送。

柏炎死在北关了,这平阳侯府内,能和他一争的,只有柏远和苏锦腹中的孩子了。

柏誉喉间咽了咽。

“来人。”他轻唤一声。

有小厮入内,“侯爷有何吩咐。”自从有英国公照拂,这东湖别苑当中的奴仆都换了一茬。

柏誉朝他道,“备马车,我要去英国公府。”

小厮应是。

“还有……”柏誉朝小厮轻声道,“留意平阳侯府中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小厮应好。

马车上,柏誉想起早前在盛家的时候,柏炎朝他说的那翻话。

——你可知朝中,军中,临近诸国当中,每日想要杀我的人有多少?每天盼着我死的人又有多少?

——你认为平阳侯府高高在上,我再京中呼风唤雨,作威作福,但你可知平阳侯府每日都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上,你认为平阳侯这么好做!

——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二哥,这平阳侯的位置你若要,就凭本事来拿!

柏誉撩起车窗上的帘栊,夜色漆黑如墨,明月如钩,照在马车中,他脸上,似是渗人的惨白。

柏誉嘴角微微勾了勾,轻声道,你战功赫赫又如何?再厉害又如何?

如今,赢到最后的人是我。

……

叶浙来了平阳侯府,偏厅中,柏远迎了上来,“叶大哥,这么晚来府中可有何事?”

叶浙起身看他,“嫂夫人呢?”

柏远笑道,“三嫂今日不怎么舒服,一早便歇下了,叶大哥有事就同我说吧。”

叶浙迟疑看他。

柏远又道,“如今三嫂身子越渐重了,府中要操心的事也多,娘和三哥都不在京中,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帮三嫂分担些,叶大哥,你若有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柏远满眼期许。

叶浙欲言又止,遂又敛眸。

“叶大哥,可是出什么事了?”柏远心中愈发不安。

叶浙抬眸,当下,却不知如何开口。

柏远脸色都沉了几分,心中犹若跌落深渊冰窖。

三哥帅军出征,是讨伐朝阳郡去的,这段时日他与瑞盈在三嫂面前都尽量安心笃定,但其实娘亲的娘家就是许家,他心中不可能一丝担心都没有。

而眼见叶浙如此,柏远心中的担心就似梦魇一般,从心底深处浮出水面。

叶浙微微咬了咬唇,“柏远,我同你说,但你一定要忍住。”

柏远木讷颔首。

叶浙轻声叹道,“黄龙关一役,许昭中了巴尔人的埋伏,已经殉。国了。”

柏远脸色忽得青了,没有说话。

叶浙看了看他,不得不继续,“有人假传圣旨,许老夫人她……”

叶浙哽咽。

柏远眼中氤氲似是关不住一般,簌簌下落,语气中却是淡定,“娘亲怎么了?”

他心底心中最不愿,最不敢,也最不能接受的一幕,好似在叶浙的口中化为现实——“许老夫人为了护许家上下,拔剑自刎了。”

柏远眼圈和鼻尖一红,不停摇头,“不会的,娘亲不会的,娘亲怎么会……娘亲怎么会……”

柏远终究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当下,一面摇头,一面就似走丢的孩童一般,话都说不清楚,只会反复重复一句话,“娘亲不会的。”

叶浙心底犹若刀割,“对不起,柏远……”

柏远哽咽得似是说不出话来,整个脸色从先前的铁青,煞白,到眼下好似窒息一般憋得通红。

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浙若剜心蚀骨。

叶浙只留意到了柏远这里,却不想,屏风后,脚步声传来。

叶浙震惊回眸。

苏锦撑着腰,从偏厅的屏风后慢慢踱步而来。

叶浙僵住。

她从偏厅的屏风外来,那先前的话,苏锦应当都听见了。

叶浙握紧拳头。

苏锦缓缓抬眸,语气轻且缓的问道,“柏炎呢?”

柏远亦止住了哭声,转眸看他。

叶浙忽然间只希望这一刻永远不会来,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嫂夫人……”

苏锦眼中氤氲,鼻尖微红,轻声道,“说吧,我受得住。”

叶浙眸间颤了颤,哽咽的声音道,“柏炎斩杀了哈纳平胡,但孤军深入,遇到了大雪封山,已经过去十余日了……”

“你是说三哥怎么了?”柏远不敢相信,这接连一串串的打击,似是要将他心底重重击碎。

叶浙低眉,“大雪封山十余日,若是寻不到人,柏炎……许是死在巴尔了……”

柏远伸手捂住嘴角,整个人似是都楞在原处。

叶浙转眸看向苏锦。

苏锦没有说话,喉间微微咽了咽,淡淡垂眸,

修长的羽睫倾覆,颤颤眨了眨,下一刻,呼吸声似是重了几分,一手撑着跟前的桌面一侧,一手撑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