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1)

柏炎抬眸看他。

邱遮低眉道,“范侯的幼子,被乳娘拿自己的孩子换了,范侯早前交待过,生死攸关可找侯爷,乳娘托人将孩子送到了侯府,老夫人已将孩子托付给了燕韩钱家,也就是白老夫人的后人处,老夫人说,钱家最安全,她已替侯爷拿了主意,侯爷知晓即可,不必声张。”

柏炎敛眸,双手额间,轻声道,“我知道,都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柏子涧和邱遮拱手,先后出了书斋。

柏炎垂眸不语。

——西郊马场,范允一面遛马,一面叹道,“柏炎,这京中怕是容不下我们范家了,等此番从边关回来,便要为日后做打算了。若是我在西边有差池,等不到回京,能否尽一臂之力,帮我范家留后……”

——谨州别苑,老师幽幽开口,“时局逼人,人亦会时局逼得走投无路,当进则进,不进则退,要趁势而为,也要留有余手……”

——“老夫人已将孩子托付给了燕韩钱家……老夫人说,钱家最安全,她已替侯爷拿了主意,侯爷知晓即可,不必声张。”

柏炎敛眸。

……

馥兰苑中,柏子涧正同邱遮一道说话。两人都是柏炎心腹,只是一人文,一人武。

柏子涧时常跟在柏炎身边,邱遮却是在朝中斡旋。

柏子涧问起他此行待多久,邱遮应道,“明后两日就走,渝州发了水,工部在彻查大坝溃烂之事,相继有官员自缢,朝中都看着,路上不敢久搁。”

柏子涧略微拢眉,渝州是晋王的地方。

柏子涧正欲开口,苑外脚步声响起。

柏子涧和邱遮转眸。

玉琢跟在苏锦身后,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放了盛好的汤碗。

“夫人!”柏子涧恭敬拱手。

邱遮并未见过苏锦,但此处是云山郡府邸,侯爷在此处,柏子涧又如此,邱遮能猜到缘由,便也跟着拱手,面上波澜不惊,“邱遮见过夫人。”

苏锦亦笑笑,算作见礼。而后,朝柏子涧问道,“侯爷还在?”

柏子涧应道,“回夫人的话,侯爷还在书斋中。”

苏锦颔首,问道,“眼下方便?”

柏子涧点头,“应当方便。”

苏锦笑笑,便朝玉琢道,“给我吧。”

玉琢照做。

见苏锦端了白玉碗前去,邱遮的目光投向这道背影,朝柏子涧道,“早前未曾见过夫人……”

柏子涧言简意赅,“平城苏家。”

邱遮惯来没有波澜的面上,目光怔了怔。

……

“你怎么来了?”柏炎方才收起眸间黯沉,嘴角挂着笑意,语气中却有几分疲惫。

苏锦看在眼底,遂端了白玉碗上前,在他跟前的案几处放下,“看你在书斋中一呆了便这么久,熬了些绿豆汤来解暑,可要尝尝?”

柏炎抬眸看她。

她俯身,指尖温和拂过他额间,“累了便歇会儿,眉头都皱了许久了。”

他伸手揽她坐于他膝上,伸手挑起她下颚,沉声道,“阿锦,若时逢乱世,或问鼎朝堂,或马革裹尸,你可愿陪我一路披荆斩棘?”

她眸间微颤,伸手揽上他后颈,“只要是你……”

第045章 斗蛐蛐(一更)

往后的两日,柏炎都一头扎在馥兰苑里。

馥兰苑中柏子涧和邱遮作陪,府邸中也多了不少驻军中的人往来,大都苏锦都没有见过。

苏锦想起早两日柏炎在馥兰苑中问她的一番话,心中不敢多去猜旁的事情。

都说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时局不稳。

柏炎又借故在西南边关时受伤,推迟回京复命,留在云山郡将养。

苏锦照旧会一日里择两回去馥兰苑,要么送糖水,要么端点心,旁的事情也不多扰。起初时候,邱遮见她入内,还会刻意噤声,她亦知回避。

苏锦再来的时候,尽量挑合适的时候。柏炎瞥了眼邱遮,淡然道了声,夫人不是旁人。

邱遮多看了苏锦一眼,才继续说起朝中之事。

苏锦离开时,正好从邱遮口重听到了柳致远几个字。

柏炎亦抬眸看她,她正好阖门出了书斋,只留了一道背影。

邱遮依旧面若冰山,“柳致远原本在翰林院做编修,前不久大理寺内出了事端,东宫趁机将人安插了去,如今破格提升至大理寺丞,正好在处理几桩棘手的案子。太子监国,大理寺就是太子手中的一柄利器,太子有意让柳致远做刀锋,柳家在朝中没有根基,听话亦好摆布,不足两月,拔掉了几颗晋王在京中的钉子,东宫很‘赏识’。”

柏炎嘴角勾了勾,“投靠了东宫。”

邱遮继续,“下官在朝中同柳致远打过交道,此人确实聪明,但一心想在朝中站住脚,急功近利,又有东宫做后台,得罪了不少人。近来不少言官都在朝中谏柳致远,越是如此,东宫越是力挺,应是拿定主意要用柳致远做替罪羊,所以如今才捧得越高。”

柏炎瞥了他一眼,转问道,“晋王那边呢?”

邱遮应道,“太子监国一事,朝中都以为晋王要恼,但晋王近来反倒在朝中同东宫相安无事,就连被拔掉几个爪牙,都未做计较,朝中私下都在议论,不知可是出了范侯的事在先,晋王暂时不愿同太子起冲突,眼下蛰伏了。”

柏炎眸间淡淡轻笑之意,“他是等着拖太子下水。”

邱遮没有应声,默认。

“你回京之后,自己多加小心,暂时不要同云山郡有书信往来。”柏炎交待。

邱遮拱手。

柏炎看向柏子涧,“可有旁的事?”

柏子涧拱手,“区将军那边来了消息,说事情已办妥,即日便会返程回云山郡。”

柏炎颔首。

区廷惯来谨慎,他交待给区廷的少有需过问了。

柏子涧又道,“还有……侯爷早前让查的,在西南边关刺杀侯爷的事,有眉目了。”

柏炎忽得抬眸。

柏子涧似是不敢说。

柏炎看了眼邱遮,邱遮会意离了房中。

柏子涧轻声道,“矛头指向……老夫人……”

柏炎讪笑出声,“看样子,又是有人想挑拨我与母亲之间生事,这人知晓我与母亲之间关系微妙,但却不怎么了解母亲,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柏子涧心底叹了叹。

“……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柏炎眸间沉了沉。

柏子涧没有应声。

柏炎眸间淡了淡,“回吧,今日在馥兰苑中时日够长了。”

柏子涧拱手。

邱遮黄昏前便离了府邸,柏子涧去送。

柏炎回到主苑时,却不见苏锦。

玉琢应道,夫人去秋水苑了。

秋水苑就在隔壁,眼下是柏远在住,柏炎踱步往秋水苑去。

临到苑外,见四下开始陆续掌灯。

府中掌灯的小厮见了他,都纷纷低头问候,“侯爷。”

他亦抿唇颔首。

不知为何,夏日里,小厮在苑外支着长杆,缓缓点灯放灯的模样,似是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宁静与闲适。

临近苑中时,听到柏远和苏锦的声音自苑中传来,虽然多是柏远在夸夸其谈,苏锦时有附和两声,却依旧让他觉得这宁静与闲适的氛围更多了几许……

真等走近,只见柏远在苏锦面前眉飞色舞,说着斗蛐蛐的事。

应是听见脚步声,转眸见他来,忽得便噤声了。

“三哥……”老鼠见了猫似的,规规矩矩起身问候。

苏锦掩袖笑笑。

柏炎上前,没吱声。

柏远紧张低头。

苏锦看了看柏炎,嘴角微微勾了勾,意思是,友好些。

柏炎看了看她,心底微微叹了叹,冷不丁开口朝柏远问道,“膝盖还疼吗?”

谁知柏远竟没有反应。

柏炎亦顿住,脸上稍有些尴尬。

半晌,柏远才怔了怔,忽得,反应过来柏炎方才是在问他,当下受宠若惊道,“三哥,你是在问我啊?”

此时已见柏炎脸色挂不住,眼中也稍有恼意,柏远立即道,“不疼不疼,三哥,一点都不疼……”

苏锦低眉忍俊。

柏炎冷声道,“那接着去偏厅跪,跪到明晨才准回来。”

柏远傻眼儿,“三哥……”

柏炎牵了苏锦起身,朝一侧的侍从道,“你看着他。”

侍从只得应声,心中叫苦不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