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家的小娘子 第44节(1/1)

原也对村子不熟,所以独身一人走夜路,她也是有些犯怵的。

回去后,她简单梳洗一番,刚钻进了被窝,却见赵归提了个水桶进来。

因着借住在旁人家,自然不如自家自在,今日回的晚了,没有热水洗漱。

赵归提了桶冷水进门,便自顾自地擦洗身子。

听到那水声,周梨花觉得着实烦人的紧,她将被子将自己脑袋蒙住,但原本单鼻子就有些堵得慌,过了会儿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只能憋屈地将脑袋冒出来。

正巧赵归擦洗完了,朝床边走来,眼见就要掀被子钻被窝,她下意识抓着被子瞪着眼问:“你、你不去守灵了?”

赵归却道:“你身子不适,自然守着你。”

说着便拿开她的手,到底钻进了被窝,顺便带进来一阵凉意,惹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又想起槐树下的两道身影,心中实在膈应,索性坐起身:“你自己睡吧,今夜我跟孔四嫂……”

话未说完便被一条粗壮胳膊强势推倒。

赵归说:“莫闹。”

谁闹了?

周梨花心中愤愤,又不想争吵。

想着孔四嫂想来已睡熟了,自己不应扰人清梦,便作罢。

背过身去,将自己缩成一团,不一会儿困意便又袭来,她很快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等听到身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赵归动了动胳膊将人揽到自己怀中来。

怀中多了这抹柔软,他才渐渐开始犯困。

低头瞧着小妇人沉静的脸颊。

虽然屋子里黑,他瞧不大清,但想也知道这小妇人定是温良面相。

无论是睡着时闭着眼,还是醒来时,皆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面相便瞧着柔和,任何人见了,怕是也会觉得这是个好说话的。

但今日不知为何,忽然就耍起脾气来,全然没来由。

且她的怨气显然都是冲着他,赵归却想不通自己做了何事惹着她了,耐着性子问她,又不说。

语气厉些,又要将人惹哭。

当真是叫人头疼。

第38章 有喜

七日之后,便到了埋棺之日。

一大清早,道士的唢呐声吹响,赵老太太的子孙们便抬着棺材上了山。

妇人是没资格上山的,不只是老太太的儿媳孙媳,便是女儿也不能上山跪拜恭送先人。

即此间事已了了,赵归便定了今日埋了棺便回家去。

周梨花已在玉河村待了足足七日,现下早已归心似箭。前几日赵归倒是回去过一趟,带了些换洗衣裳来。

临走前因为走的太急,将家里的鸡狗都忘了,过后才知晓赵归临走前已经将钥匙交给孙诚,让孙诚将钥匙转交给何捕快家,想来小刘氏定会帮着喂鸡喂狗,这点倒是无需担心。

但她就是想家,心中还是放不下家里。

到底是人都爱思家,待在自家狗窝里,也比借住在人家的金窝里舒坦。

转眼便到了临近了晌午,上山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周梨花拿着扫帚在赵老太太家前扫地,时不时朝山上看。

眼见着大家都回来了,赵归却始终未见踪影。

她有些等不及了,将地扫好,放下扫帚便去寻。

山在村子外边,出了村子还得走过一条田径小道,这小道边上便是一条宽宽的河流。

玉河村之所以叫玉河村,想来便是依着这条河命的名,河的一边是山,另一边便是一大片田地。

如今入了深秋,田地上只能见枯黄一片,河水里没有鱼,连水流声都显得清冷,这情景当真是显得凄冷了些。

正如周梨花此时的心口。

她呆滞地站在小径上,看着远处正纠缠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赵归。

赵归远远便看见小妇人,这下心底便更加不耐烦。

他素来不屑于妇人动手,冷着脸皱着眉,将抓着自己衣角的妇人的手掰开。

妇人顿时嗲着声抱怨:“你弄疼我了赵归。”

她不愿松手,但赵归劲儿大,她便又换了只手抓住赵归衣裳。

赵归擒住她一只手,又掰开她另一只手,冷着声警告道:“莫再纠缠,否则我便折了你的手。”

若非迫不得已,赵归绝不愿与妇人动手。

但面前这人,当真是招人烦的紧,不仅烦人,还难缠。

她像是吃准了赵归不与女子动手。

然赵归却不知,妇人所以为的,却是赵归不舍得那般绝情地将自己推开。

妇人名叫赵雪娥,也是玉河村的,她比赵归只小了两岁,自认为自己与赵归算是青梅竹马。

这个年纪的女子必然都是成了亲的,但赵雪娥命不好,十六岁嫁人没两年郎君就死了,因着没能生个儿子,郎君死后她被婆家赶了出来,只能带着女儿投奔娘家。

但娘家兄弟都容不下她,她眼见着活不下去,便与娘家闹起来,最后要回了自己嫁人时的彩礼。

六两六的彩礼钱,她在玉河村买了一亩地,盖了房子过活着。

赵雪娥自她郎君死后,便没过过好日子,后来好不容易生活安稳了些,却又有些不安分的汉子半夜摸她门。

她刚开始自是不愿的,好生在村子里闹了一通,要村长给她做主。

但她一个外嫁女,村里人都不拿她当自己人,谁也不愿意管她。

后来她便认命了,甚至靠着身子使唤村里的汉子给她干活,所以一年到头,家里但凡有些重活,基本都有人帮着做。

村里没人瞧得上她,无论妇人还是男子,但男人还是愿意给她干活,还是乐意哄着她,甚至为了她打起来。

村里的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也没有那个瞧着比她年轻,各个瞧着都粗糙的很,到了农忙的季节,哪个不是黑的像碳?

甚至手上老茧堆了一层又一层,手心比男人还硬,又因为每日操劳家事,孩子多的每日头都来不及梳,乱糟糟枯草似的堆在脑袋上,二十几岁笑起来眼角全是皱纹。

反观赵雪娥,皮肤比村里差不多年龄的妇人们白得多,嫩得多,手上也不过只一层薄薄的茧子,每日将自己和女儿打扮的干净整齐。

但她却情愿像其他妇人那样,踏踏实实过日子。

原本她是认命的,想着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但将来定要给闺女找个清白的人家,便是穷些也无所谓。

可偏偏她便又见到了赵归。

赵归十七岁时回过村子,那会儿是给他外祖父奔丧,那时他衣裳上面全是补丁,村里人都说他在外面要饭。

赵雪娥就偏偏对他动了春心,正巧那会儿家里给她说媒,她眼光高,谁都看不上。

到最后忍不住与爹娘说要嫁给赵归,被她爹扇了两巴掌。

她自己也怕真嫁给了赵归,要跟他去要饭当乞丐,便忍痛断了这份心思,随便答应了一户条件最好的,便是她前任郎君。

再次见到赵归,她是不晓得赵归在外混的如何,但想着她自己如今的邋遢样儿,又凭什么嫌弃他。

家里总得有个男人才能安心,赵雪娥本就有再嫁的心思,可她的名声太差,便是再嫁也嫁不到正经规矩的郎君。

她想了两日,虽知道赵归已娶了妻,但她打听过,那妇人也是个寡妇,嫁给赵归还未生过孩子。

关键那妇人瞧着是个性子软绵好欺负的。

她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对男人的心思有几分了解,她也不求能嫁给赵归,只求能有个男人庇护着。

赵归警告一番之后,便将人推开,赵雪娥没站稳,一屁股摔倒地上。

她委屈的抬头,正要抱怨赵归粗鲁,却见他依然转身,绝情地走开。

赵雪娥的手不甘地抓着地上的枯草,心中抱怨:这人,实在太不解风情了些!

试问这世上,哪有男子不偷吃?

先前她都明明白白说了,愿意与他只维持着暗地里的情谊,绝不闹到明面上叫他失了颜面,家宅不宁。

她都这般低三下四,赵归还是铁石心肠的拒了。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赵归是不是那家伙不好使,不然哪有男子能拒的了外面的野花?

不然为何人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

赵归走到周梨花面前,便拉着她纤细的胳膊往回走。

周梨花忍不住回头看,正见那妇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衣裳上面的草屑。

耳中传来赵归训责的话语:“看路。”

与此同时,她咯吱窝一重,双脚便离了地。

赵归见小妇人不看路,眼看着就要踩到水坑里,便直接将她薅了起来。

于他而言,她太轻了,轻易便能举起,所以他做这事做的好似再简单顺手不过。

却没想到小妇人忽然挣扎起来,嚷着要他将她放下来。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松手。

尽管他一向活的糙,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不怎么在意,这两日却也感觉到小妇人对他分外疏远。

这两日忙,他顾不上询问。

现下有空,便打算问个清楚。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妇人脸色却一变,神情有些痛苦道:“赵归,我想吐,你放我下来。”

赵归只得松开。

随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蹲在路边一阵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