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思 第57节(1/1)

容霄赶紧抱住头:“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咬死也不要出卖小道士,同时心怀侥幸,希望父亲只是恐吓而已。

陆机本是要阻住靖边侯,别叫他如此蛮横。

刚要开口,突然目光上移,往屋顶上扫了扫。

然后陆观主便又安然地坐了回去。

容元英眉头紧锁。

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本以为稍微恐吓,便会说实话,没想到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

当着陆机的面儿,真是……显出了侯府的教子无方来。

容元英气容霄的阳奉阴违,也气他的死不悔改:“那好,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手腕一抖,鞭稍灵蛇似的掠过半空,眼见要掀开容二爷的皮肉。

却听到有人哼了声:“住手!”

一道暗蓝色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厅外掠了进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靖边侯手上一震,原来是那来人挽住了他的鞭稍!

容元英手上用力,才没让鞭子脱手而出。

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个极清俊出色的少年,长眉入鬓,微冷的丹凤眼。

让靖边侯诧异的是,这少年竟有如此身手,但当掠见他身上道袍的时候,容元英知道这就是陆机要找的人。

他果然在自己府上!

而这时,偏偏容霄抬头看见小道士,惊喜交加地:“李道兄!”

李绝看他半边脸发红微肿,自然是给靖边侯打的。

“呵呵,”李绝冷笑:“子不教父之过,只是我看侯爷这不是教子,而是想杀了他呢?”

容元英因知道他是陆机的人,本有些放松下来。

谁知李绝偏偏手上一紧!

容元英急忙发力,那原本稍微松下去的牛筋鞭突然又绷紧。

靖边侯瞥了眼陆机,见他仍是端坐,便冷笑道:“小道童,你也知道他是本侯之子,本侯教子跟你有何干系?”

李绝唇角挑起:“他是我朋友,我就能为他出头,你敢打他,就是打我。”

两人说着,暗运内力,那鞭子本是用牛筋泡过桐油所制成,又重又硬,就算是最锋利的刀剑也无法斩断,但此刻给他两人拽着,竟发出了瘆人的吱吱声,越来越细。

容元英又瞥了眼陆机,就是这一走神,李绝手上一动,更把鞭子往手掌上挽了一段。

“混账小子,”靖边侯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我让你几分,你倒更嚣张了!”

他是长辈,何况是当着陆机的面儿,不至于替人教徒弟。

何况若是伤了李绝,也没法跟陆机交代。

没想到李绝的眼中并没什么尊长。

不过同时,靖边侯心中也隐隐地震惊:这小子的内力,远比他想的要强的多。

但不管是输是赢,跟一个小辈动手,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会儿容霄见势头不对:“道兄,不、不要动手……”

他以为李绝只是为了自己出头,又感激又惶恐。

谁知李绝看着靖边侯,想起的却是星河被仍在县城十年,突然被接回府,还以为这些人终于良心发现。

今日听了平儿的话才晓得,原来容侯爷是想做一笔好买卖。

“我偏要动手,”李绝咬牙,双眼冷飒地盯着容元英:“省得侯爷仗着自己儿子女儿多,想打就打,想卖……就卖!”

容元英听到最后八个字,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李绝左手抬起,竟向着靖边侯肩头拍来。

间不容发中,靖边侯抬掌跟他一对,两个人的手掌相碰,内力澎湃,而那根鞭子却是谁也没有放开,彼此身形向后的瞬间,只听“啪”地一声,那刀砍不断的牛筋鞭,竟给生生地拽断了!

容元英勃然大怒:“混账!”

李绝把手中挽着的半截牛筋鞭往地上一扔:“比不过你混……”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陆机道:“你闹够了没有?”

靖边侯心里的怒气已经给挑起来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小辈手里吃亏,还把自己最珍视的鞭子毁了。

本来想给陆机几分颜面,这会儿怒上心头,便道:“陆观主,高徒好手段啊。”

陆机还没开口,李绝先说:“手段是我自己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侯爷是打不过我想让他出马吗?”

靖边侯隐隐地觉着,这小道士对自己的敌意,不仅仅是为了容霄。

他到底是军旅出身,天生性情火爆,只是这些年的磋磨,这才收敛起来,此刻给李绝勾的火起,当即冷笑:“怎么,你还要动手?本侯奉陪!”

“侯爷勿怪。”是陆机,仙风道骨,彬彬有礼地:“确实是我教导无方,这就把他带回去,严加惩治。”

他这话若是在李绝动手之前说,靖边侯兴许会很乐意。

但现在听来,却像是得了便宜卖乖,容元英冷笑了声:“是吗。那就有劳观主了。”

偏偏李绝笑说:“容侯爷,你不服是不是?实话跟你说,我这位师父是最护犊子的,你刚才那么咄咄逼人,师父没出手就不错了……你连我都打不过,最好别招惹他。”

“你……”容元英眼中的怒意一涌而出:“好,这是欺负上门了吗?”

李绝吐舌:“师父,你要不要指点指点容侯爷。”

陆机冷笑:“看你真是皮痒了。”

他盯了李绝半天,才不管他的挑拨离间,便要先将他拿下。

谁知李绝叫道:“侯爷小心我师父出招了!”

容元英也看见陆机手势微动,并觉着一股掌风扑面,当下想也不想,抬掌还击!

陆机其实是冲着李绝去的,谁知李绝狡诈之极,他算计好了方位,一边叫嚷一边掌风暗送,造成了陆机抢先对容元英出手的假相。

而他则猛然后退,一把攥住呆在原地的容霄。

容霄像是一只被放上天的风筝,身不由己地给李绝拽了起来,他以为李绝是“逃跑不忘弟兄”,谁知仍是太过单纯。

虽然容元英对陆机出手,但这只够把陆机稍微挡了一挡,陆机的注意力毕竟都在李绝身上,还手一拍的同时纵身向着李绝抓去。

谁知他的算计,早在李绝预料之中,李绝头也不回,手腕一抖,便把容霄向着陆机扔了过去!

这容霄像是个人形盾牌似的,陆机的手毕竟没那么长,只来得及把容霄的肩头一勾,定神看的时候,李绝早又不见了影子!

气的陆机仰天长啸:“孽畜!”

正在这时侯,苏夫人带了人着急忙慌地赶来了。

星河在老太太房中略坐了坐,等到苏夫人派的丫鬟回来说了是“误会”,原本无事等等,她才忙告退出来。

她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误会,本想先去找容霄。谁知容霄正给苏夫人拉着问长问短,不得空闲。

直到中午,容霄给放了回来,星河也才知道了事情经过。

这日傍晚,左侍郎府内派了人来,传了侍郎的口信给容元英。

竟是言明之前所约作废云云。

那传信的是侍郎心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老爷说了,他没那么大的福气消受,请侯爷另为三姑娘择贵婿吧。”

容元英再三确认,心头极冷。

他猜到可能是哪里得罪了左侍郎,但他自问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按捺住要揍那来人一顿的冲动。容元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既然这样,是小女没福,回去为侍郎大人带安吧。”

打发了人后,容元英思来想去,吩咐门上备马。

侯府这边,容晓雾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她从苏夫人房中出来,心中惊讶非常。

思来想去,晓雾心想不如先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星河。

不过,走到半路,大小姐突然想到那日顾云峰来的时候,那盯着星河的眼神。

她心里有点不太受用,又想:“既然不用去伺候那老头子了,以三妹妹的姿色,将来自然是有造化的,我何必巴巴地这会儿去,倒像是奉承她似的。”

随行的丫鬟海芋见她改道,忙问:“姑娘不去找三姑娘了?”

容晓雾道:“明儿阖家自然就知道了,何必我去奉承。”

海芋笑:“姑娘说哪里话,素来跟三姑娘是最和气的,再说了,三姑娘不用嫁给那老头子了,以后指不定择哪一个贵婿,永宁侯府,宁国公府,姑娘跟她更交好些,自然也是好的。”

容晓雾知道这是正理,可心里就是别扭:“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谁知道将来又会如何呢。”

主仆们且说且远去。

而就在他们经过旁边的月门之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低低说道:“怎么样,我没骗姐姐吧?”

星河方才生怕容晓雾察觉他们在这里,紧张的不敢动。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的呼吸有些急,又说:“你先离我远点儿。”

方才星河害怕,李绝便把她拢在怀中,趁机贴近了些。

“我自然有法子治那老匹夫。”他不太情愿地退了半步,想到容晓雾方才的话,又问:“只不知姐姐的贵婿?是哪一个?”

星河竭力定神:“罢了,我该回去了。”

“姐姐是还生我的气吗?”李绝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解释,“我先前只是因为听那丫头口口声声说我是匪贼,杀人之类的,才说了气话,又没有真的杀了那糟老头子。”

他只顾说气话,却不料她为此整天提心吊胆。

不过,还好小道士有分寸,没有真在京内干出残杀高官的惊世骇俗举止。

可就像是平儿说的,以他的性子,若有一日把天捅破,都不会让人太吃惊的。

一声幽叹,星河道:“你去找那侍郎大人也罢了,为什么又跟我父亲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