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1/1)

程遥遥想到县城供销社出售的那些新奇点心,莫非都是出自林然然的手笔?既然她的金手指觉醒了,又何必非要留在林家,跟他们撕逼?

张晓枫听了更不安心:“林然然把钱都买了点心,她们姐弟三个怎么办?”

韩茵说道:“吃都吃了,这也是林然然的一片心意。大不了咱们过几天凑些钱,买几袋点心罐头啥的给她们姐弟送去。不过就算送给她,也是落在她奶奶手里。”

程遥遥受不了地道:“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林婆子都多大年纪了?那林然然不会吃亏的。说不定她以后混得比咱们都好多了。”

张晓枫闻言,忽然握紧拳头:“没错!毛主席说过,年轻人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韩茵也霍然站起身来,跟她一起高声朗诵语录,两人握着拳,热血澎湃地看向程遥遥,期待她的加入。

“……”程遥遥沉默了一下:“我们做青团吧。”

程遥遥特地让谢昭将杂物间里的石臼搬了出来。这石臼比平时捣辣椒糊糊的要大一些,臼底圆润,是从前谢家捣药用的。

程遥遥将清明菜用开水烫过,嫩绿清明菜立刻变成了深绿色,挤干水分后放进石臼里,仔细捣烂。

清明菜渐渐被捣成烂,冒出碧绿的汁水。清早摘的清明菜又肥嫩,又新鲜,捣烂后绵软如泥,一点粗纤维也没有。再将清明菜连汁带渣一块儿倒在糯米浆上,揉匀。

沥干水的糯米浆像凝固的水泥,需要很大的力气揉开。这活儿交给常干粗活的张晓枫,只见她手腕用着巧劲儿,板结干硬的糯米浆在她手里逐渐软化,将清明菜汁一点点吃进去,揉成了一大团草绿色面团。

程遥遥手指轻轻摁了下面团,一摁一个坑,渐渐回弹,软而富有韧性:“可以了。现在裹上馅儿。”

谢家的青团还是两种馅料:豆沙和咸蛋黄肉松。

程遥遥挖出一团豆沙揉成丸子,摁在青团面皮里,转着圈收口,再一摁一搓:“这样就包好了。”

韩茵大开眼界:“这馅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神了!我住在大队长家,他们家昨天做青团,一种是没有馅儿的,一种是咸菜炒笋粒。”

张晓枫笑道:“我住在林大军家,他们家是用苋菜汁染了红色的团子,也没馅儿。”

程遥遥一边搓团子一边道:“不用苋菜汁,摘点紫苏叶子染得更好看。要是你们想吃咸味的,改天咱们去掰点鞭笋,鞭笋比竹荪好吃!”

韩茵笑容一僵:“可省省吧,你还敢出去?你不怕我都怕了。”

早上那场惊吓三人一直默契地不提起,此时忽然提起,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张晓枫争相说点什么改善气氛,就听院门响动,谢昭回来了。

程遥遥忙丢下团子跑到院子里,却见只有谢昭一人:“小绯呢?”

谢昭道:“林家骏说没接到小绯。”

“奇怪,小绯说好要回来的。”程遥遥忽然紧张起来:“她不会……不会有什么事吧?”

”别疑神疑鬼。“谢昭摸摸她的头发。程遥遥才洗完的发丝柔润冰凉,带着香气:“小绯在厂子里很安全,应该是加班。”

程遥遥想想也是。纺织厂是个封闭的环境,进出要登记,绝大部分员工都是女人。谢绯住在宿舍里,不会有什么事的。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谢昭换上胶鞋,穿上了上工的军绿色工装。程遥遥道:“你怎么又要上工啊?我在蒸青团,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昭一边系扣子一边道:“我去自留地看看。你乖乖待在家,跟朋友一起,不要出门。”

谢昭说完,将柴刀别在腰后就走了。

程遥遥追到门口,忽然叫了声:“谢昭。”

谢昭回头,等着程遥遥开口。

“你……”程遥遥不相信谢昭是去自留地,可她也不敢细想谢昭要去做什么。

程遥遥眼巴巴地看着谢昭,不安道:“你会回来吧?我害怕。”

谢昭凝视着她半晌,语气郑重而温柔:“别怕。乖乖等我回来,给你带野草莓。”

程遥遥忙去拿了饭盒来:“那你把饭盒带上,多装点。”

谢昭狭长眼眸里泛起止不住的笑意,接过饭盒。他看着程遥遥把门关好拴上,这才离开。

转身的瞬间,眉眼间温柔瞬间消散,化作森寒戾气,大步向后山走去。

第173章 你怕我?

程遥遥领着张晓波和韩茵洗完澡,就回屋去了。

韩茵每次来过夜都十分高兴,拉着程遥遥叽叽喳喳地聊到半夜也不肯睡。张晓枫则点着灯坐在书桌前,争分夺秒地看书。她在别人家里住着,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和书桌,何况林大军家还有好几个孩子,每天闹腾得不行。每次来程遥遥这儿看书学习,对她而言都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与享受。

谢奶奶端着一盘子点心,一进屋就瞧见程遥遥和韩茵坐在床上聊天,张晓枫则坐在书桌前看书,不由得道:“瑶瑶,你瞧瞧人家晓枫多爱学习,再瞧瞧你自己。”

程遥遥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娇气,谢昭又纵着她。这些日子谢昭忙得不着家,程遥遥立刻就偷起懒来。幸亏有张晓枫常常来家里,带着程遥遥一块儿学习。

程遥遥狡辩道:“今天是过节,本来就该休息的。”。

韩茵则笑嘻嘻地讨好:“谢奶奶,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每回看见书就头疼。”

谢奶奶语重心长地道:“你们都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哪能不是读书这块料?咱家昭哥儿可一天都没进过学堂。只要努力认真的学,就没有学不会的!”

程遥遥和韩茵低眉顺眼地听训。张晓枫合上书,帮谢奶奶一块把点心和牛奶摆在桌上,笑道:“谢奶奶,您早些去睡吧,别招待我们了,我们又不是外人,每回来都要麻烦您。”

谢奶奶喜爱地拍着张晓枫的肩膀:“不麻烦不麻烦。你常常来咱们家,学到多晚都没事,这书桌本子油灯都是现成的。奶奶就喜欢你们这些爱学习的好孩子。”

程遥遥一听噌噌爬到床沿,双手揽着谢奶奶的肩膀撒娇道:“我就不是好孩子了?”

谢奶奶故意虎着脸:“你是臭孩子。”

程遥遥一听就不依了,韩茵也故作伤心道:“奶奶不喜欢咱们这些坏孩子,我要哭了。”

张晓枫笑骂:“你们几岁了?也不害臊!”

谢奶奶笑个不住,抚着程遥遥的脸道:“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奶奶都喜欢!别撒娇了,快把点心吃了,牛奶趁热喝。遥遥你下床,都不准在床上吃,啊?”

韩茵飞快地下床,走到桌边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内蒙奶粉冲的热牛奶,表面结着一层奶皮,浓郁香甜。

程遥遥兴致缺缺坐在床上:“晚饭吃太多了,不饿。”

谢奶奶道:“野草莓你也不吃?”

程遥遥眼睛一亮:“谢昭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随即她就反应过来,韩茵和张晓枫今天留下过夜,谢昭自然不会靠近她房间的。

谢奶奶笑道:“昭哥儿一回来就洗澡去了,给你带了一饭盒野草莓。可新鲜可大,也不知哪里摘的。”

程遥遥直起身一看,桌上摆着一盘子羊奶小米糕,三杯牛奶,一大碗红宝石般晶莹璀璨的野草莓。

韩茵顾不上吃小米糕,惊叹道:“这野草莓哪摘的,也太好吃了吧?”

这段时日野草莓漫山遍野都是,程遥遥她们每天上工下工的路上也都摘野草莓吃,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野草莓。而且熟透的野草莓轻轻一碰就会磕破,饭盒底部的野草莓带回家时往往已经压成汁水,十分影响口感。

这碗里的每一颗野草莓都新鲜饱满,鲜红剔透,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酸甜汁水迸溅开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张晓枫吃了一颗,也道:“是比咱们平常摘的好吃。”

谢奶奶乐呵呵道:“昭哥儿常往深山老林子里走,那些果子没人摘,自然长得好。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叫他多摘些。”

谢奶奶说完,又嘱咐她们早些睡,别玩太晚,就回屋了。

韩茵一口一个野草莓,吃得津津有味:“瑶瑶你也太有口福了,谢昭对你多好啊,上趟山都记得给你带野果子。”。

要是在平时,程遥遥肯定一掐小腰,得意洋洋地细数谢昭的种种优点,程遥遥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披上小开衫就往外走。

张晓枫道:“瑶瑶,你去哪儿呢?”

“我……我怕晚上凉,去奶奶房间拿条毯子。”

程遥遥端起一根蜡烛,急匆匆走出房间。

老宅里还没安上电灯,没有月光的夜里,黑暗如同一条大毯子迎面兜来。蜡烛的光只能映亮周身小小一圈,程遥遥举着蜡烛往谢昭房间走,黑暗就在她身后合拢。

白日里熟悉的老宅在黑暗中变得陌生,高高的屋顶,四面雕花斑驳的墙,前面黑得化不开的门洞……

风吹过,烛光闪动几下,灭了,一缕白烟消散在黑暗里。

她此时站在厅堂的影壁边,离谢昭房间只有寥寥十几步。程遥遥她伸出手摸上墙,打算扶着墙走。

一伸手,摸了个空!

程遥遥后背瞬间凉了。她哭唧唧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穿堂风不断吹过,撩起她的发丝与裙摆。程遥遥雪白笔直的小腿被冻得发麻,黑暗里仿佛有什么在盯着她看。

刻意压下去的可怕回忆全部翻腾起来。程诺诺毒蛇一样的笑,中年男人淫邪贪婪地靠近她,还有……她跟谢昭离开小屋时,中年男人被打得满头是血,一摊烂肉似的躺在荆棘丛里,不知死活。

程遥遥的神经像被抻长的皮筋,越来越紧绷——

一只手落在她肩上。

“……!!!”程遥遥的神经彻底绷断,放声尖叫。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随即是温暖宽厚的怀抱:“是我。”

熟悉温暖的气息将程遥遥包裹,她的心瞬间落回原地,将脸紧紧埋进谢昭怀里。春夜乍暖还寒,程遥遥只穿着一条单薄睡裙,脊背在谢昭掌下瑟瑟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冻的。

谢昭呼吸落在她耳畔,低声问:“怎么了?”

程遥遥委屈地跟谢昭告状:“……墙不见了,害怕……吓死我了……”

“嗤”地一声,谢昭点燃一根火柴照了照。老旧的墙赫然就在程遥遥身后,方才程遥遥害怕,摸错了方向。

原来是虚惊一场,程遥遥破涕为笑,仰头看着谢昭。他的面容被映得明暗不定,一双狭长眼眸里倒映着火光,看上去分外冷峻而深邃。

火柴灭了,周遭一切又沉入黑暗。

“不怕了。”谢昭将程遥遥抱了起来,抱婴儿的那种姿势。程遥遥双腿盘在他结实劲瘦的腰杆上,手臂搂着他脖颈。谢昭道:“跑出来做什么?”

程遥遥悄声道:“我本来想去你房间的。”

谢昭呼吸一顿,抱着程遥遥回了房间。

谢昭的房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间常年用来堆放各类药材与动物皮毛,里间只放着一张沉重大木床,铺着草席和竹枕,一张薄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皮草气味,与谢昭的气质意外地契合。而程遥遥闻到的,是浓郁而凛冽的阳气。她好像被浸泡在一汪热水里,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程遥遥很少来他房间,就是因为这个。

谢昭想将程遥遥放在床上,程遥遥却搂紧他脖子不下来:“不要坐床上。”

谢昭只得抱着她,让程遥遥点燃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幽幽地亮起一小团昏黄烛光,程遥遥也看清了谢昭的脸,他唇角带着一丝浅笑。

“娇气包。”谢昭轻轻地晃了晃她。

程遥遥没有像平时那样笑起来,而是委屈巴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地里有些事。”

程遥遥才不信:“你今天是不是去了后山?那野草莓就是后山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