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章 是我一时糊涂(1/1)

一番处理后,洛笙凑到宽大的镜子前,抬高下巴,检查地自己被用心照顾过的脖子。

伤口被上了药,细心地贴上白色的药布,一阵冰凉凉的,十分舒爽。

正端倪着,护士走到她身边,将两盒药膏递上前,“洛小姐,这是我们医院最好的祛疤药,回去后,您记得按时上药,忌食酸辣重口等食物,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哦,谢谢你。”她赶紧接了过来。

“不客气。”护士微笑着,双手奉上一张名片,“另外,这是我们皮肤科主任的电话,有任何疑问,欢迎您随时来电咨询。”

第一次遇到这么温柔的白衣天使,洛笙很是意外,接过来,再次礼貌地道谢。

她从小身体倍儿棒,没经过大伤大病,但小伤小病还是有的,偶尔来一次医院候诊,遇到的护士大多不冷不热,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宾至如归的体贴服务。

刚刚擦药的过程中,护士也是竭尽所能地温柔温柔再温柔,一点都没弄疼她,一改从前她对大医院护士态度特别恶劣、说话粗声大气的坏印象。

难得没在医院受气,洛笙出病房时,脸上都含了几分笑意。

叶峻远正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接听电话,背对的关系,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出现。

心情好的缘故,她格外欢快地喊了一声,“少爷!”

听到她的唤声,叶峻远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迈着长腿走过来。

在离她两步的地方站住,他垂着眸,无声地审视她被处理过的伤口。

对方“垂眸审视”这个动作,让洛笙再次意识到,叶峻远真的挺高,她在女生中不算矮,可是跟他相比,还是勉强只到他的肩膀。

叶峻远没说话,目光在她脖子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将手里提着的袋子举到她面前,“去换上。”

洛笙有些诧异,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顿住了。

里面装着一套新的女式衣服,上面的标签都没有撕,应该是他趁自己上药时去买的。

没等她反应,就听到叶峻远淡声道:“洗手间在那边,我在这里等你。”

洛笙“啊?”了一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表情很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她犹豫了几秒,很小声地推辞,“不用这么麻烦了吧……反正待会都回家了,上了车,路上又没人看,不换也没什么。”

刚刚和李薇妮那几个舍友干了一架,她的衣服被扯得皱巴巴的,刚来医院的途中,她已经很仔细把自己拾掇了一顿,尽量地把打架的痕迹都清掉,但只要仔细一瞧,终究还是能让人看出端倪。

她自己觉得无所谓,可叶峻远显然无法接受,他素来注重仪容,只要在公众场合,就必须保持整洁的仪表,洛笙现在既然跟他走在一起,不要求怎么衣冠楚楚,至少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去换掉。”他无视她的理由,重复下了一次命令,停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换下的衣服丢了,不许带回家。”

洛笙踌躇着没动,她不想换,除了觉得嫌麻烦,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不想收他买的衣服,而且就他那消费习惯,这衣服不用说肯定价格不菲。

她抬头望着叶峻远,对方也在看着她,目光凛冽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暗叹了一声,认怂的她只好乖乖进了洗手间,将衣服换掉,然后抱着换下来的旧衣服,走到垃圾桶前,闭了闭眼,心一横丢了进去。

这是今年她做过的最浪费的事,这套衣服她穿了两年,虽然洗得都有些发白了,可棉质的面料很舒服,她还挺喜欢的,平常穿的频率也高。

虽然有点心疼,但这是叶峻远的意思,她也就只能将就疼着了。

怀着这股怅然若失的心情,她上了车,耷着脑袋靠在车窗上,默默悼念那套被丢掉的衣服。

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制造出来的低气压,神色平静地开着车,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忧伤了一会,洛笙想起今晚的聚会,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班里的同学怎么样了,是不是受她和李薇妮的影响,玩不下去也跟着离开了皇巢。

这么想着,手已经先意识一步地摸出了手机,她给张雨珊发了个信息。

那边很快就回了她,还拍了一张群魔乱舞的照片给她看,她走之后,那边的气氛反而高涨了起来,估计今晚要留在皇巢通宵玩过夜了。

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洛笙松了口气,刚要收回手机,想了想,又谨慎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李薇妮呢?她还在包厢吗?”

“没,她和我们宿舍那仨出去后,就没再见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洛笙想想也是,李薇妮那四个被她那么一顿,估计也没脸顶着狼狈的样子回去,应该是乖乖回校去了。

正沉思着,手机突兀地响起,她疑惑看了眼上面的号码,居然是伯父家的座机号码。

这么晚了,会是谁打来的?

洛笙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来不及深思,她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立即响起奶奶带着哭腔的声音,“笙笙!不好了,房产证被你婶婶拿走了!”

“什么!?”洛笙心脏骤然一缩,缓过来后,慌忙问道:“怎么会呢?您不是一直都藏得好好的吗?”

洛奶奶握着电话,愧疚得老泪纵横,“你伯父今早跟我说现在的房产证改版了,要统一换成新的,我一时大意,就给他拿去办了,谁知道,他转眼就交给了你婶婶……”

洛笙抿紧唇,浑身一阵发冷。

奶奶还在那边自责,哭得几乎泣不成声,“都怪我,是我糊涂了……错信了你伯父……”

听着奶奶的哭声,洛笙心底的愤怒汹涌而出,但她没表露出来,反过来宽慰道:“奶奶,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事哪能怪你呢?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要回房产证的。”

“笙笙,现在怎么办?你婶婶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贪财又势利,她一直惦记着你爸妈的房子,肯定转手就把房子卖了。”奶奶抹了把眼泪,梗着声道:“现在房价涨得这么厉害,就算我去找她,她肯定也不会还给我的!”

洛笙心乱如麻,却也只能尽量安抚老人家,“您别担心,我明天就回去了,这事你别管了,到时候我来处理就好。”

挂断电话后,洛笙收起手机,盯着车窗外的风景,下意识地死死地咬住指甲。

这是她的惯性动作,过往只要心情沉重,或者遇到伤脑筋的纠结事情时,就会习惯性地咬住自己的手指。

爸妈去世时,伯父和叔叔互相推脱她和小晞的抚养责任,两家因此大吵过一架,婶婶当初坚持要伯父至少要领养她和小晞中的一个,可是伯父认为自己已经养了爷爷奶奶,就坚持不肯多收一个累赘,为了这事,两家子这些年关系一直不好。

当初她把房产证的事交给奶奶保管,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关系,想着伯父应该不会帮着叔叔肖想她家的房子,谁知道,她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思绪越飘越远,她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郁结,现在死胡同中出不来。

“……怎么了?”

洛笙思绪困顿,被他忽然的问话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勉强牵出一丝笑,“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

叶峻远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刚刚的电话,他自然也都听到了,只是他只听到洛笙的回答,隐约知道到她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洛奶奶那边的倒是没听清楚。

他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也从来不爱多管闲事,可是想到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照顾,还有上次她帮了自己,到底还是多问一句,“房子怎么了?”

刚刚她忽然变得很激动,又听到她提起房产证这三个字,猜想她家的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洛笙轻轻地咬住唇,犹豫了半响,还是把事情粗略地跟他提了一遍。

叶峻远安静听她说完,直接道:“这事要解决也简单,就交给徐瑧处理吧。”

多么霸气的一句话,说的洛笙心里一阵暖烘烘的,不过她还是礼貌地拒绝了,“不用了,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叶峻远打了个方向,车子稳稳地驶入高新区,语气淡淡地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洛笙被问住了,微微张着嘴,像被人点了哑穴似的没说话。

“去跟你婶婶抢房产证吗?”他继续抛出问题。

“……”

“光你婶婶一个都不好对付了,更何况,你要面对的是她一家子,还有跟你婶婶同流合污的你伯父。”

洛笙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她当然都知道啊,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伤脑筋了……

叶峻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如雷贯耳,“照目前的情况,他们在法律上仍是你们的监护人,有权处理你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只要手续得当,要卖掉你们的房子并不难。”

“不可能!我绝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洛笙想也不想地道,握着拳,脸因为气愤而微微涨红,“那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房子,他们有什么资格强卖!”

“很遗憾,他们还真有资格,只要他们还是你们的监护人。”叶峻远毫不留情地给她浇了盆冷水。

洛笙不禁一阵沮丧,灰心丧气,郁闷地问:“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要论方法,叶峻远至少有一百种,可那些都不合适她,而且他也懒得慢慢陈述,直接下定论:“你不是你婶婶的对手,交给徐瑧处理是你唯一的选择。”

洛笙一阵郁闷,她当然相信徐瑧有这个的能力,可是,她也不是白活这么多年的,有些事情不尝试过,她怎么样都无法甘心。

默了片刻,她最后决定,“我还是先回家看看情况吧,我相信事在人为,我一定能相处办法解决的。”

叶峻远绷紧了唇线,没再说话,

他本来就沉默少言,对别人的事情向来漠不关心,能耐着性子听完洛笙说这么多话,还给她良心建议,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既然她一意孤行,也不肯接受他的帮助,那就随她的便好了。

毕竟,有些南墙,是要撞过了才会知道疼的滋味。

第二天一大清早,洛笙收拾好东西,拉开门下楼。

叶峻远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对门的动静,神色漠然,眼神却有些讳莫难言。

今天的餐厅很冷清。

徐瑧昨晚没回来,洛笙又回了老家,餐桌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主人位上,和往常一样,翻看当天的财经日报。

佣人送上丰盛可口的早餐,他把报纸移到一边,习惯性地想去拿毛巾擦手,却发现左手边空空的。

洛笙一不在,就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也没人为他准备。

望着平常放擦手巾的地方,他心神有点恍惚,手顿在空中几秒,默默地收了回来。

早餐依旧精致美味,他却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往常这个时候,耳边都是徐瑧和洛笙吱吱喳喳的聊天声,没了这两只噪音制造者,偌大的餐厅异常地安静。

仆人端了咖啡上来,他端起抿了口,眉头微微蹙起,将杯子放到一边,再没去碰。

机器磨出的咖啡豆粉,和存手工比,差别还是挺明显的,加上冲泡手艺上的不同,味道的差距也就更大了。

叶峻远看着面前的一切,目光落在洛笙的椅子上,好一会都没动。

他始终没有表情,紧紧闭着嘴。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依赖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对某些东西习以为常,哪一天忽然不见了,就会觉得哪儿哪儿都开始变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