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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与姑娘明明是两情相悦,奴不知公子为何要娶李氏,但那段时间公子可知姑娘是何度过的?可是奴却从没有在姑娘嘴里听到过一句埋怨。阿霖转过身,既然姑娘都没有埋怨,那么公子定然也有苦衷,过去之事便让他过去,眼下,奴只希望公子可以劝劝姑娘。

吱阿霖走后没过多久房门门被人再一次轻轻推开。

萧婉吟问道:她走了吗?

婢女福身,回姑娘,应该走了吧,刚刚奴去打发了。

萧婉吟一脸失落的望着门口,似乎对刚才所做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纠结攥着双手时不时抬头看着南门的方向。

忽然,门外墙侧传来一道声音,爽朗清脆,看来,七娘不是真心要赶我走。

萧婉吟当即色变,你来做什么?

王瑾晨止步,身上还有几道青砖与瓦片的刮痕,身上这件崭新的公服还没穿过半日便已经破损,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与脸面来见你。

萧婉吟侧头看向婢女,知情的眼里似乎在怪罪,婢女心慌的将头撇开,福身道:奴先告退。

我是爬墙进来的,跟她没有关系。王瑾晨连忙解释道。

萧婉吟没有继续戳破婢子的擅作主张,坐转着身子背对道:王舍人饱读读圣贤书,何时也学会了爬墙这等鸡鸣狗盗小人行径?

能见你,即便是小人我也认了。王瑾晨望着萧婉吟的背影回道。

王舍人是有妇之夫,奴家也有婚约在身,王舍人作为官家,还请注意言行,自重些为好。

王瑾晨听后叹下一口气,我虽不知你到底与公主做了什么交易,但李元符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一点七娘是知道的,我马上要离开神都了,不知何时才能够回来,我来此不是要阻止什么,只是单纯...王瑾晨盯着萧婉吟一动不动,她明白牵扯到皇家与相门,除非萧婉吟誓死不从,不然这门婚事就不是目前的自己能够插手的,想见你而已。

院外几个婢女的交谈身让王瑾晨误以为是萧至崇归家了,便连忙又道:李元符阴险狡诈,七娘万不可委身于他,平日接触也当谨慎谨慎再谨慎才是。

王舍人这翻关心话,萧婉吟转过身,四目相对,就不怕亡妻于泉下听到后伤心难过吗?

王瑾晨站定在桌前不在走动,我知道,今生于你还有她的亏欠我已经无法偿还,七娘要嫁给谁我都没有资格过问,但是李家...

萧婉吟看着王瑾晨身上的衣裳有所破损,听着她在面对自己时刻都小心翼翼的温和语气,再冷硬的外表都瞒不过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忍,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啊?王瑾晨突然愣住,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损坏的公服,这绯色的公服家中还有,我回去换一身...

脱下来!萧婉吟冷道。

似命令的一声让王瑾晨直接怔住,于是解开圆领的绳扣与革带。

放桌上吧。

王瑾晨照做,七娘要这破衣服作甚?

萧婉吟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入了内房,剩王瑾晨一人滞在原地揉捏着不知所措的手,没过多久萧婉吟便拿着一件崭新的男子缺胯袍。

给我的吗?王瑾晨木楞。

难道你还想再翻一次墙,栽一次跟头?萧婉吟冷道,或者王舍人要穿着这身破烂的衣裳从萧家出去?王舍人是朝廷命官,萧家岂敢怠慢。

拿出来的缺胯袍虽然没有人穿过,但是衣服上有因久置衣箱而沾染了木屑之味,喜香的王瑾晨一闻便知这件衣服应当是做好后放置了许久,恰好又是自己的尺寸,若是萧婉吟做给自己穿的,何故弃置不用呢,尽管萧婉吟用冷言冷语遮掩。

七娘的赠袍之恩,子玗一定记于心上。

不是赠,萧婉吟否定道,不过是借而已,拿人东西总要归还,待西征归来还请王舍人完好奉还。

第116章 委屈与否

翌日

主人不穿公服么?跟着一同早起的小环像往常一样入内掌灯,见衣架上的公服没有动便开口问道。

不入宫也不升朝,无事。王瑾晨回道,对着铜镜将缺胯袍理平。

小环盯着王瑾晨身上蓝色的缺胯袍产生了疑惑,主人这件衣裳是哪里来的,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有心人送的。

有心人?小环瞪大双眼,这送衣裳的意义可与送人簪子一样。旋即走近了瞧瞧,郎君口中有心人的手艺倒是一般,但您却这样欣喜,莫不是七姑娘吧?

王瑾晨不语,小环又道:第一次赠袍便这样合身,定是七姑娘没错了,有裁缝修改的痕迹,看来七姑娘费了不少心思呢。

你今日怎么话这么多了?王瑾晨一边收拾包袱一边笑道。

奴平时也是这样呀,是郎君您自己只顾着心里头高兴。小环扭头埋怨道。

好好好。王瑾晨将一方小金印拿起,嬉笑的脸色忽然变得沉重,随后将其放入蹀躞带的挎袋内,宅内的事你多上心一些。

喏,小环福身又道:郎君用了早膳再走吧。

几个婢女在小环的示意下端着吃食进入房内,王瑾晨摇头,只拿了一张胡饼便出了门,西征非同小可,圣人应当会亲自送行,一会儿要赶不上了。

王瑾晨出府,马与行李早已经备好,旋即咬住吃剩的半张胡饼,抬手握住缰绳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宵禁结束之时天色仍旧有些灰暗,三军精锐于京畿道拔营,统帅穿着明光铠骑在马上,捋着胡须对身侧的年轻人笑道:王舍人不愧为圣人所器重之人,此次兼任监军随同西征倒是合了老夫的心意。

将军莫要折煞下官,圣人虽委以重任,可是下官于军事上从未实际接触过,军中之事便要全倚仗将军了。王瑾晨骑马随在王孝杰身侧拱手道。

圣人至!内臣尖锐的嗓音回响在城外山林之间。

打着灯笼如长龙般的仪仗队从西城门出,内臣将端坐在玉撵上的皇帝扶下。

领兵的诸将与主帅纷纷下马趋步上前,陛下圣躬万福。

几个官吏各抱着一壶酒,旁侧各跟随一名手持托盘里面放有杯子的内臣。

皇帝托扶起王孝杰,郑重嘱咐道:安西之争,困扰已久,为朕之心病,大周之外患,安西易手乃朕之过,朕愧对先祖,安西不能除,朕夜不能寐,大周也永无安宁,望将军出征大捷,朕在宫中设宴等候将军凯旋。

王孝杰听后屈膝跪伏,似起势一般道:臣与蕃人交战数十年,险些丧命于敌将之手,收复安西乃臣平生之志,承蒙陛下信赖,臣定当将安西四镇夺回,以献陛下,臣回,则安西必重归大周,若不然,臣以死谢罪。

将军言重了,土地丢了可以重新打回来,人若没了,朕又上哪里再去寻一位像将军这般骁勇善战的将领呢。女皇亲自将王孝杰扶起,朝一侧站着的官吏与内臣挥了挥手。

系在酒坛红绸周口的草绳被一一解开,揭开塞口后御酒的香气顿时四溢出来。

一阵风拂过,使得周围之人垂涎欲滴,浊酒如稀释过的牛乳一般被分倒在各个杯子里送往各个将领手中。

诸位,早日凯旋!女皇举杯道。

圣人万福,大周荣昌!

大周荣昌!在各队队正指挥下士卒们纷纷响应。

大周荣昌!声音如山呼海啸,洛阳城内的居民为此惊醒接连点亮灯火。

夜幕渐渐散去,天边接壤处的白光越来越亮,没过多久一道火红的金光从厚厚的云层中射出。

喝完皇帝赏赐的御酒之后,王瑾晨心不在焉的看着三军将士两侧送行的人群,家中人丁兴旺的将领更是被诸多女眷团团围住,含情脉脉的眼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

王宅上下王瑾晨只带了几个随从,与许了长安跟随出门,但仅仅只是送行,比起即将战起的边关,王瑾晨更为担忧十六卫驻守下最为安全的神都。

长安牵着缰绳随在王瑾晨的马侧,王将军戎马一生深知吐蕃习性,有王将军在此战必胜,将军秉性纯良,主人的安全小人也可以放心了。

王瑾晨依旧望着周围的百姓,试图从人群中寻找什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继续盯着城北,另外冬月的消息一定要在得知后第一时间派人到军中告知我。

长安抬头,小声道:主人为何不设法阻拦呢,小人听麟台的人说李大病了一场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人了,原本校书郎三年职满他就该考绩升迁的,就是因为这场病而耽搁了。

有心为之,拦是拦不住的。王瑾晨思索了一会儿,俯下身小声嘱咐道:你再派人去相府盯着,看看李元符究竟出了什么事。

喏。

深秋的风略过火把的光影,将熊熊燃烧的火一同吹向北侧,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王瑾晨忽然觉得城墙上有一道目光正望着自己,但是回头时,城墙上只有守城的士卒与随风飘扬的大周旗帜。

王瑾晨低下头,喃喃道:也是,护卫神都的城墙岂是非宦官能轻易登上的呢。

在一阵山呼后,王孝杰骑马至三军阵仗前,拉起缰绳吼道:出征!

驾!

长安从马车退开,叉手道:长安在此恭祝主人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万马奔腾所扬起的尘土很快便将女子视线里那一点细微的蓝色盖住,城墙的拐角处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穿着青色的公服,面容干净没有胡须。

城墙上时常有巡逻的宿卫军,巡逻的军官瞧见城楼上有闲杂人,便训斥守城的军士,不知道今日圣人亲自送大军出征么,城防空缺,怎能随意让人登上城门?

将军,是地官尚书的长公子今年的新及第进士校书郎崔湜。

军官摸着络腮胡子眯起双眼,那女子是谁?

已故徐州刺史的嫡女萧氏,也是凤阁侍郎李相公次子的未婚妻,崔校书郎说他们是来送亲人出征的,因城门外堵塞出不去又有圣人的仪仗队,怕误了时辰见不到,所以才想在城楼上看一眼,二人的家世,小人不敢得罪。

瞧你们这点出息。

穿过云层的朝阳浮于洛水之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着几只欲渡水的小船,城楼上倒着人影,寒风将宽大的公服吹得紧贴前胸,青袍官员唇红齿白,年岁上看着像是尚未及冠的少年,国朝虽有王将军这般身经百战的将领,然战事难料,形势瞬息万变,阿姊就这般望着不下去亲自道别,可甘心?

道别?寒风吹起女子缠于双臂上的披帛,我以何身份道别,她又以何身份接受。

几年前我在长安偶然撞见他,那时候阿姊也在,还以为...崔湜抱着袖子远望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拂尘的军队,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曲折,不过也好,他已有元配,阿姊出身名门,嫁过去实在委屈。

澄澜。萧婉吟唤道。

在,崔湜上前一步点头应道,阿姊。

你觉得什么才是不委屈?是旁人眼里的礼与公平,还是自己心中的感受。萧婉吟转头问道。

崔湜看着萧婉吟的眸子愣住,旋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旁人的言语是旁人从眼里看到的,唯有感受才是自己真切接触到的,澄澜明白了,能与称心之人长相厮守,又怎会在乎旁人所认为的委屈与否。很快崔湜又陷入疑惑,既然阿姊...那与李相公次子的婚事又为何不与阿兄说清呢。

你初涉官场,还有很多事都看不明白,往后你会知道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会有多无奈。

崔湜不以为然道:澄澜入仕,意在中书令,不至宰相之位,如何能光耀博陵崔氏门庭。

萧婉吟侧头望着弟弟崔湜,似乎觉得看到了第二个长兄一般,世家中的嫡长子皆以振兴门庭为己任,不是生来心中就有如此担当,而是受自幼生长的环境与父亲教诲所影响,女儿家在这一点上是幸运的,但生在这个时代却没有人能够躲过无法自己抉择的命运,生丧嫁娶,即便作为贵族,所享受的荣华富贵也要用一辈子的自由作为代价来换取。

边关的军务以及神都重新部署的城防与军力安排等一堆事夹在一起让李昭德忙得焦头烂额,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肯放权与一同拜相的诸多同僚,倚仗皇帝的信任独揽朝政,百僚不敢得罪,纷纷依附。

宰相府

三房的妾室幽怨着从百忙之中赶回来的李昭德,主君怎么才回来?

李昭德取下幞头,摸了摸酸涩的脖颈反问妇人道:二郎如何了?

遵照医嘱,所有的药都喝了,可是就是没有什么起色。妇人攥着衣袖,眼里充满了担忧。

李昭德便转身去了次子所居的院中,瞧见已经熟睡的李元符在医者诊治下仍旧脸色苍白没有气血后不禁泛起了嘀咕,不应该啊。

会不是是那庸医误诊了,胡乱开些药搪塞。妇人焦急道。

李昭德皱起粗厚的眉毛,摸着胡须细细思索,杜医一直替李家治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差错,其医术便是与大内的御医也不相上下,应该不会出差错的。

百密总有一疏,人无完人,当务之急是二郎这病,妾瞧着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妇人扯着李昭德的衣袖,二郎如今这般,主君就不能想想法子去请御医吗?

御医乃是天子之医

可二郎这病让民间的医者看了一直未见好转,六礼的前五礼不用亲自出面倒是无妨,可亲迎怎么办?妇人劝道,这门婚事是他的心病。

想不出前因后果的李昭德内心也是十分焦急,罢了,改日我去向圣人请旨让张御医登门一趟,朝中政务繁忙,这些时日二郎就劳你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