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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离去后王瑾晨拉着李锦坐下,低头盯着小木匣子里的珍珠,旋即伸手捻起一颗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

李锦随坐在身侧,妾听闻珍珠研磨成粉食用可镇静安神,延年益寿,外敷于脸上还可养颜,王郎睡眠浅,又时常噩梦,好几次妾都看到王郎被噩梦惊醒了。

李锦侧头,瞧着王瑾晨看珠子看得入神,便伸出手搭在她放在腿上的另外一只手,王郎在想什么?

王瑾晨将珍珠放回匣子内,武李的争斗,朝中要有风浪掀起了。旋即侧头与之对视,噩梦缠绕由来已久,三娘不必担忧我,这些东西都是给你们的。

你睡不好,是跟自己的身份有关吧,李锦小声道,这些年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这官场上的争斗,别人的荣耀对于你来说只是更重的负担,从前在书院我便奇怪,王郎当真是少见之人,心性与习惯以及心思,那时怎么也没有猜到这层。

你...王瑾晨眼里充满的疑惑。

我知道王郎想问什么,不等人问话,李锦便猜到了她心里的疑问,认真道:我喜欢的是自己认定的人,无关其他。

无关其他王瑾晨轻挑着眉头反握住李锦的手。

王舍人与令正还真是恩爱呀。李元符将袖子束起,手里还拿着一根击鞠用的画杖走至棚前。

阿兄又想做什么?

李元符指了指手中的球杆,不过是受公主与萧七姑娘所邀陪着打一场球而已,如何?还缺个同龄的男子,王舍人要不要也来比试比试。

李元符话出后王瑾晨往球场瞧了一眼,几匹上等的五花马由宫人牵着候在场地旁侧,白马上坐着一个素衣女子,束起长袖与满头青丝。

骑术不精,便就不献丑了,校书郎好好玩。王瑾晨回道。

那可真是遗憾,不能与王舍人一拼高下。李元符勾笑着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球场。

李锦盯着这个与以往谦恭温和不同,而今露出了心胸狭隘的嘴脸之人诧异道:阿兄从前...

李元符并非善类,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你与泰山应该都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他在国子监读书,神都的人对他都是夸赞,且本就所知甚少,只是之前他对父亲与妾极为照拂。

有所图才会如此,往后你与他离远些吧。王瑾晨道。

好。

还有李昭德,就凭他的纵容可知其有才而德不够,若掌权,必定恃宠而骄,官场之上最忌讳骄纵,祸不单行。

李侍郎吗?李锦听着她的分析,父亲与李侍郎志同道合,不依附权贵而保东宫,也不惧文昌台的宰相,将生死置之度外,与王郎说的...

人都有两面,有些本性是不会轻易示人的,包括你我。王瑾晨解释着。

哦?李锦好奇道,那王郎的本性是什么?

王瑾晨愣住,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我

公主,内舍人,七娘。李元符拿着画杖走近太平公主行礼道,端午安康。

萧婉吟骑着马靠近上官婉儿,皱眉道:怎么把他叫来了?

公主邀的,便是想看看那姓王见了你与他一同赛马会作何反应。上官婉儿回道。

有没有反应又如何,只会徒增心中的不悦,以及伤李氏的心罢了。

你还在为李氏担忧?上官婉儿无奈的摇头,圣人的旨意下来了,李氏因王瑾晨获封诰命,且是越级由县直接至郡,他适才可没有顾忌你的感受,还当着你的面与新婚妻子好生恩爱。

罢了,打球吧。萧婉吟淡然道。

咚咚咚!两支队伍从球场换下,四匹五花马被牵到了球场中央,红黄筹旗插在场地两侧迎风飘扬。

公主与女皇身边最为得宠的女官一同上阵便引来了棚内诸外命妇的议论与离席上前争相顾盼。

那不是李侍郎家的二郎,校书郎李元符吗?

未曾听说过李侍郎与太平公主交好呀。

嗨,没瞧见旁边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么。众人顺着话语将目光瞥向白马。

那是前员外郎的嫡亲妹妹吧。

可不是吗,据传萧家的嫡姑娘与李公子还曾有过婚约呢,况且我听说这李公子及冠之后一直未娶也是因为心里只有萧姑娘一人。

一个是兰陵萧氏的长房嫡女,另外一个则出身陇西李氏,年纪轻轻又高中进士深藏功与名,这二人生得也是郎才女貌,如此登对为何没成呢?

对于婚事的传闻早在之前便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外命妇虽在内宅,却对这些闺中见闻热切的很,几个知情的妇人纷纷看向凤阁舍人所在的帷幕,世家不但看重门第,且极重名声,那时候圣人还是皇太后,女子再嫁之事虽有,却并不是成文的规矩,不像现在圣人当朝,女子才得以摘下帷帽露脸于市。

这位舍人倒是生得好模样,眉清目秀,连妾瞧了也欢喜得紧,怪不得,怪不得。

模样生得好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又有何用。

琅琊王氏在大周朝也称得上是名满天下的大族了,况且人家不用依仗身世便位居高位,可见其才。

能让李尚书青睐,将最受宠的女儿嫁之,这位舍人当真不简单。

李尚书的妻子是出身范阳卢氏的嫡女吧,萧家这一房未曾有宰相出,高官也极少,李尚书位宰相之列,李氏也算得上是高门之女,娶妻李氏,可兴仕途,看来也是个极聪明之人呢。

妇人们的言语传到了棚内,王瑾晨望着场上骑马争球的四人双耳微动,李锦听后深深皱起眉头旋即抬手压着王瑾晨有些发热的手,妇人于内宅无事便爱嚼舌根,她们不懂,也不会懂,夫君莫要记在心上,夫君是什么样的人不是靠嚼舌根就能断定的,妾都明白。

王瑾晨侧头看着额头上轻微冒汗的人,紧张道:三娘说话有些吃力,可是身子不舒服?

李锦轻轻摇头,妾没有事。

王瑾晨紧握起李锦的手揣在怀中,若是不舒服一定要与我讲,不用顾忌谁,也不用顾忌人前会如何,我在,一切都有我,所以你不用强撑。

关心的话与一些细微之处都让李锦备感欣喜,极安心的靠在肩侧,如能时间静止,妾希望今日的太阳永远不要落下。

王瑾晨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无法阻止日暮西山,但是明日它依旧还会升起的。

可是明日就是明日的了,明日,还会与今日一样么?李锦侧抬头注目着王瑾晨的双眼。

四目相对,王瑾晨望着李锦满是期盼的眸子,张口欲言

小心!

针线拼接的皮球被骑马疾驰之人一杆画杖用力抽出球场飞向左侧围观的棚中,其方向恰巧是凤阁舍人王瑾晨帐前。

张口欲言的人下意识将妻子揽入怀中背对着挡在身前,速度极快的球在他们身侧擦过,离二人还有一些距离,旁侧诸帐命妇们的叫喊与惊乍却把王瑾晨紧张得出了冷汗。

哎哟哟,可把我吓死了,这球打得好生凶猛。

是呀,我们可没有郡君如此好的福气能有夫君护着。

李锦攥着王瑾晨的衣袖,白皙的脸有些泛红,不顾额头上冒汗与旁侧回应道:诸位娘子的夫君只是不在身侧,若在,也当会如此的。

球场的争斗也因球飞失而停止,李元符骑着棕马靠近一匹白马,盯着左侧一处帷幕说道:好一幕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七娘见了就不寒心么?

萧婉吟顺着视线回头怒瞪了李元符一眼,李元符连忙摊手表示无辜道:这球可是公主打的,不关在下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女世子》大格局权谋文,请帮忙给个预收~

第93章 木秀于林

击鞠未能分出胜负而止,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回到正北的座台上,内臣递来拧干的白帕供其擦拭。

下雨了。

还未等到日薄西山神都上空便落起了点点雨滴,雨水顺着出檐旁的凹槽流向屋子四角所摆放的水缸之中滴滴答答作响。

公主,下雨了,下一场的击鞠是否改换其他。内臣上前询问道。

不就是下点雨么,两侧皆搭建有棚,让他们继续。

喏。

公主。王瑾晨冒着雨从棚中至台座前叉手道。

适才吾的球惊到了王舍人与令正,舍人可莫要责怪呀。太平公主轻笑道。

球场比斗总会有些意外,下官谅解,王瑾晨随后又道:拙荆身子不适,又逢雨水妖风作怪,下官过来是想请辞,等到拙荆身子好些了再来向公主赔罪。

太平公主瞧了一眼还在棚内的李锦,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憔悴,原本还想刁难刁难的太平公主顿时心软的皱起了眉头,她的恶疾,可是真的?

王瑾晨点头,已离不开药石,无法根治。

可请韦张二人看过了?

下官厚颜,已请过了。

连他们都没有法子吗?我自幼由他们二人负责诊脉,便是鬼门关也被拉扯回来过。太平公主极为信任两位御医的医术。

王瑾晨摇头,看着她黯淡无光的双眸,太平公主知道若连韦张都无法治好的恶疾,恐怕这天底下便没人能治了,那你先带她回去吧。

王瑾晨便朝太平公主叉手,下官告退。

回到帐中的王瑾晨将李锦小心翼翼的搀扶起,万年去拿伞还没过来么?

李锦摇头,旁侧帐中的妇人听到对话后转身,关心的问道:王舍人可是要带着郡君回家么?

李锦朝同为郡君的老妇人微微福身,妾身子不适,恐扰了宴会的热闹。

妇人走进她们帐中,莫说这种话,也莫要听那些个娘子的风凉话,病不在己身不知其苦,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王舍人快带着郡君归家吧,身子要紧。妇人转身将身后婢女手里的桐油伞拿过,下雨,车马进不来府,这伞你们拿着。

这...王瑾晨与李锦并不认识这位老妇人,妇人便慈爱的笑道,夫君心细时常会让人带着雨伞以备不时之需,我这儿还有一把呢,王舍人不用担心。

还不知道夫人尊姓?王瑾晨便将伞接过,随后问道。

王舍人若是想还伞,便送到左肃正大夫府上。

原来是格夫人。王瑾晨拱手道,寒暄几句后撑开伞牵着李锦的手从球场离去。

王郎认识刚刚那个夫人?

只认识她的丈夫格辅元,格公在朝数十载,是最老的一批臣子了,三朝元老故而声望极高,且为人宽厚,他的能力圣人应该是知道的,一直没有拜相也不知为何。

雨水落在棚顶滴滴答答的响着,雨滴顺着倾斜的桐油布流向地面。

几个人站在略高的台上望着凤阁舍人的帐中,红袍撑开雨伞搂着穿襦裙的妻子将雨伞倾斜的一幕令感慨万千。

李氏倒是一个痴情之人,为他落得恶疾缠身如今能换来如此对她而言也当是开心与值得的吧。上官婉儿站在公主身侧道。

她的恶疾怎会如此严重,连韦讯与张文仲都治不好?太平公主看向萧婉吟。

是箭伤加风寒,以及没有及时医治,加之伤口又在逃亡途中恶化,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了。说罢,萧婉吟便转身回了座。

看着伤神落寞之人上官婉儿扯了扯本想要追问的太平公主,前尘事就莫要再提了吧,已是往来人了。

也罢,终究是天不随人愿,走这一遭,哪能一直一帆风顺呢。

左肃政大夫宅

端午宴散去后,太平公主府门前的车马纷纷离去。

母亲。左肃正大夫格辅元之子太常寺太祝格遵候在家宅门口。

已生有白发的老妇人从马车内走下问道:你父亲呢?

圣人设宴端午,父亲进宫去了,太常寺事毕儿子便回来了。格遵扶着母亲入门。

妇人坐下后朝跟随的家僮挥了挥手,格遵望着家奴端来的一个小罐子与匣子,便伸手拿起小罐子端详道:母亲上哪儿买的胭脂,这罐子所用的陶土不像是出自神都,做的好生精致。

这是贡品。妇人又将装珍珠的匣子打开。

贡品?格遵大惊,又望着匣子里圆润饱满的珍珠目瞪,这当价值不菲吧。

公主在宴上赏的,想着咱们家与公主又不熟,没有理由收下赏赐,本要推辞,可服侍公主的侍从说朝官们为国朝效力为圣人分忧,这是代替圣人给的赏赐,希望官员能够在往后继续为朝廷效力。

格遵拿起匣子里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公主虽嫁定王为武家新妇,可却是李唐子嗣,心中所系也为李氏,皇嗣与诸王幽闭于宫中已有十余年了,圣人年事已高却在立储之上犹豫不决,格遵将珍珠放下,问道:母亲,今日赴宴的朝官家眷都有哪些?

鸾台侍郎乐思晦之妻,同平章事傅游艺之妻拓王氏,左纳言与文昌右相岑长倩之妻...

格遵听后随在母亲旁侧坐下,思索道:都是在京的高官宰相之妻,朝中时局紧张,难道太平公主也要在明面插手储贰之事了么?不过公主代表的是李氏,又极为受宠,身侧还有圣人跟前极为信赖的宠臣相随,这是极大的助力,也是好事。

现在的天下是武家的,你看看李家诸王的下场,妇人皱起隐忧的眉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