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7节(1/1)

“嗯!”美萍一边吃一边点头,头却始终都没抬。往常瞧人家吃火腿感觉可香了,可今儿吃到自己嘴了,为啥梗的这么难受呢?

王东川一边扒拉面条,一边道:“咱们家就是这么一个条件,好在你也初三了。明年中考,咱们考个中专,两年就出来了。我跟你妈年纪还不大,便是在外面找点苦力活,横竖也能把你供出来。我也瞧明白了,别学那花拳绣腿的工夫,要么,你去学幼师,要么,就是学护士,幼儿园什么时候都需要老师,只要耐心别打骂人家孩子,有的是幼儿园要你。这护士医院也少不了。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只要医院不倒闭,咱勤勤恳恳的,手上要是有技术,还有文凭,横竖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好!”美萍一句反对的都没说,家庭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就是拼命,也得顺着这条道往下走。要不然,以后怎么办呢?早些年还有接班那一说,如今爹妈都是有工作跟没工作一个样,就是有接班这个说法,这工作也不敢要啊!

她三两口把饭扒拉了,然后就走:“我去学校。”

因二姐塞了一个苹果给闺女:“路上吃。”

苹果又大又圆,洗完之后还带着水珠儿在上面,咬了一口,很甜……吧?

不是很确定,反正今儿从嘴里到肚里,哪里都是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相比那边的简单,自家的伙食要好的多。老太太摊了韭菜盒子,里面放了炒鸡蛋碎、虾皮,剁的很碎的粉条,还有炼完猪油的油渣。咬下一口,满嘴流油,再搭上一碗酸辣肚丝汤,最是舒服不过。

老爷子在饭桌上跟几个孩子说话。那边老太太是吃的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林雨桐跟着孩子一道出门了,老太太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利索的洗了碗,然后出去到二闺女家去了。这边两口子都不在,叫她先别跑了,等晚上两口子回来,再过来也不迟。

可到那里,还没上楼呢,就碰上从楼下下来的老同事。这老太太也是一天到晚的清闲,林雨桐带着东西上楼的时候被她看见了,这会子见了因大妈人家就说呢:“你这小儿媳,当真是没话说!”又细数过来带了多少东西:“到底是赚了钱了,对亲戚也大方,肯帮衬。倒也不亏了你家二姑娘那些年那么帮衬你们家老儿子……”

因大妈心里就有数了,一定是二丫头说话叫儿媳妇听见了。她当时没出来,是怕二丫头面上下不来,也不好跟自己说什么。出来就这么悄悄的把事情给办了。这送了东西,便没有不给钱的道理。不管给了多少,反正二丫头的日子又能往前过了。

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去了。五楼呢,她爬楼梯也累。不想跟人家啰嗦,就赶紧回去了:“我就是出来转转,锅里还炖着汤呢。”

很现实的问题,这有钱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了,晚上家里特别热闹。

老师带着孩子们上课,只能去三个闺女的房间,在那边屋子当中间,放个活动黑板,孩子们凑活的能看见就行。

外面来客不断,朋友同事的上门来,能来的,都觉得能长的开这个口,说出话来,面子不会撅回去。这都是曾经或多或少的帮衬过原主的人。

这个开口说借五十,孩子学校要收资料费。

那个开口说借八十,家里老人的药停了,在外面干的兼职如今工资还没发,先借点,等发了工资再还。

这个借那个借的,都不多,百儿八十的,老爷子都细细的给记在本子上,某年某月某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什么缘由借钱,借了多少。

“不为旁的,也不许催债。”他叮嘱四爷:“这东西留着,这人心啊,容易变。别到时候借了百次就一次不给,叫人家记下了再在外头说道咱们。”

谨慎一点,先小人后君子,都是对的。

四爷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转脸就跟林雨桐商量着:“买一辆车吧,以公司的名义。这来来回回的,也太不方便了。”

是需要一辆车,可如今以两人的经济能力,能买什么好车吗?

不能!

就是小面包车,要么昌he,要么夏li,选一个。

要买车了,才想起来,驾照没有。其实现在车少,有车的一般都是单位。而司机这个岗位,一般是单位派送去学,然后考驾照,回来好胜任工作。所有的费用都是单位给报销的。所以,如今个人去考,人家叫你先填表,什么单位的,工作证件呢。

这就很尴尬了!

没办法,四爷又跑回来,去工会。工会那边的公章就在门口挂着呢,谁想用谁用呗。

家里的纸也是厂里用的那种办公用纸,红头大字写着单位名称呢。

自己给自己开了证明,然后去报名。交了钱,又塞了一条好烟,叫他加塞进去考试,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拿到了证件。

这个家里人没人觉得不对,因瑱本身是会开车。大姐夫是大货车司机,年轻的时候也是厂里派出去学的。想想因瑱那性子,能不摸车吗?

在很多人看来,大货车都能开,怎么可能不会开小汽车。

老爷子不是很看的上眼,就说:“你就是有了俩钱给烧的。”

四爷真是冤枉:“这有些单位,有些人很要紧。做生意,你不能总是端着架子,很要紧的客户,这就得上门送。咱们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你要是再放不下身段,出个新东西,人家就把你扔到沟里去了。开局好,不等于这以后就能好。这有些关系,是要维系的。”

他好好的跟老爷子讲道理,但老人的固有思想:苦干加实干,才是长久之道。

什么人脉,什么关系,哼!这都是歪门邪道。

正说着话呢,门被敲响了。如今一听见敲门声,一家子心里都打颤呢。

林雨桐去开了门,结果是个意想不到的人:“金厂长?”

金厂长便是之前食品厂的那位厂长,先是合作过一次罐头换布的交易,后来又因为设备的事,收了四爷两千块钱的回扣,把厂里正在生产的设备愣是弄成了报废设备,厂里添了新机器,花的是厂里的钱。可那两千块钱,却真是老老实实的装到他的兜里去了。

这位以前林雨桐也打过交道,厂子不大,权利有限,但是架子很是不小,说话打着官腔,哼哼啊啊的,那作态她至今都记着呢。可如今再来,腰也弯了,脸上也堆上笑了,见了林雨桐跟见了上级似的:“林总在家呢?您好您好!您现在是青年才俊,妇女楷模,巾帼英雄……”

这都什么词啊?

单独没问题,都是好话,可连在一起怎么这么别扭。

她把位置让开,比他还热情三分:“您好您好!您真是折煞我了。我跟你不能比,我就一小作坊,您是大厂的厂长,您这么说我是真惶恐……”

一边说一边热情的把人往里让,四爷也起身招待,林雨桐又是倒茶又是拿饮料水果的,真真把客气热情做了个十足。

这位来是干啥的,一说才知道,这位是来求救的,又想跟四爷合作了:“我们厂的产品那是顶呱呱的,从来不糊弄人……”

四爷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林雨桐便明白,东西再好也没用,四爷对他们的产品没兴趣,但是对这个厂子,却很有兴趣……

第1375章 烟火人间(9)三合一

“金厂长想跟我怎么合作?”四爷脸上带着笑,好像对这事特别感兴趣一样。

金厂长一看,有门啊!人家没一下子给撅回来,这就什么都好说。

他就苦着脸:“老弟啊!我这是后悔的都没处说去了。中秋前两个月,咱们的工人就加班加点的干,真是三班倒,还租用了人家冷饮厂的冷藏库,就怕到了中秋点心再给坏了。这不是下单子的多嘛,想着这中秋忙下来,赚的也够厂里吃上三四个月的。可谁知道是单子越多,这亏的越多。放出去那么多的货,结果呢?如今中秋过了,除了当初的定金,那是一分钱的余款都没收回来。那二厂三厂就说,现在要钱,肯定没有。要是能等,你们就等。要是不能等,我们那库里的布多着呢,你们只管拉去。这我咋整啊!不瞒你说,当初跟因总您换的那个布,如今好些职工还没卖完呢。当然了,这我不是怪因总你……这也不怪您对不对!这种货就是个慢出的过程。反正只要不是很着急,一点一点的去卖,回回都能卖出去。也有那机灵的,直接降价卖给了乡下的小布贩子,也差不多算是能拿到八九成工资的钱,说实话,这就很好了。但是大部分工人……咱们那些工人都图的是一个稳,也不是做买卖的人,没那个能耐……所以一提说叫他们卖布,谁也不愿意,非要现钱……也不光是纺织厂要拿货抵,就是瓷器厂,轴承厂,造纸厂、印刷厂,塑料厂、农具厂、农机厂……”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圈,“都是要钱没有,要货就拿!您说,这东西叫我怎么往出卖?”

这乱七八糟的,又叫四爷怎么往出卖。

金厂长好似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便道:“除了咱们这个预定出去的,都拉走了之外,冷藏库里还放着好几吨咱们的货呢。当时是想着往乡下发的,可谁知道这才半年,人家乡下自己就冒出来好些个食品作坊,有那都是现做现卖的,食品包装分了好几个档次的,想要什么包装都成,自己买回去自己装的。咱们的货没下乡,人家乡下的货反而往城里冲,好些小贩都跑到乡下去进货去了,这不,货整个儿的压在库里了。那库房是租来的,天天往里搭的都是钱,再拖下去,真得坏了……”

如今这月饼,月饼上并不会打上月饼的字号,有的是包装上写着月饼,有的是要确定卖出去的时候,才用刻着‘月饼’的戳蘸着赤红,给糕点上盖戳。

别管是老婆饼还是什么饼的,反正瞧上去差不多,包装成什么,那就是什么。怕的就是货积压了,不好往出卖。

这样的东西,库里竟然还压着好几吨。压进去的可都是钱,压一天就多付一天的租冷库的租金,损失就多一天。怪不得跑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库里的东西都知道是积压品,要是放出来给商贩,价钱人家是朝死的往下压的。

林雨桐心道:这是把路走的死死的了。

新买的机器和这次的成本估计是从银行贷款的来的,然后原本指望过节的时候大赚一笔的。结果一部分货放出去了收不回钱,一部分货压在冷藏库里没人要。在市场上没有竞争力,连乡下家庭式的小作坊都干不过。

他不破产谁破产。

四爷也不说这事不行,便只道:“您这突然来,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我也不是神仙,这马上就能想到法子。这么着,你容我几天,叫我好好琢磨琢磨。谁都跟钱没仇,要是有机会赚钱,那我是巴不得呢……”

这便是接下了?

金厂长莫名的欣喜,然后好似也松了一口气:“你因总的能力这谁不知道,这点事对您来说哪里叫事。您放心,只要给咱把资金回拢了,不会叫因总吃亏的。”

四爷也跟他客气,说了一会子话,把人给送出去了。

等人走了,因大叔从里面出来:“既然应下来了,就赶紧帮人家办了。”

办什么办?

不逼得走投无路的,他们肯卖厂子?

别看工人们发不下工资叫苦呢,可叫他们从集体的厂子里出来到私人老板的厂子里,人家也未必乐意。宁肯这么守着,吃不饱饿不死的等着转机。

其实有时候,不愿意卖厂的,未必是这些领导。如今政企是不分家的。有些企业的干部,安置的时候人家完全可以去政府部门的。虽然不像是在厂里权限大,到了政府部门也就是个小喽啰,但人家有出路啊!实在是扛不动了,那就不扛了,屁股一拍走人就成,反正树挪死人挪活嘛。可工人不一样啊!当年多少人回城的时候想办法安置工作,进国企的瞧不上集体企业的,进集体企业的瞧不上那些街道办办的小作坊的。反正就是优越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工人要是不想卖,那这厂且不好到手呢。

先这么着吧,这事得上面支持,从上往下动才好动,如今且不到时候呢。

两口子都是耐着性子的人,转天去买车去了,这事早抛一边去了。

花了四万多买了一台昌he,微型面包车,七座车,自家就六口,加上老两口这都八口了。只拉自家人都得超载。

车一回来,可了不得了。老赖于子他们,一人一挂鞭炮,搁在厂门口点起来,惊动了半拉子厂。人家卖车的给车上挂着大红花,一路进来了。如今人都闲着呢,好些人都围过来瞧热闹,车门子开着,这个上去坐坐,那个上去坐坐,一听说花了小五万,我的天啊,觉得人家这车都不敢碰了。有那抱着孩子的上去,还怕孩子尿在人家车上赔不起。

喧喧闹闹的半天,等到晚上了,几个孩子回来了。饭也不吃,作业也不写了,老师来上课,几个人也没心思。四爷一看,成吧,先用车把老师送回去,然后又回来接孩子。老两口嘴上说烧包,但其实也挺想去的。孩子们叫,四爷和林雨桐也说走吧去吧!然后人家还非不,因果这么一拉,没怎么费力就把两人拉出去了。

座位坐不下,林雨桐没去,只把老的小的都送到车上,四爷开车,带着老人孩子省城夜游。

想着孩子的作业还没写,六点多出门,八点多就回来了。

孩子们兀自兴奋,可老两口不舒服啊,晕车了:“不行不行!遭罪!太遭罪了!哪里有自行车好,享不了你这个福……”

“习惯习惯就好。”林雨桐给了药片:“晕车药,吃了压压。”

因为晕车,老两口早早的睡了。几个孩子抓紧写作业去了。四爷和林雨桐又出门,对外的说法是教林雨桐学车。会开车也得有个明目吧。

差不多一星期的时候,晌午的时候,林雨桐就开着自家的车,四爷坐在副驾驶上,在厂里的广场上绕圈子呢。好些人都像是看西洋景呢,问说:“小林也会了?”

林雨桐应着:“会了!凑活着能开了。”

林雨枝支着车子,喊呢:“姐!好学不?”

“好学!一星期十天的事。”林雨桐从车窗上喊了一声。

“那我也学去。”林雨枝蹬上车子,摆了手走远了。

旁边的人一说,林雨桐也才知道,人家曹家也买车了。是职工医院要处理的救护车,好些年的老车了,那玩意买了出来重新喷漆,给后面焊上座位,人家一样用。

车虽然是老了,但并没有跑多少路。职工医院的救护车是当年上面给配给的,没花钱的东西。配回来之后也没用过几回,就是公车私用,有些人也忌讳,除非拉点东西的时候用一动,平时基本就是闲着的。如今外观看起来磕碜的很了,早就说要卖了的。但一直也没人接手。

然后人家马大姐据说是把这些年的老本都拿出来了,把这二手车给买下来了。

也就这几天的事。

好些人都说,这是跟因家飚上了。

可四爷是会开车的,曹经并不会,车买了之后,还在职工医院放着呢。好些人都把这当成是稀罕事瞧呢。

谁知道人家咋想的,爱咋想咋想去呗。

学会了车,四爷花了两百块钱,林雨桐连去都没去,结果就拿回来一个驾照。得了!不管四爷有空没空,自己都能开着走了。

有车就很方便了,厂子毕竟远嘛,每天来来去去的,打车人家都不太乐意过去。

如今厂里运货的车,差不多都是用的大姐夫的。这边活也多,一天好几趟的往出跑,大姐夫如今赚的,一个月怎么着也得有七八百。在如今,这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中秋的时候,因大姐还跟林雨桐说,再攒两个月,想在年底的时候,在城中村买个院子,开春就把房子给盖起来。

一千多一个院子,买下来那是相当划算的。

林雨桐当时也就跟她说:“这以后进城务工的人多了,一楼自家住,最好连二楼三楼都盖起来,隔成单间套间的,好往出租。”

盖的多肯定费钱啊,因大姐当时只笑笑,也没说盖还是不盖,估计是不想盖的。

人家有人家的考量,林雨桐不可能替人家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