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3节(1/1)

过年了,要准备年货吗?

没人为年货忙碌,一门心思的,都在练舞呢。

尤其是这些年轻人,省里这不是组织游行吗?各个单位都得出人。

这队伍要好看,边走边跳,这提前就得训练了。厂里的宣传队把丹阳和朝阳都给借走了,去跳忠字舞去了。

等到了日子,大喇叭放着歌曲。成千上万的人在大路上,和着曲子跳舞。

敬爱的m主席……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双手按着自己胸部。

我们有多少热情的歌儿要对您唱——两手放到腮帮,仰头望,手指呈放射状地一闪一闪的。

千万颗一颗红心——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合并,画成一个心的形状比在胸前。

要献给您——单腿的脚尖跳跃着,另一条腿不断后踢,双手把那一个心形向右上方一下、一下地送上去。

年轻的姑娘小伙子,绿色军装,红色的袖章,身上一侧背着水壶,水壶上挂着洋瓷杯子和毛巾,一侧是帆布包。有的手里还拿着红绸子或是h宝书。

这一路边走边跳,脸上带带着热情洋溢的表情,说实话,这看着真叫人觉得很有力量和气势。

可这一回来,两孩子就喊着:“累惨了!真累惨了!”就那四个动作蹦跶了一整天,能不累吗?

眼看过年了,原以为这一年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

去不想,都腊月二十八了,苏瑾被下放了。下放到了这边的农场,晓星带着孩子干脆跟来了。

林雨桐吓了一跳:“怎么会呢?”

晓星捂住嘴:“苏瑾他……他要跟我离婚!”

啊?

“为什么啊?”这两口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自从苏瑾跟晓星结了婚,起起落落的,经历过多少事了都!有什么风浪是过不去的,要离婚。这中间不是还有范云清吗?

“就是因为我妈!”晓星一脸的恼怒,“我妈干什么不好,非要干那个……造反的司令头子。苏瑾他……接受不了这个……是他主动要求下放的……”

说的多了,林雨桐才明白了。苏瑾上任后,在博物馆上班的一个懂古玩的老专家,为了护着文物,被打了,今儿引发了心脏病,人去了。这事苏瑾算在了范云清身上,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作为范云清的女婿没受波及,可良心上过不去。说要跟晓星离婚,然后就自请要劳改。晓星是追着他来的,也没法去农场。

怎么办呢?

林家以前的宅子,翻修过的,如今就在宋璐住的那个院子的隔壁。

林雨桐没办法,只能先把人安置在那里。她看着也都成了大孩子的援华爱华和建华,心想:这苏瑾还是太书生意气。他倒是干脆的去了农场了,可几个孩子以后怎么办?这成分怎么算呢?

她就说晓星:“这事,你还得跟你妈去说说,不管怎么样,得为孩子多想想。”

而晓星去找范云清的时候,范云清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她如今是省g委会的主任,响当当的一把手!

晓星拉着脸把事说了,范云清可真气的不轻。看着闺女的脸上也有皱纹了,头上也生了白发了,就更恼怒了,“当初他苏瑾是怎么说的?结婚的时候……”

“妈!”晓星咬牙,“苏瑾这些年做的怎么样,您心里没数吗?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孩子,哪怕是对抗……对吴荣吴耀,他哪里做的不够了?他就是那样的性子!他要不是那样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对我不离不弃。您这时候,怎么还挑拣他的不对!”

范云清抿嘴,好半天才说:“行!是我的不对!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可是晓星啊,你们都不是孩子了。你就是护着他,我也要说,他太意气用事了。你看看你姐夫……他的问题不比谁大!可他把厂长的椅子坐的稳稳的。他那样的,九成九都打倒了。可是你看……”

她从办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来递过去:“就这,还有人建议他做他们厂的革委会主任。抢班夺权啊!谁能抢了他的班,夺了他的权?”

第1258章 旧日光阴(70)三合一

范云清递过去的东西,晓星不仅没接,还朝一边躲了一下。

她朝后退了两步:“妈,你怎么老是这样?老拿苏瑾跟姐夫比,那你怎么不拿我跟我姐比?我比我姐,这不也差的远了。凭啥苏瑾就一定得跟我姐夫一样?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嫌弃我笨!是!我不比我姐聪明能干,但我没觉得苏瑾就比我姐夫差哪了?我姐夫再好,那是我姐的。别人咋说我不管,咱看我也不管,我就知道这么些年,跟我一块过日子,包容我,爱护我,跟我生儿育女的男人是他。是他在想办法为我遮风挡雨。你瞧不起他,或许他在你眼里就是一钱不值,可那也是我男人,是援华他们的爸爸。是除了你跟我爸和孩子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

除了自己和他爸还有孩子,最重要的人?

这孩子是说:自己这个妈妈,在她的心里比丈夫更重要。

范云清的心被这话感动的一塌糊涂,看着闺女却又有些无奈:“谁说我看不起苏瑾了。这要不是我把苏瑾当自己的孩子,我能说这些话吗?”说着,她叹了一声,就道:“这么着你看行不行,让苏瑾在劳改农场那边挂个职。他对关在里面的人有感情,同情他们,那就叫他就近照顾那些人算了。给他一个后勤主任的头衔先干着吧……你……暂时先不要工作了,就带着孩子在家吧。钱不用你操心,我按月给你……”

晓星憋着嘴,好半天才说:“我还是想办法上班吧。你还有吴荣吴耀要顾着呢。”

这孩子怎么那么蠢。

到了自己这份上,差的是钱吗?

范云清拉开抽屉,抓了一沓子票,一沓子钱塞到信封里递过去:“这些你先拿着,不够的话再说。这过了年,援华都十五了。你去告诉苏瑾,叫他多为孩子想想。援华这样的,要是有一个成分有问题的父亲,就只有下乡这一条路了。这下乡……好地方她是选不成的……那么大的孩子放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个女孩子,他要是觉得没问题,那你就叫他折腾。”

晓星愣了一下:“……我知道了。”她有些慌神,“吴荣和援华的工作……”

“吴荣会去一一五。”范云清这么说了,又问她的意见,“叫援华也去一一五,行吗?”

为啥得是一一五呢?

范云清微微低头:“洪刚现在是一一五的革委会主任。”

啊?

“妈!”晓星简直理解不了范云清,“你这是……”

“就是老战友!”范云清解释的云淡风轻,“他好歹是吴荣的亲生夫妻,错不了的。援华又是在一一五长大的,不管是我还是你姐你姐夫包括你们,老关系也都还在,孩子送去了,还能吃亏不成。厂里的小年轻,都是跟援华认识的人,熟人好办事。这是最叫人放心的安排了。你就是不上班,这不是还有苏瑾和援华的工资呢吗?我这边又补贴你,日子一样过。不是我不叫你上班,而是你这张嘴啊!从来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气急了从来不过脑子。苏瑾好歹还是知道什么是谨慎,你是……你这脾气……以前有你爸的面子护着,如今,你要是不知道收敛,我都护不住你。所以,为了孩子,在家呆着吧。委屈不了你的!”

出了门,背着人的时候,晓星看了看信封里的钱和粮票,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多?

别说一月给这么多了,就是手里现在这些钱和粮票,够自己一家子大手大脚的吃用大半年的了。

她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妈她这样能长久吗?

她自己的妈,知母莫若女啊!她起起伏伏的,从来都没有稳妥过。如今她身在高位,可越是身居高位,她就越是知道,如今这乱像长不了。她这种高位,不过是借势而起而已。

因着这样的想法,她心里,又不由的带上了几分忧虑。苏瑾他到底是一直在农场劳改好,还是受自家的妈庇护好。

一路走一路琢磨,一时担心,一时又觉得:要是苏瑾他能庇护关在里面的人,说不得以后……

这么一想,心里一下子就透亮起来了。自家姐姐和姐夫将厂里的农场拿出来做劳改农场,这里面不会没有原因。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回去找苏瑾把这两天的事都细细的说了。

苏瑾的眉头挑起来:“岳母她……”

晓星就摆手打断他,然后才道:“你就留在这里的后勤吧。保护了这里的人……只怕这也是我妈给自己留的后路。她那人你是知道的,从来不会把路往死里堵。再说了,你找姐夫私藏起来的东西不也……”

苏瑾伸手挡住晓星要说的话,他之前主动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个。如今,他主动要去做农场的守林员,其实,就是为了守好那批东西的。那是他的职责!

晓星咽下嘴里的话:“孩子们都大了,要是你不想离开农场,那我就跟你住进去。咱们就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苏瑾伸手拉住晓星的手,眼圈突然就红了:“对不起……我没能让你跟我过上好日子……”

晓星摇头,脸上带上几分笑意:“我想把爸妈接来,叫他们跟孩子们在我家的老宅住着。给几个孩子作伴。我……陪你搬进来。咱们在那片林子里安家,搭上两间木屋,得闲了就在里面育上树苗,种种树……咱不离婚,成吗?”

成!成!怎么都成!

林雨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苏瑾的父母是不知道儿子的真实情况的。只知道儿子先是发配的农场了,紧跟着,是人家那又当了大官的岳母给想了办法,又成了干部了。只不过是工作的性质特殊,不好常出来。这次借着媳妇娘家的力,住着媳妇娘家的房子,人家媳妇还不离不弃的跟着进去了。老两口反倒是不挑拣儿媳妇的不是了。彻底的住了过来!

林雨桐就说晓星:“陪苏瑾没错,可孩子到底年纪还小,不能真就撒手不管了。”建华是六零年生人,过了年也才七岁。

晓星就笑:“晚上去农场跟我们住,就是白天,孩子在里面圈不住,叫回家去跟爷爷奶奶吃饭。反正他们来去自由,又没人说什么……”

那就好!

苏瑾的妈也学的会做人了,家里做点啥稀罕饭稀罕菜,也叫爱华或是援华给送过来一份,亲戚之间,走动的倒是频繁了。

大年三十晚上,年夜饭吃完了。林雨桐和四爷哪个孩子也没带,一路走着,朝翠云山去了。到的时候都过了凌晨了。

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去见见林百川,结果到了山下就挡回来了。警卫团的人低声道:“赶紧走吧!千万别过来。放心吧,老首长啥也不缺,老人家身体也都好……这边如今被盯上了……”

林雨桐就啥也不说了。四爷把手里的包递过去,拿了大的:“这是给大家的心意。”然后指了小的,“这个是衣裳,替我们转交。”

结果人家在第二天,大的小的都没收,直接就林百川送过去了。

不过人家说的也是实话,除了不得自由,只能在山头上转转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好。

常秋云一件一件的往出拿,一句一句跟老太太解释,这是妞妞跟谁做的什么。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瞧的兴致勃勃。

林百川心里就难受起来了:“要不……我想办法送你们下去……不拘是跟着妞妞还是大垚他们……也好过……”在这里跟坐牢一般的日子。

老太太伸手就打:“你个不孝子!”这一句骂出去,她一下子就难受起来了,“你走了十七年没回来。娘想了十七年。莫说在这山上住的好吃的好,还能出门在山上转转。就是关在牢里,只要人家允许,娘也愿意陪你。娘只想叫你在娘的眼跟前……”说着,就拉常秋云:“云啊,要不……”

“娘!”常秋云扶老太太,“您离不开他,我离不开您。您是我娘啊!妞妞他们大了,再过几年,也都是能当爷爷奶奶的人了。他们真的长大了,而我也还没老的得靠着他们的时候。您是我娘,您离不开百川,您就离开我了?说到底,您还是偏心他!又说要把我送走的话,您就没想着,也一天天的看着我?”

老太太的嘴一憋一憋的,跟个孩子似的:“我一儿一女,我谁也舍不得。”

“那就不分开!”常秋云笑呵呵的,“您离不开我们,可孩子们,离了我们一样过日子。天底下,谁能比娘还亲。”

老太太高兴了,呵呵呵的笑。

送老太太睡下,常秋云就跟林百川叹气:“娘这一年……明显是见老了。”

是!本来以为儿子出息了,当大官了,一辈子无忧了,谁知道会来这么一下。不得不装病躲到山上来,跟软禁似的,不得一点自由。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能不着急吗?

林百川眼里闪过一丝怅然:是啊!谁能想到呢。

过了年了,端阳也不去公社上班了。他被下放到三林大队蹲点了。如今没有什么书记公社主任之类的,都被g委会所取代了。端阳这种的,被排除在g委会核心圈子之外。然后跟很多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一起,被下放到基层蹲点了。这一蹲,就不知道要蹲多久了。

不过回大队上也没啥不好的,周围都是熟人,甚至是亲戚。这个得叫表舅,那个得叫堂舅的。光是能被称为姥爷的,都能排成一大排。

回来也不用干活,好歹也是公社的干部嘛。一般就在村委会的大喇叭前念念报纸,这就是一天的工作。

可这样也愁人啊!没有外快可赚,怎么办呢?

晚上村委会比较忙,一村的人在这里开会。造反派和保皇派,吵的不可开交。其实都是本家的人,也不是相互干不出抄家的事,关键是谁家是个什么情况,彼此都太了解。不知道怎么吵着吵着,就转了方向了。就有人说:“……咱们大队,就有坏分子。家里的儿孙做了牢了,他也是老的当权派……”

端阳现在对当权派三个字特别敏感,正神游天外的,听到这三个字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心想:这是说谁呢?

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说的是向家。

端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人揪住向家老大就提溜出来:“他儿子坐牢,他就是坏分子的爹,他们一家都是坏分子……”

这向家老大都快哭出来了:“……我早就跟那个坏分子划清界限了,我也没有那么一个儿子……我可以发誓,可以保证……从此跟坏分子划清界限……”

“对!”向家的其他几个人赶紧站出来,亲爹都跟儿子划清界限了,这叔婶有啥不能的,一个个都表示:“我们跟那坏分子压根就没关系,不是一家人了,我们都分家了,怎么会是坏分子的家属呢?”

向大的媳妇就指着男人哭天抢地的嚎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要跟你离婚……”然后跳起脚来,对着向家的人,“我要举报,他们都是坏分子……我公公向党他还是个反gm,他藏了可多的金子……”说着,就把藏在衣服里的金项链摘下来,“看,这就是证据!”说着,又从衣角翻出一枚金戒指,“他们向家每个人都分了不少,这都是当年向党给ribenren 当走狗,给guomindang卖命的时候人家赏的……”

这话一出,向家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向党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本来举起手打算给她捶打脊背的李月芬瞬间就收回手,改将拳头伸展然后直直的举起来:“……我证明……证明向家老大媳妇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带路,带大家去挖向家藏起来的金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