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2)(1/1)

简清蹙眉,不解:隔音?

和隔音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想贴着那片肌肤。

鹿饮溪听见她认真询问的语气,一时分辨不出,这个败类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还是在逗人玩,亦或是,她连这种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种事不能忘吧?

这是动物的本能行为,人也是动物,高级动物

还没等咂摸出个所以然,鹿饮溪按着简清的手,往手腕出一摸索,摸到了一块硬物

她的手腕上,还带着手表。

你忘了脱表。鹿饮溪提醒她。

她们两人同床共枕时,都会习惯性脱下手腕上的手表。

简清嗯了一声,不动声色,想要抽回手。

鹿饮溪牵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我帮你解开。

她愿意和她多一些亲昵。

没事,我自己来。简清的声音更轻,抽回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鹿饮溪愣了一秒,敏锐地察觉出异常,敛了唇边的微笑,再次牵住她的手。

简清要抽回,鹿饮溪不放,非要亲自帮人解开。

简清晃动手臂,挣扎了两下。

鹿饮溪翻身坐起来,跨坐在她腰间,看了她一眼,迅速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唇,然后趁她愣神的瞬间,提起她的手臂,解开她手表的腕带,摘下她的手表。

表带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腕上,留有多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旧划痕宛如片片利刃,划过鹿饮溪的心脏,留下道道新伤。

鹿饮溪借着窗外的月色,死死盯着那些疤痕,缄默不语,试图判断伤痕形成的大致时间段。

一个多月以前的。简清主动告诉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鹿饮溪哦了一声,垂下了眼睫,没说什么,抓着简清的手不放,在她的手心落下一枚吻。

轻柔的吻,沿着手臂一路而上,手心,手腕,伤痕,手臂,肩,然后,松开了她的手,俯身而下,亲了一下她的唇角,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好似带着钩子。

她有些发怔,伸手勾住鹿饮溪的脖颈。

鹿饮溪低下头,像小动物般,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接着蜻蜓点水般亲吻她的下巴,移开,继续盯着她看。

被这样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渴,仰起头,忍不住主动凑近几分,想亲吻身上的人。

鹿饮溪笑了一笑,躲开她的侵袭。

像只小猫,伸手挠一下就退开。

若即若离,欲迎还拒。

她愣了一下。

鹿饮溪趁她发愣,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正要离开,后脑勺忽然被她死死摁住。

接着一个翻身,鹿饮溪成了下面的那个。

鹿饮溪抓着床单,脸上带着红晕,不服气道:在下面,我也可以占据主动权

这有什么好抢?简清压着鹿饮溪,找回了熟悉的控场感,捂住鹿饮溪的眼睛,主动发起进攻,覆上柔软的唇。

唇瓣与唇瓣贴合,细细感受她的每一寸柔软,然后轻轻吸咬她的下唇,添润她的唇瓣。

黑暗中,彼此气息交缠在一起,唇舌也随之交缠。

重逢之后的第一个吻。

每个触碰,电流涌动,极尽温柔缠绵。

不知吻了多久,唇已经麻木,分开后,过了许久,彼此气息才喘匀。

鹿饮溪的指尖搭在简清的手腕上,来回抚摸那几道伤疤:以后不可这样做了

简清嗯了一声,低声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她会好好活下去,和眼前这个人,共渡一生。

*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顾明玉已经去医院上班。

简清看着桌上的早餐,一阵惭愧。

鹿饮溪没心没肺地喝着豆浆,问她:盯着不吃做什么?不合胃口吗?

简清摇头:在反思。

她以为她足够勤勉,比起顾明玉,还是逊色不少。

鹿饮溪眼珠一转,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咬了咬吸管,道:那个年代,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学生都不容易。女的要留在外科,要取得一番成就,也不容易,不勤奋一点,就要被别人踩下来了。

简清嗯了一声,开始剥鸡蛋壳。

鹿饮溪来了兴致,继续道:为家庭牺牲的,也是女的居多,以前她的同事里也有搞外科的,结婚生子后,基本都转内科、转行政去了,说要照顾家庭。也不止医疗行业,各行各业,女性要攀上高峰,都要付出更多。

好比她们娱乐圈,女演员过了三十、三十五就很难接到剧本,很多时候只能演一些婆婆、妈妈之类的角色,花期短暂,而男演员,年轻时可以是小鲜肉,到了三十、四十,依然能搭配二十出头的女演员。

简清言简意赅道:社会难题,全世界的难题。

鹿饮溪点头:是啊,光靠几个人也解决不了,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她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成立一些慈善基金,资助女学生,让更多的女性接受教育。

教育带来的不仅是一纸文凭,更是思想和灵魂的荡涤。

吃完早餐,鹿饮溪骑着顾明玉的小电动车,载简清去逛她的小学、中学、大学校园。

简清坐在后座,戴着粉红色的头盔,眼里带了点嫌弃。

鹿饮溪在前面做思想工作:要去那么多地方,蹬自行车太累;开车走马观花,没意思,还不方便停车;骑这个小毛驴是最好的选择,随时随地能停下来,简清同志,请不要挑三拣四。

简清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凭什么,给我粉色的头盔?

鹿饮溪眉眼带笑:因为可爱啊。

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戴上这么一个粉红色的,头顶还沾着一个一个小风车的头盔,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各大校园都逛了一圈之后,鹿饮溪载着她,返回家属楼附近的医院。

十岁那年,外婆逝世,鹿饮溪被母亲接回城里,随母亲住在医院附近的家属院,与医院一墙之隔,一住就是十年。

她在医院附近长大,看过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医院的早产婴儿。

初时万人唾骂谴责父母不负责任,后来发现,母亲是一个不到16周岁的少女,被强.暴后,不知道自己怀了孕,最后在厕所生下了孩子。

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少女,怎可能养活一个早产婴儿,只好送到医院门口,期盼医院收治。

她也看过缠绵病榻无人照看的老人,戴着眼镜,慈祥友善.

实习的护士扎针找不到血管,他会笑眯眯说没关系,慢慢来。

明明儿孙满堂,护士打电话催缴医药费时,没一个人过来交钱,医生打电话要签手术知情同意书时,也没一个人过来签字。

一开始,大伙同情他,后来得知,他年轻时赌博、酗酒、家暴、逼死了妻子,最后只在监狱里关了几年放出来了,如今妻亡子散,谁也不想管他。

后来,她在肿瘤科见习,遇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那是医院氛围最压抑的科室之一,每一张床位的病人,都能书写一场悲欢离合:罹患癌症独自接受治疗的年轻人、女儿患癌无奈偷盗筹钱的母亲

再后来,她离开了这个行业,原以为再也不会深入接触这个领域的人和事,兜兜转转,还是找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对象,下半辈子,还得天天在家看到医生。

鹿饮溪又叹又笑:可能这就是命吧。

这个命,她认,绝对认。

小电动停在了家属楼下,简清跳下车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没理会她的长吁短叹:饿了,吃饭。

鹿饮溪揉了揉脑门:就只想着吃,你都不关心我了。

*

过完了春节,大家陆陆续续返回到工作岗位上。

鹿饮溪原本定居在北京,过完年,她收拾收拾行李,搬去了上海。

她的工作需要全国各地跑,简清性子静,除了学术交流活动,需要出国、去其他城市,其余时间,大多待在家里。

除了自己专业上的研究,简清也开始涉猎心理学。

尽管鹿饮溪不介意她遗忘了过去,但她放不下那个梦境。

在大学任教的好处是,背靠无尽的学术资源,近距离接触各种权威解读。

术业有专攻,尽管都属于医疗,可她只在本科阶段去精神心理科轮转过,学过一些基础的理论知识,根本没接触过关于心理和梦境相关性的研究。

她找了某个心理学教授的公开课看。

哈德曼猜想理论认为:梦境是大脑对复杂情绪进行处理的过程,梦境是一个缺乏压抑感,心理防御不足的场所,在现实不敢、不能建立的连接,在梦境中得以实现。

在普通人看来,梦境是妄想,毫无逻辑,但实际上,梦不会凭空产生,就好比,如果你没看过一本书,梦里却出现了这本书,你绝对不会知道这本书的具体内容,当你想知道时,大脑会唤醒你。

梦里的细节源于现实生活中,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场面、一个猜想你看到的一切,都能成为梦的引子。

梦能把现实的凌乱的、无逻辑的细节拼凑在一起,看似荒诞,却也合理,身处梦境的人,不会察觉到异常之处。[1]

简言之,梦境,由现实的细节构成。

心理学家们还有一个结论,动物,包括人类,在梦境中具有极强的学习能力。

美国加州理工记忆研究所曾进行一项实验,在白天将一只小白鼠放入人造迷宫中,让它在迷宫中呆一整天,记录下小白鼠在不同位置的神经冲动状态,到了晚上小白鼠睡眠过程中,发现了小白鼠的神经冲动模式与白天接近,其实这是小白鼠在梦中回忆迷宫细节的过程。

还有一个例子,我们人类,经常会梦见经历危机,包括战斗、被追杀、赤.身裸.体、跳下悬崖、溺水等等,其实这是一种模拟行为。

芬兰的认知心理学家安蒂认为,在人类的rem睡眠阶段出现类似模拟逃跑的过程其实是一种行为遗留。

进化心理学观点是,在梦中模拟逃跑是一种人类从未消失的生存本能,做梦的时候好比在夜间,而在夜间逃跑毫无疑问是最安全的逃跑时间,可以认为,梦是一种适应进化威胁的过程,在梦境中模拟危机,有助于我们在现实中脱离危机。[1]

简清听得若有所思。

在梦境中模拟逃跑,有助于人类在现实中脱离危机

那在梦中模拟重现心理创伤,是否也有助于在现实中摆脱心理创伤?

她去找了这个心理学教授,咨询这个问题。

老教授朗声笑道:当然有啊。弗洛伊德说过,梦是潜意识欲望的满足。

梦能够满足人的欲望、达到宣泄感情的目的。

如若一个人受了委屈,经受意外的悲痛或某种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常常会在梦中遇到好人相劝,从而解除痛苦,得到安慰,使欲望得到满足。

比如文.革期间,有些人被打成所谓叛徒、特务、□□等,蒙受冤枉,情感上受到极度的委屈和痛苦。这些人在梦中经常大哭大闹、大喊大叫、申述事实、诉说理由,从而宣泄了感情,解除或部分地解除了精神压力和紧张情绪。这对于人的身体健康是非常有益的。

梦可以揭示出人在现实中所处的真实情绪状态和心理状态,从而解决心理矛盾,化解情绪,消除疾病隐患。[1][2][3]

简清又问:那个好人一般会是谁?

老教授答道:一般是你现实遇到过的人,有好感的人,觉得亲切的人。就算现实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你也一定看过ta的脸,被你的大脑所记住。

简清想到了家对面那块广告牌。

她那段时间,确实天天能看见鹿饮溪的脸。

那醒来后,被遗忘的梦呢?

老教授说;有一种观点是,梦境隐藏了你曾经遭受的某种创伤,从而出现对事实的抗拒,才会被个体选择遗忘。

当然,也有其他观点,比如日本名古屋大学研究发现,一种叫做mch的激素,会对记忆产生抑制。做梦的时候,我们会分泌这些激素,抑制记忆的形成,醒来后,就忘了这个梦。

有没有办法重新想起那个梦里的细节?

老教授摆摆手:我还没看过这种研究。

简清失望地垂下眼帘,道了一声谢,准备再去寻找其他方法。

老教授又开了口:不过我个人尝试过,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回忆以前梦境里一些记忆比较深刻的画面,睡着后,有机会再次梦见那个梦境。包括以前那个梦里的情绪波动,也可以被唤醒。你可以试试。

言下之意,揭开封印梦境的方法是,再次进入梦境本身。

可她已经想不起任何关于那个梦境的画面,要如何回忆?

*

鹿饮溪差不多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把那个虚拟世界发生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画了出来。

画好那天,她人还在北京出差,把画册邮寄去了上海,叮嘱简清,多看几遍,说不定能想起来。

快一年了,其实她不太指望简清能够想起来,只是想把两人的回忆,当做礼物,送给简清。

三天后,鹿饮溪早起,和简清煲电话粥,听到电话那头咔嚓咔嚓的剪裁声,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呀?

简清戴着蓝牙无线耳机,回答说:在老房子这边,把以前封起来的医书搬出来,把我妈妈的遗物清点一下。

怎么突然想起去整理那些鹿饮溪嘀咕问,又提醒说,你要看一看你妈妈画的那叠画,上面有你们一家三口。

不是只有她妈妈和她妹妹,也有她的存在。

简清嗯了一声。

她已经看到了。

鹿饮溪躺在床上,展开浪漫的畅想:我记得,在那个世界,阮阿姨是5、6月份生病去世的,在现实世界,也差不多是5、6点左右去世的,好巧啊。小时候,我外婆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说不定,是你妈妈和你妹妹变成的两颗星星,把我们带到了那个世界,让我们相遇。然后,我爸爸和我外婆变成的两颗星星,又把我们带回了现实世界,让我们在现实再次相遇了

简清毫不留情,戳破她的浪漫幻想:她要是知道我喜欢女的,会打断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