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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味那个温柔的吻和触电般的抚摸,水汽里的白皙肌肤和妖冶纹身也在脑海挥之不去。

简清在睡梦中依旧会眉头紧蹙,像是受到惊吓般,忽然抱紧她。

第二天,鹿饮溪问简清昨晚梦见了什么,简清不愿意说,只是盯着鹿饮溪,试探性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记得鹿饮溪想要离开她。

这些人,一个个都会离开她。

她迟早要想个法子,把人留在身边,永远无法离开她。

鹿饮溪揉了揉鼻梁,像个和老师汇报行程的乖学生:7、8月份是暑假,可以在影视城做些兼职,也可以去做模特,9月份要返回学校上课。

她在这个世界还是20岁的年纪,还在念书。

不是想出国玩么?

鹿饮溪摇了摇头:不想了。

简清不愿意和她一起走,她一个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

得到了答案,简清不再说什么,揉了揉鹿饮溪的脑袋,去病区巡视病人了。

灾后工作,一救,二防,三重建。

预防自.杀是心理领域的重点工作。

精神卫生专家陆续入驻安置点,除了对灾民展开心理干预,也会去和救援队、医疗队的人员谈话。

附一的第一批医疗队不少队员目睹刚进灾区的惨烈场面后,出现了睡眠障碍以及无能为力的负面认知,他们接受了心理干预,会去心理诊室接受疏导,有时大家还会聚在一块聊天,打麻将,学习织绣。

简清从来不去,她不愿意接触过多的人群,习惯性沉默,闲暇时候,只愿意和鹿饮溪待在一块。

鹿饮溪隐约猜到她心理有些创伤,且不是新伤,而是那道没完全愈合的陈年旧伤,被这场大灾难揭开了疤。

在现实世界,也曾有过大地震,震后3~5月,出现过一次自.杀小高峰。

简清目前的这些创伤,与她日后的自.杀行为,或许有些潜移默化的关联。

鹿饮溪一面推测,一面觉得心疼,一颗心像是放在了油锅上,左右翻转煎熬着。

灾后的应激反应,一般人经过自我调节后都可以恢复,但如果超过一个月还没有恢复,就要接受专业的治疗。

目前灾区的心理干预,包括灾难教育、团队辅导、个体辅导,属于灾后三级干预的预防行为。

不愿意接受干预的人,无声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陪伴即安全感。

简清不愿意接受心理干预,鹿饮溪闲暇时就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和学生们一块玩游戏。

她当母鸡,护着学生,简清当老鹰,抓学生。

简清也愿意陪她玩这些幼稚的小游戏。

某天玩游戏时,她们两人遇到了前几个晚上饲养猫咪的小女孩。

小女孩才七岁,在地震中失去了很多亲人,只剩下一个姨奶奶,以及一个3个月大的妹妹。

许是因为那晚的关系,小女孩愿意亲近她们两个人,把她们两个人拉到自己的帐篷里,看妹妹。

小女孩说:我妹妹3个月大了,姨奶奶身体一直不好,她觉得照顾不了我们太久,想把妹妹送给好心人领养。

鹿饮溪看着襁褓中婴儿,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3个月大的婴儿还存在的抓握反射,用手指点点她的小手掌,她会蜷起小手指握住,吐着舌头,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人。

简清猜出了小女孩的心思,直截了当拒绝说:我们可以帮你发布这个消息,寻找一些有意向收养的好心人,但我们两个目前没有收养小孩的打算。

小女孩垂下了眼睫,显得有些失望。

她觉得这两个大姐姐帮助她救治了小猫咪,是好人,她想把妹妹送给好人抚养。

鹿饮溪摸了摸她的头。

她才七岁大,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现在却被逼着考虑如何安顿自己的妹妹。

鹿饮溪蹲下来,和她说:政府后续会有安排。这是一件很重要很严肃的事情,以后不能再随便拉一个人过来,说希望别人领养妹妹,这个要走很多复杂程序的。

七岁的小孩,还不太能理解程序的意思。

简清直接告诉她:会碰到坏人。

她这才稍微理解一些。

灾后,多出了很多失去双亲的孤儿,如何安置这些孤儿,是政府的责任。

出了帐篷,简清忽然问鹿饮溪:想领养小孩么?

鹿饮溪一怔,然后摇头,坚定道:不想。

她连自己未来的命运都看不透,怎么能对另一个生命负责?

她连猫猫狗狗都不愿意养,如果不是遇到简清,她也不愿和任何人产生感情。

简清淡道:我可能不太喜欢养小孩。

她没有爱心,没有什么同理心,教不了小孩什么,也无法对一个生命负责。

鹿饮溪笑了笑,说:那就不养。

她们的家庭,都不算什么和谐美好的家庭,她们的父母,也不算尽善尽美尽职尽责的好父母。

父母给予她们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童年,她们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去修复治愈那些伤疤,然后遇到了彼此,再慢慢互相舔舐那些伤口。

也许这世上,很多人没想过怎么当一个好父母,就成为了父母。

傍晚时分,简清忽然接到了苻鸢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匆忙:简医生,阮阿姨最近两天一直说自己头晕,我安排检查后发现可能是脑动脉瘤,刚要打电话通知你的时候,她走路摔了一跤导致昏迷,现在转院途中,你看看你能不能赶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点,哎,我今天还早起了,还去外面骑行了,健康又规律,怎么还是在1点写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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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回来

*

动脉瘤虽然带了一个瘤字, 其实并非肿瘤,而是指动脉血管的局部扩张,扩张成了一个容易破裂的囊状, 形似瘤,就好比家中水管老化磨损后, 鼓起的一个球状小包。

动脉瘤可能发生在全身动脉血管的任何部位,多发于50岁以上的老人。

颅内的动脉瘤未破裂前, 未出现神经系统相关症状前, 不容易被发现, 如果不破裂, 也许人们直到临死前,也不知自己大脑里安装了这样一颗不定时.炸.弹。

一旦破裂, 引起内出血后, 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一。

三院的苻鸢评估病情时, 会给阮笙安排头颈部的平扫ct或mri, 但这些检查只能发现较大的动脉瘤,中等或较小的动脉瘤筛查需要依靠头颅cta或mra, 这些并没有纳入常规体检。

闷热的傍晚, 简清站在帐篷外, 接到了苻鸢的电话通知。

她看着人来人往, 沉吟片刻, 冷静道:转到你们的市一, 请市一神外的张贺明主任、刘穹副主任诊治,如果有手术指征, 需要紧急手术,立刻安排手术,相关知情同意书请市一医务科科长帮我代签, 风险和责任我个人会承担。

苻鸢连声应好,并说:阮阿姨的情况不太好,如果你能赶得回来,还是尽早赶回来。

简清不置可否,挂了苻鸢的电话后,她联系上胡见君,请求胡见君帮忙协调。

江州附一和邻市的市一常有联系和学术交流,胡见君二话不说,给邻市的第一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也派了科室里的一个女医生和魏明明过去照看。

市一医院给阮笙开通了绿色通道收治入院,张、刘两位教授接到院长的电话,早早在急诊等候,人一送到就开始抢救。

市一的院党支部书记得知是抗震医疗队队员的家属,连夜赶到医院来,在手术室外等候。

这个晚上,简清在病区值班。

安置点这里没有独立的值班室,有时帐篷里的病床没住满,困了的值班人员就睡在病床上。

深夜,简清睡不着,搬了条椅子,坐在帐篷口等候市一手术室的消息。

帐篷口亮着大型照明灯,安置点静悄悄,依稀能听见巡逻队的脚步声。

简清正百无聊赖地拍打蚊虫,忽然鹿饮溪拽了一瓶花露水走过来。

夜深人静,气温低下,鹿饮溪披了一件外套,坐下时,脱了外套,露出肌肤,想吸引蚊子来咬自己,不要去咬身边的那个人。

她拽过简清的手臂,往红肿起包的地方涂抹清凉的花露水。

外套穿上,别感冒。简清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不觉得凉,鹿饮溪里面只着一件黑色t恤衫,风一吹,能冻得她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鹿饮溪说:等等。

等她把这里的蚊子喂饱,不会再去咬别人,就穿上。

简清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站起身回宿舍拿了两个防蚊的中药香囊来。

鹿饮溪拎着香囊,晃了晃,问:哪来的?

一个中医医生送的。

安置点每天都有中医医生熬防疫、防感冒的草药汤,免费放送给灾民。

鹿饮溪喔了一声,把简清的手抓过来,牵着,无声陪伴着。

那边有消息,会第一个通知简清,简清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消息。

凌晨三点时,简清推了推身边的鹿饮溪:回去睡觉。

鹿饮溪摇摇头,依旧牵紧她的手,不愿离开,固执地要陪在她身边。

简清没再开口,只是把鹿饮溪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说:睡一会儿。

她从实习开始,就经常值夜班,身体已经习惯睡眠不多的状态。

鹿饮溪顺从地倚靠在她肩膀上,没有闭眼,只说:没事,我们拍戏的也需要经常熬夜,撑得住。

没那么脆弱。

*

凌晨六点,天际微白,简清再次接到苻鸢的电话:出手术室了,现在转入神外的icu。

出手术室也不意味着脱离危险期,只是暂时吊着命。

辛苦了,谢谢。简清没有过多询问母亲的情况,只是客气地和苻鸢道谢,显得有些冷漠。

苻鸢说:客气什么,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阿姨也一直在我们这里治疗的,病人住院期间意外跌倒也算是我们医院的不良事件,但当时电梯坏了,我们的检查室在2楼,阮阿姨就住3楼,心说就一层楼可以走上去,我的学生就扶着她走楼梯,没想到阮阿姨一脚踩空,两个人都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简清听后,说:放心,我不会追究你们医院的责任。

苻鸢尽心尽力照顾她母亲多年,她不会因为这一个意外,去和他们医院闹。

老年人跌倒是临床的常见隐患,肿瘤科也是中老年患者居多,入院前,也会进行跌倒风险评估。

苻鸢松了一口气,问:那你回得来吗?

简清:不知道,要听安排。

被外派的医生,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都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

苻鸢说:回不来的话,我这边会帮你照顾阮阿姨。

简清道谢说:钱我这边会转给你。

挂断了电话后,简清看见身边的鹿饮溪,一脸惆怅。

简清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苦着脸做什么?

鹿饮溪捂着脑门,说:我在想,如果我没过来找你,去医院一直陪她,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三院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让你陪护。凌晨气温更低,简清呵了一下手,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母亲性子傲,疯疯癫癫活了半辈子,一朝清醒起来,会生不如死。

她宁愿阮笙疯一辈子,不要清醒过来。

只要她活着,就会养阮笙一辈子,让阮笙一辈子傻乐着,逃避着,不必清醒,不必面对痛苦的现实。

鹿饮溪琢磨了片刻,揣摩出简清的言外之意,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怀疑,她是故意跌倒的?

简清低着头,淡道:我没有证据。

言下之意是,确实怀疑有这个可能性。

真实与否,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鹿饮溪又问:要不要和医院那边申请一下,回去看一面,如果这边有需要,再赶回来。

如果是十五天前,简清离开不得,但目前全国各地的医疗队都在往这里增援,各家医院第一批的队员,在陆陆续续撤回。

m市和江州市都有机场,虽然m市目前的机场已经关闭,只用于运输物资和救援人员,但简清是医疗救援队的医生,只要打个招呼,m市机场这边绝对会运送她回江州的机场。

简清摇头:她恨我,我回去了,她看到我,一怒之下,说不定死得更快。

听到这话,鹿饮溪捧起简清的手,放到自己手掌里暖着,劝解说:不是这样的,简老师,阮阿姨她不恨你,一点都不恨你。我那天去探望她,她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她那时候是因为觉得自己照顾不好你,才把你送回到你爸爸身边,不是不要你;她说那时候她很想你,但是见不到你,所以才想要忘了你;她画了很多卡片,这段时间想起你后,每一张卡片上,都补上了你的身影

*

早晨八点,魏明明坐在阮笙病床旁边,紧盯着监护仪上跃动的数据。

病床上的老人,满头白发,身躯消瘦,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嘴里喃喃说着话。

魏明明凑上去听,依稀听见是在喊什么清。

她猜到可能喊自己导师的名字,握住阮笙的手说:阿姨,简老师在赶回来的路上,您放心,很快就能见面。

昨晚夜半,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早上查房时,医生说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本以为熬不到凌晨的,没想到熬过来了,还吊着一口气。

大概因为知道情况特殊,他们没有催促家属赶回来签各种文书,所有文件都是医务科科长代签,院领导特地来病床前探望过。

虽不催促,但他们也希望家属能赶回来,见到自己亲人最后一面。

在临床工作,偶尔会碰到工作和家人两难取舍的情况,面对同行的亲属,难免会产生一些感同身受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