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1/1)

简清没放弃劝说:接受治疗,你现在的体能状态还很好,治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也能延长寿命、缓解疼痛。

现在的她,有说有笑,还可以四处走走逛逛,可病来如山倒,完全不接受治疗,要不了几个月,她就会垮掉。

苻见疏摇了摇头,笑着说:有不如无,趁最后的日子,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想说的话说出口,不想在医院浪费时间,也不想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变丑。

这种想法简清不能理解,一时没说话。

鹿饮溪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苻见疏:今年年初,三阴性乳腺癌,iii期,你们娱乐圈有几个鼎鼎大名的女明星也得过的。

乳腺癌中,恶性程度最高的一种,生长迅速,常发于年轻女性。

那些有钱有势的明星尚且像花一般凋零,无可挽救,何况她一个普通人。

简清听出了她的潜台词,继续劝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接受治疗,和完全不接受治疗,是两种效果。

鹿饮溪也跟着劝:要说明星的话,有个很著名的红楼梦的女演员,也是我很喜欢的演员,发现乳腺癌后,不愿意接受治疗,选择遁入空门,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去世了,很可惜。

简清补充举例:我这边有接受治疗后,无进展生存期长达三年的患者。

两人一唱一和,都希望苻见疏接受治疗,不要放弃。

鹿饮溪介意苻见疏对简清的爱慕,但相比于死生疾病,个人的情爱之事,很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

菜上了桌,苻见疏目光落到精致的菜色上:该吃吃,该喝喝,人有千万种活法,开心就好。

言下之意是她现在活得很开心,婉拒了她们的劝说。

与其痛苦地、挣扎地、丑陋地活个三年两载,她宁愿痛痛快快活个半年,最后,死在去哪条路上哪个风景区也未可知。

简清看着她,不再开口。

午餐结束,苻见疏又点了一束沾着露水的玫瑰,笑着送到简清怀里:鲜花赠美人,你比从前更漂亮了。

画面有些刺眼,鹿饮溪选择不看,温和地同两人告别:你们难得相聚,我不打扰了,先回片场了,下次再见。

说完转身离开,留她们两人相聚。

简清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把花重新送到苻见疏怀里,礼貌地拒绝:谢谢你,但我不能接受,我只能在治疗上,对你提供帮助。

苻见疏笑道:你觉得我会用我的病,道德绑架你,让你接受我的爱慕?不需要,我也不稀罕这样的爱。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反馈,我只是想送你花,这花你收下了,可以拿去送人,可以丢到垃圾桶,你不收,我也不会强迫你收,从明天开始我不再送。我只是,很想做这么一件事。有点任性了,不好意思。

用完餐,口红被擦去,她恢复了原本苍白的唇色,显得有些虚弱,笑容亦是勉强。

阿清,这段时间,我做了很多以前没敢做的事情,离婚、辞职、和父母大吵一架,也去了很多地方,做完了很多事,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就来江州市见你,想告诉你我喜欢过你。因为你妹妹的事情,你母亲的事情,你一直过得不太开心,我和你告白一下,这样你以后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也能想一想我,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曾经很喜欢你。

喜欢到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免去她一生的苦难,换取她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简清收下了花,晚上,约见苻见疏的姐姐苻鸢,把花转增给了苻鸢:劝一下你妹妹,尽快接受治疗,不要再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追求我。苻鸢捧着玫瑰花唉声叹气,劝了,不听,和爸妈都闹掰了,也跟我吵了一架,要我们别管她,说什么她现在就要为自己活。

简清的母亲一直在苻鸢手下疗养,因为这层关系,她对苻见疏多了一分关切:你把她的就诊的那些病历资料都要来,我看看还有什么办法,有备无患,万一某天她回心转意想治疗了。

苻鸢说:她不肯给我,我找时间,去她家翻翻看。

简清嗯了一声。

苻鸢又聊到她母亲的近况:阮阿姨最近想起的事变多了,你有空,多去看看她,和她聊聊天,说不就定能认出你了。

简清还是一声嗯,不置可否。

她一般一个月去一趟,去了也不多待,只是半天时间,陪一会儿就走。

认出了,也没什么值得欣喜的,也许只剩下恨意,倒不如认不出,当个陌生人,还能和平共处。

*

鹿饮溪不再趁着拍戏的休息间隙,去看望简清,怕一不小心撞上一场热烈真挚的告白,或是简清和别人手牵手的画面。

她重新搜寻记忆,把那些还记得的剧情、结局,记录到手机备忘录中,还选择上传到云空间,以免再发生意外,信息丢失。

如果以明年一月为限,她和苻见疏,都算是时日无多的人。

她羡慕苻见疏的勇气,羡慕苻见疏和简清有一段共同的青春岁月,也羡慕她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苻见疏每个星期都会来一趟医院,取些止疼药,顺便约简清吃饭。

简清客气地拒绝,转而联系鹿饮溪一块吃饭,鹿饮溪却说在剧组吃了盒饭。

那天之后,鹿饮溪早出晚归,尽量不和简清碰面。

在附一拍摄的最后一天,她半夜一点才收工回家,简清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做课件。

见鹿饮溪回来,她去给倒了杯温开水放桌上。

鹿饮溪拖着疲倦的身子坐下,抱着水杯,软声道:我明天要回郊区那边的片场了。

简清嗯了一声,不多言。

鹿饮溪低着头,递出一张银行卡:这是你以前给我的卡,剧组第二批钱已经打来了,够我日后的花销,等到5月底拍摄结束,第三笔钱也会打来,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

几天没怎么交流,她这番话说得有些生分和客套。

谢谢?简清听到这两个字,微微勾了勾唇角,语气冷淡,显露几分嘲讽,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欢迎下次光临?

火.药味太浓,鹿饮溪不想和她吵架,沉默地抿了一口温开水,长睫一颤一颤。

简清看着她,想问她一句,你究竟把我当什么,究竟把这里当什么了。

隐忍片刻,没有问出口,放轻了声音,淡道:行李帮你收拾好了,你洗漱一下,早点休息。

鹿饮溪又说了声谢谢。

简清不再回应,抱着电脑回房间了。

第二次的分别,不像第一次那般难舍难分。

因为没有送别。

简清照常上班,不曾问候一声,鹿饮溪跟随剧组的大巴车回到郊区的片场。

又被冷处理了。

当然,这次是她先开始的冷处理。

她无法责怪怨怼苻见疏热烈直白、旁若无人地表白,也无法去制止,但也没有勇气再去亲耳听一遍、亲眼看一遍。

只好冷处理,躲着她们两个,在片场日复一日拍戏,投身工作,试图忘却她们的存在。

感情停滞,生活却仍需继续。

工作的时候,感情只能成为生活的一小部分。

简清多数时间也在专心工作,医疗和科研占据了大部分精力,闲暇时刻,才会想起自己被人冷着。

面对苻见疏时不时的爱意表达,她只当耳旁风,礼物一概不收,邀约一概不去,苻见疏使出什么浪漫的手段,她也只会煞风景地科普乳腺癌的治疗方式。

苻见疏看穿简清的属意对象,微笑道:小姑娘比较胆小,我在她那个年龄,也是不敢表达的。你要不要利用我?拍个我们接吻、牵手的照片,假装不经意地让她看到,试探刺激一下她,说不定她情绪上来,就敢面对你了。

被看穿心思,简清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摇了摇头,拒绝说:谢谢建议,但没必要,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对方若对她有情,她这么做,是一种故意伤害;对方若对她无情,她这么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苻见疏笑了笑,说:我真嫉妒她。

隔天,苻见疏找到郊区影视城的剧组,出现在鹿饮溪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值班了,写兴奋了,晚点再来一章,当然,为防意外,还是别等,明早再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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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吻别

*

鹿饮溪看见苻见疏, 先是一愣,然后绽开一个温和的笑颜:有没有逛过剧组?要不要来看看我们是怎么拍戏的?

苻见疏也没料到开场白是这些话,怔了一怔, 欣然应下,拿出一张便利贴。

在纸上写下逛一次剧组, 看明星拍戏的字眼,然后在旁边打个勾。

鹿饮溪凑过去看她写的字。

字迹清隽娟秀。

想看?我可以告诉你啊, 高空跳伞、跑一场马拉松、去走一次最害怕的悬浮玻璃桥、逛一次夜总会, 请一回陪.酒小姐苻见疏边写, 边把愿望清单小声念给鹿饮溪听, 眉目间,带着和善的微笑, 前面两个体力好的时候, 侥幸完成了, 换成现在, 800米都跑不动。

鹿饮溪有些动容,轻声劝说:如果你愿意接受治疗, 你还可以完成更多的愿望。

不了, 玩够了, 没什么眷恋了。苻见疏收起了笔, 带路吧, 小导游, 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演员是怎么工作的?

鹿饮溪便不再劝说,带着她走进剧组, 和制片人、导演打了招呼,然后领着她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摄影棚中逛了一圈。

拍戏,就是把一个故事演出来、拍出来、剪出来。你们电视上可能就看到演员两个人, 其实拍摄现场,演员旁边围着一堆的人,摄影、美术、灯光、化妆、道具,大家都盯着演员看,所以表演最初就讲究一个不怂,不怂镜头,不怂被人看。

那个像火车轨道的,是摄影师的拍摄轨道,有一辆小车放在上面,摄影师抱着机器坐在车上,摄影助理在旁边推车、拉车,协助拍摄。

来剧组拍戏,就和你们去公司打卡上班一样,大部分人都是社畜,导演、制片人才是老板。剧组经常人手不够,那些幕后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扮过群演,你要不要来试试?待会儿有一场,有个老爷爷晕倒,大家围观不敢扶的戏份,需要不少群演。

苻见疏指了指自己,笑问:我?我可以吗?有台词吗?

鹿饮溪也笑着道:可以让导演给你句喊医生的台词。

要换衣服要化妆吗?

不用,现代剧,就穿你这套衣服可以的。化妆,待会化妆组的工作人员会往群众演员脸上扑点粉,你已经自带妆了,也可以不用。

是一场独自就医的老爷爷在候诊椅上忽然晕倒的戏份。

周围坐满了群演,苻见疏坐在那个老爷爷身边,老爷爷扑通一声倒下,她哎呀一声站起来,大喊医生!护士!有人晕倒了!

老爷爷是个中年男人带着花白的头套饰演的,导演重拍了好几遍。

那个老大爷,倒下的动作不要迟缓,要扑通一声砸到地上。

那个女群演,表情再惊吓一点,不要笑场。

后面的人不要偷笑啊,以后会被人截出来做表情包。

重拍了好几遍,导演终于喊了声:咔,过,准备下一场。

苻见疏跑到鹿饮溪身边,笑着问:拍得怎么样?

鹿饮溪递给她一瓶水:等明天剪辑室的人剪好了,我用手机把你的那段拍给你看。第一次演戏,感觉怎么样?

第一遍好紧张,第二遍还是好紧张,第三遍、第四遍就想快点过过过。

彼此彼此,我第一次演戏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感觉,走吧,去那边坐坐。

鹿饮溪带她坐到一颗梧桐树下的石凳上,随意地聊天。

鹿饮溪问她:怎么发现那个病的?

苻见疏说:洗澡的时候,洗到右乳,发现了一个硬块,捏了捏也不疼,朋友说可能是乳腺增生,我没太在意,过了段时间,又在腋窝那里摸到个硬块,我感觉就不太妙了,去医院看了看,医生安排了检查、穿刺,结果出来是恶性的,说要动手术切除,我不肯,出院了,辞了工作,一直玩到现在。

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苻见疏笑着反问:为什么你们总喜欢劝人去治疗?

鹿饮溪说:可能因为,在医院看到过,很多绝望的求生者。

他们像是在不见边际的苦海中,抱着一扁木舟,挣扎地求生,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医生,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

可医生渡不了所有人,一不小心,自己还会被淹死。

鹿饮溪继续说: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和这里,是不同的世界,梦里我也是个医学生,后来,读不下去,去当演员了。

苻见疏问:为什么读不下去?

因为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乳腺癌的年轻女患者,才30出头。

苻见疏惋惜道:可惜是你梦里的人,要不然,可以认识认识,当个同病相怜的病友。

和你有一点不像的地方,她很想活下去,想被医生收入医院,接受治疗。

误会我了,我也很想活下去,但命就这样,不让我活。不过,她想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学生吗?

是学生,医学生,趁着暑假,在医院见习,跟了个当时行业内很有名的肿瘤专家,天天跟着她坐诊,帮她跑腿,学到了不少。

然后呢?

然后某一天,就遇到了那个女患者上门求诊。她的身世很可怜,三十出头,男朋友知道她生病了,立马和她分手了,她本来在前两年就发现了乳腺癌,可以手术治疗的,但是,那时候她爸爸出了一场车祸,她攒下来的钱,先拿给她爸爸治疗了,自己拖了两年才攒够钱,继续治疗,拖成了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