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多娇艳[重生] 第22节(1/1)

然而,宋大年到底也是饱经世事之人,明白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桃儿的婚事已陷入僵局。若不能找个辖制的住郑廷棘的人,怕是后患无穷。何况,现下这情形,怕也并没有人还敢娶桃儿了。

如此一来,能指望的便只有郑瀚玉。他是郑廷棘的四叔,身有爵位,是能护着桃儿的。

虽则,如此处置看似荒唐,却也是眼下唯一行之有效的法子了。

但只是,桃儿是他最为疼宠的小女儿,他如何舍得?

宋桃儿柔白的肌肤上泛出了些许绯色,她微笑道:“我想明白了,爹,我愿意嫁给郑四爷。他是个好人,我想……总会比二少爷强许多。”

宋大年重重叹息了一声,朝着宋长安摆了摆手:“去吧。”

郑廷棘再醒来时,已是在国公府自家卧房之中了。

他睁眼,只见头顶悬着的翠色蝉翼纱帐,脑后仍有些闷闷的疼,不由低低呻//吟出声。

一旁坐着的蒋二太太听见动静,忙扑过来,颤声道:“我的儿,你可算醒了,心里觉得如何?”说着,又咬牙道:“好个浪货,自家勾搭野汉,还敢动手打人!亏得她没进门,这等歹毒的妇人,日后还不行出毒杀亲夫的事儿来!”

郑廷棘看着母亲双眼红肿如烂桃模样,不觉眼神迷蒙,一时弄不清出了何事,言道:“母亲,这是怎的了……”话才出口,那晕厥之前的回忆便涌了上来——他见着桃儿了,她说不肯嫁他,自己一怒之下就想将她掳回府来,而后便是人事不知了。

他正欲起身,却觉身躯沉重不已,头晕目眩,竟动弹不得,只得躺着,说道:“母亲,桃儿……桃儿呢?”

蒋二太太见儿子被宋桃儿迷得如此神魂颠倒,恨不得要吃她的肉,咬牙切齿道:“你还惦记那浪货!她家来人了,说答应了四房那边,将庚帖退了回来。”

郑廷棘乍闻此事,惊怒交加,只觉心口如钢刀绞过,失声道:“不可能的,桃儿是我的……”说着,他忽的抓着母亲的胳膊,大声道:“母亲为何不阻拦?!”

蒋二太太有苦说不出,她本是一贯宠溺儿子的,原也想着要同四房争上一争,可谁知郑廷棘弄出这等事来。老太太郑罗氏一向偏倚四房,本就在犹豫不定,又见郑廷棘近来行事荒唐,忤逆长辈,还跑到宋家闹事,险些连累靖国公府成了大笑柄,大怒之下便答允了郑瀚玉。

这两家的亲事,当初原就只有双方长辈的口头之约,并换了庚帖为证。如今不过是宋家将郑廷棘的庚帖退回,另写了郑瀚玉的庚帖送去,也就了了。

郑瀚玉手脚倒快,即刻便请了一位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为媒,前往宋家提亲,连着聘礼一道送了过去。

待郑廷棘醒来之时,已是生米熟饭。

正当这时候,外头守门的娇奴传话道:“太太,四爷来了。”

蒋二太太忙拿帕子擦了脸,坐正了身子,便见郑瀚玉由莲心推着,自门外进来。

二房与四房一向不对付,蒋二太太眼下也并无十分耐性去应付郑瀚玉,坐着也不动身,淡淡说道:“四爷这会子过来,敢是看我们娘两个笑话的?”

郑瀚玉莞尔一笑:“二嫂说笑了,廷棘受伤,我来瞧瞧他。上月,宫里送来两株成型的首乌,滋补身子是极好的,我打发人送来。”

蒋二太太不欲与他多言,遂下逐客令道:“四爷客气了,我二房便是庶出,也还不缺这点子东西。您且拿回去,我倒怕我儿吃了上火。廷棘这伤,大夫说要静养,不便打搅,就不留四爷吃茶了。”

床上躺着的郑廷棘却忽然出声道:“母亲,你且让我与郑……四叔说几句话。”

蒋二太太违拗不过他,只得起身道:“那你们叔侄两个说话,我去小厨房瞧瞧参汤如何了。”说着,便步出房去。

郑瀚玉亦摒退了莲心,自家推着车行至床畔,看着床上的侄儿,眸光清冷,淡淡说道:“若非你受伤,这一遭我本当该将你送到族长处。”

郑廷棘凝视着他,冷笑一声:“四叔要将我送到族长处,却要以何罪名呢?难道四叔要说,强夺了侄儿未过门的妻室,所以要将侄儿按族规处置?”话才出口,他便仰面大笑起来。

尖利的笑声在屋中回旋,门口守着的小厮丫头惊颤莫名,只道二少爷是疯了。

郑瀚玉面色淡然,平静的看着他笑到发喘,方开口道:“你意图强掳民女,难道不犯了郑氏族规么?”

郑廷棘狠狠的捶着床板,几近咆哮道:“宋氏是我未过门的妻室,当初爷爷是将这门亲事定给我的!郑瀚玉,你强夺□□,又合了哪条族规?!”

郑瀚玉言道:“她既未进你门,便不是你的妻子。亲事既可定,亦可退。她是人,不是个货物,定给你便由着你。她不愿嫁你,你又何必勉强?”言至此处,他又禁不住添了一句:“横竖,你又不会好好待她。”

郑廷棘驳斥道:“你怎知我不会好生待她?!你怎知我不会怜她,爱她?!”说着,他反唇相讥道:“难道你这么个身体残障、连路也走不得的男人,便能爱她了么?四叔,不是侄儿当面揭短,你怕不是与她连正经夫妻都做不成罢!”

郑瀚玉面不改色,只是握着扶手的双手越发用力,修长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半晌才道:“这些事,便不必侄儿操心了。她日后是你四婶儿,你言辞间放尊重些。咱们靖国公府,讲究长幼有序。”

一句长幼有序,便将郑廷棘压的爬不起来。

他重重喘息了几声,忽半坐起了,两眼紧盯着郑瀚玉,压低声质问:“郑瀚玉,我听母亲说起,你已将聘礼婚书送到了宋家,甚而媒人也找好了。你,是一早就算计好的?你早就在觊觎桃儿了,是也不是?!”

郑瀚玉晓得他必是误会了,郑廷棘不可能知道上辈子的事情——然则,这也无妨。

他轻笑一声:“是,又如何?我很早之前,就想要她了。郑廷棘,你这等流连欢场、将轻浮当风流的浪荡子,你不配有这样好的女人。”

话至此处,敲打已毕,郑瀚玉也不欲在此地过多停留,丢下一句:“我即将与她成亲,待她过门之后,你且放老实些。若敢有犯,莫怪当叔叔的不顾情面。”便扬声唤了莲心进来,推了自己出去。

郑瀚玉走后,郑廷棘又栽倒在床铺上,双目圆睁,瞪着头顶的帐幔。

郑瀚玉一早就看上了宋桃儿,那么宋桃儿呢?她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退亲另嫁,是不是也早就心仪他四叔了?!

这个女人,难道上一世对他尽是虚情假意不成?!

他们是否有私情,那个野种到底是否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郑廷棘多疑的脾性发作起来,前世便弄不清的种种再度席卷而来,将他逼迫的几近发狂。

无论如何,宋桃儿都将不再是他的妻子了,甚而这一世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她成了他再也碰不到的女人。

但想及这一点,郑廷棘便觉胸口仿佛被剜去了一大块心头肉也似,撕心裂肺的痛着。

郑廷棘从未想过,宋桃儿会舍弃他,仿佛她就该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妻子,任他予取予求,满足他贪婪的索要。

“宋、桃、儿!”

郑廷棘一字一字的咬着这个名字。

郑瀚玉自二房出来时,真正是满面春风。

他心里舒快极了,郑廷棘果然如他所料,冲动行事,将事情闹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也并无意外的,宋家回了消息,桃儿就要嫁给他了。

郑瀚玉微微仰面,任凭和煦的日光洒落在脸上,不由自主的薄唇轻勾。

一旁推车的莲心几乎看愣了眼,自打出事以来,四爷一年到头也不见笑上一次,从来就是冷着脸,再不便是意气消沉,一整日也不说一句话。

莲心对这即将过门的太太生出了些许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能让爷如此欢喜?

倘或她当真能让爷快活起来,那么他也情愿打从心底里的敬着她。

常大小姐固然好,她却在爷最难熬的时候,抛下爷改嫁旁人。原本莲心还觉着这也是人之常情,常小姐能回心转意,也算破镜重圆的佳话。但如今看来,也并非所有人都会如此啊。

“莲心。”

清润的嗓音,打断了莲心的臆想,他忙回道:“爷,您吩咐?”

郑瀚玉瞧着这小厮,神色有些古怪,问道:“你傻愣愣的盯着我的脸做什么?”

莲心搔了搔头,冲面一笑:“我就是觉着,觉着爷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就跟那话本子上写的人物一样。”

郑瀚玉笑了一声:“你这小厮,竟还看话本。”说着,他不觉低声问道:“你说,这女人家也会喜欢相貌俊俏的男人么?”

莲心如鸡啄米也似的猛点头:“那是自然,爷没听那些戏文里唱的,美貌姑娘都爱长得好的男人。这世上的人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她们女人也是一样的呢。”

郑瀚玉俯首,轻捋着鬓边垂下的发,看着指尖浓黑如墨的发丝,心中暗道:他这个样子,应当还可以吧?

第三十一章 今生,他就是她这辈子的……

靖国公府前来下聘之时,几乎震动了整个清泉村及左近的十里八乡。

仅是聘礼,便送来了足足十二抬,每一抬都由两个身着青衣的健壮汉子挑着。礼盒高叠,盖着红色绸布,满绣着象征吉祥如意的花样。

除却民间嫁娶礼单里必备的九样钗梳外,鹅羊美酒,金银满盘,各种花色的绫罗绸缎高高堆起。

这些礼品是不必遮盖的,不为别的,这是姑娘的脸面。

清泉村打从有这地儿起,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村里的老少妇孺都围拢过来,对着院中摆放的聘礼指指戳戳,皆咬指赞叹不已。

有人言道:“这国公府出手就是阔绰,还从没见过哪个姑娘出嫁,聘礼这等丰厚的。”有那老成的,看出门道来,捋须颔首道:“这国公府有钱归有钱,人家情愿拿出这么多彩礼来,那便是对这未过门的媳妇满意。这宋家的姑娘啊,就等着过门享福喽。”自然也有那心里冒酸水儿的,言语尖刻道:“有钱有啥用?新郎官儿是个瘫子,听闻也二十好几了,怕不是没人肯嫁,花银子上乡下来买媳妇的。这老宋家就是贪图人家钱财,指着姑娘卖个好价钱。跟着个瘫子男人,能过啥好日子?”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村里的顽童便自篱笆下头钻了进去,在院中跑来跑去。

这国公府来的人,自是遍身绫罗,衣衫华美,式样新奇,这些个村人岂有不爱看的。

当先一人,乃是个矍铄老者,鹤发银须,面目慈和,又颇有几分威严之相,便是郑瀚玉请来的媒人了。

此人亦是郑氏宗族中人,名叫郑棠,乃是郑瀚玉的堂伯,亦算是打小儿看着郑瀚玉长起来的,颇为疼爱器重这个侄子。后来郑瀚玉受了腿伤,这位堂伯亦是扼腕叹息不已,没少过府探视,于郑瀚玉的亲事也甚是上心,也曾替他相看了几个姑娘,郑瀚玉却尽数回绝了。

郑棠原当这事再没了指望,不曾想郑瀚玉忽请他当媒人,真正是喜出望外。

然而待听说了那姑娘的出身家世,郑棠却又犯起了愁。

宋家与靖国公府往日瓜葛,他也知道些许,只是那时候堂弟将这门亲事定给了庶出的孙子,他便也没言语。

郑瀚玉可是国公府正经的嫡出子弟,且文武双全,美玉良才,年岁尚轻已身有爵位,备受朝廷看重。哪怕他的腿残了,那也不是这等出身低下的乡下女子可以觊觎染指的。

两人家世境遇、衣食教养都有天壤之别,如此成婚,日后岂能相谐?

郑棠甚而以为,是这宋家的姑娘,心机深重,想要攀附上国公府嫡出的公子,不顾身份体面,诱惑了郑瀚玉。郑瀚玉身负残障,又有前头常文华退婚一事,心中怄气,便应了这门婚事。

他过府相劝,郑瀚玉却极力维护宋桃儿,力赞宋桃儿的人物品性,又称是自己看中了她,与她并无干系。

郑棠看他态度如此坚决,又隐约听说了郑廷棘闹出的乱子,甚而国公府老太太郑罗氏尚无二话,这方答应了媒人一职。

今日过来,他便也有心瞧瞧这能令郑瀚玉如此惦记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性格。

宋家父子两个今日亦换了崭新的衣袍,将郑棠迎入正堂。

进得堂中,自是免不得一番寒暄。

郑棠见这宋家人虽是庄户人家,待人接物却甚是有礼,言行谈吐也并不见粗俗,心中早先存着的偏见便减了几分。

众人落座,说了些面子上的言语,宋桃儿便端了茶上来。

这时下的风俗,媒人上门下聘之时,姑娘亲自端茶,也是为了让男方家里瞧瞧女孩子容貌人物。虽说郑瀚玉早已识得宋桃儿,这一套却依然是不能免俗的。

郑棠坐于堂屋上首,就见一妙龄少女端着茶盘,自后面缓缓走来。

他眯细了眼眸,将那少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姑娘生着一张鹅蛋脸,脸盘小小的,下巴颌尖尖的,便添了三分妩媚。她肌肤莹润如雪,并未擦什么脂粉,倒显出一段天然的好肤色来。满头的秀发乌黑浓密,整齐光洁的梳在脑后,额顶露出个精巧的美人尖儿,又添了三分秀气。她身段婀娜娉婷,虽穿着宽松的大袖衫,却依然隐约可见底下的丰盈宛转。眸光如水,却双眼微垂,目不斜视,又添了四分的端庄。

如此这般,便是十分的颜色。

郑棠端详之后,不由在心中暗道:原来宋家养了这样一个女儿,怪道让他们一个个都上了心。我那侄儿连忌讳也不顾了,定要娶回去。二房的侄孙,甚至还要抢人。

宋桃儿端了茶盘过来,先将盘子放下,又双手捧了茶碗递给郑棠,说道:“伯伯请用茶。”

好一把娇软嗓子!

郑棠自问也是富贵场中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没有见过,却也禁不住为这一口甜软嗓音叫了一声好。他这么个上了年纪的人尚且如此,也莫怪那些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愿为这丫头这般倾倒了。

宋家生有此女,算是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