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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三

两人在府里消磨了不少时光, 这时已是半下午了。

可闻斐听到传话还是有些诧异:舅舅平日不是很忙吗,怎么这时候竟在府中?

褚曦自然也不知答案,不过也无所谓了, 总归祁太尉已经传话过来要见两个小辈, 她们收拾收拾就得尽快过去。更何况早见晚见也都是要见的,时间倒也不必计较。

想通了这一点的闻斐碎碎念几句,两人又彼此收拾一番, 便携手出去了。只是经过库房门口时, 闻斐瞥见那传话的亲卫, 还是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也不知亲卫有没有领会到自己坏事, 总之被闻斐这一瞪,立刻就缩缩脖子, 小心溜了。

今日匆忙,也未来得及备好礼物。褚曦有些为难。

闻斐想了想却劝说:没事, 只要心意到了就好, 舅舅不会挑剔的。再说你我刚成婚, 该是舅舅这个长辈赠你礼物的。

褚曦没这么理直气壮, 但也被祁太尉突然的召唤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只好趁着回去换衣的空档拿出早先预备的礼物, 让闻斐帮忙参详她是世家出身, 最是礼仪周到,这些东西自然是有所准备的。可这些准备顶多称得上一句无功无过, 想要合心意, 自然还是要亲近之人提点。

闻斐接过礼单看了看,觉得已经足够贵重,想了想只随意又添了两样,末了说:舅舅好武, 去岁我又得了一张好弓,不如也添上吧。

褚曦没什么异议,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迅速商议好了礼物,再换上出门的衣裳,前后也不过一二刻钟。至于出门去到隔壁那就更快了,连车都不用乘,牵着手散着步也就过去了。

大下午的日头正盛,闻斐还特地撑了伞,也没走几步。

闻斐到太尉府果真就跟到自己家一样,进门根本无需通报。她在后面牵着媳妇进门,一边走一边给媳妇介绍太尉府景致,偶尔走到特别的地方还能说一说过往趣事。太尉府的门房则在前面跑得飞快,一溜烟跑去前面传话,告知闻斐已经带着夫人来了。

其实如果不是新妇登门的话,门房都不必这般大张旗鼓,闻斐回来真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看着闻斐那熟稔的模样,听着她说起少时旧事,褚曦原本因为要见长辈的紧张一点点缓解了下来。她终于拉住了闻斐的手臂,对她说:先不说这些了,不好让舅舅久等。

闻斐也是看她紧张才说的,见褚曦稳下了心神,自然也不再耽搁。她笑着应了声好,然后牵着媳妇脚步轻快往正厅去,结果走到一半却得知舅舅并不在那里。跑去传话的门房折回来对她说:少将军,大人领着小郎君在演武场练箭呢,便请您与夫人去演武场相见。

这有些于礼不合,就没听说过待客是在演武场的。但这事放在祁太尉与闻斐间又似乎没什么稀奇,因为舅甥二人从来也不讲虚礼,随意惯了。

闻斐因此也没多想,还挺高兴的对褚曦说:看来我那张弓马上就能用上了。

说完这话,她熟门熟路领着褚曦便往演武场走,倒是褚曦心中有些惴惴,担心祁太尉此举是有什么深意。不过看闻斐那理所当然的轻松模样,到底没说什么。

新鲜出炉的小两口很快来到了演武场,远远就看见立在太阳底下的靶子,还有站在靶前举弓练习的小小身影祁骏还小,手中的弓都是特制的,但远远望去却能见他张弓搭箭,肩背挺直。身边伫立的父亲偶尔提点教导两句,他小小的身板就会站得更直,半点不敢叫苦。

远远望见这一幕,闻斐便拉着褚曦停下了,两人站在演武场边的树荫下等着。果然没等多久,祁太尉便亲自过来了,额间也是一层细汗。

闻斐惯来与舅舅亲近,也没行礼,便笑说:舅舅今日怎的在府上?我还以为近来事多,舅舅白日没空,打算明日再带着阿褚过来呢。

褚曦到底的新妇,不好失礼,老老实实冲着祁太尉行了一礼。

祁太尉扫了她一眼,也不好细看,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又对闻斐说说:早把事情分派下去了,今日专程在家等你们呢。

他说是专程,可接见又不在正厅,反而让人来了演武场,怎么看都有点奇怪。褚曦也不知这本就是武将的不拘小节,还是祁太尉有意为之。

不过方才匆匆一见,她倒也没从对方眼中看出嫌恶或者防备,于是心里也安了几分。

褚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祁太尉,祁太尉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他和闻斐不同,与世家打了多年交说,对于世家的骄矜、傲慢与固执都知之甚深。褚曦出身一流世家,虽然闻斐说她们两情相悦,可时局推动至此,隐患还是太多,他总要亲眼看过才能安心。

闻斐大概也知说,不过胸有成竹,倒也表现坦荡。

舅甥俩说了两句,祁太尉也不知有没有观察出什么结果,表面上倒与平常长辈无异。对小两口说几句告诫勉励的话,再送上两个厚厚的红封,气氛也还好。

几人说了些寻常家事,祁太尉忽然话锋一转,问说:待假期结束,阿斐有何打算?

这问题祁太尉婚前就提过,闻斐还好一阵烦恼,不过眼下她忽然又想通了,便说:自然是回北疆去。此番北蛮南下,虽是陛下有意安排,但也需整顿一番。更何况舅舅也知说陛下野心,等他花上一年半载将朝中料理妥当了,只怕还是要打仗的。

开疆拓土是每一个君王的愿望,而今上好武,野心尤甚。再说北蛮被破之后还能聚集南下,皇帝心中定是不满的,说不得要再清扫一圈,还有西北的小国他也必会收入囊中。

闻斐在心里算了算,只怕这一二十年都安宁不了。

祁太尉心中也有成算,闻言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眼旁听的褚曦。

闻斐便了然,笑嘻嘻凑上去,说说:阿褚自然与我一起,我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怎能留她一人在长安?说着话语微顿了下,却是褚曦暗地里踩了她一脚,她眼皮也没抬便继续说:我都这般年纪了,又只心慕阿褚一人,陛下怎好让我俩劳燕分飞?

褚曦没想到闻斐会在长辈面前说起私情,耳根都涨红了,偏借着衣裙遮掩踩了闻斐好几脚都没用。等到闻斐一番话说完,她不仅耳根红了,脸上也露出几分羞红来。

祁太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尤其褚曦那羞恼的模样,倒真一副小儿女态。他自认有识人之明,至少就目前看来,褚曦对闻斐倒也真心一片果真是他老了吗,两个女子竟也真心互许?想想有些荒谬,又有些庆幸,只但愿时日久了,二人初心不变才好。

心思划过,面上不过是眼角余光瞥了眼罢了,祁太尉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叹说:行吧,你也就仗着陛下宠爱,到时去陛下跟前求一求,陛下或许真会应允。

闻斐一听便高兴起来。她都想明白了,自己眼下还年轻,陛下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她带媳妇在身边也不会引起太多的猜忌。等十年二十年后她说不定早退下来了,再不然十年二十年后她还没个子嗣,陛下就算要忌惮,恐怕也会少上三分。

当然,在此之前她若是厌倦了这样生活,说不定也就挂印而去了。

几人这边正说着话,远处忽然传来笃的一声,不甚响亮却也传了过来。尤其闻斐和祁太尉武将出身,对这声音也很敏感,同时扭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一直张弓锻炼臂力的祁骏终于拉不住弓了,于是趁着手还没抖得太厉害,便将弦上之箭放了出去。可惜这一下还是失了准头,不过二十步开外的箭靶上,那支羽箭也只堪堪擦着箭靶边缘,距离正中的红心可差得远了。

祁太尉看着叹了口气,露出些许失望来:阿骏与你当年相比,可是差得远了。

闻斐倒不觉得有什么,闻言便笑:阿骏还小呢,课业又这般重,舅舅就别为难他了。再说阿骏的资质也很好,慢慢教慢慢学就是了,又不着急。

她说的是实话,祁骏可以一般优秀,也有时间慢慢学习,但当年的小将军却不行。因为只有她足够优秀,优秀到天资纵横的地步,祁太尉才有可能因为爱才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凡她平庸一点,懒惰一点,就没有今日的大将军了。

另一边,祁骏早就看到表兄来了,射完箭后虽然失落于成绩,可还是拎着自己的小弓巴巴跑了过来:表兄,你来了!说完看到旁边的褚曦,又放慢步子露出乖巧笑:表嫂好。

褚曦看着小孩儿乖巧模样也挺喜欢,应了声好后,又送了个玉雕的小把件给他算见面礼。

祁骏高高兴兴收下了,乖巧而有礼,不过没说几句就拉着闻斐手臂求说:表兄,阿爹说你弓马娴熟,箭术是极好的。我总射不中红心,你教教我可好?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闻斐不大想去,新婚第一天她就想粘着媳妇。然而拗不过表弟痴缠,再加上褚曦也偷偷推了她两下,她这才不情不愿被拉走了。临走前还回头对褚曦说:阿褚,我箭法还不错的,一会儿射箭给你看啊。

她说完转身就跑,一大一小很快就跑回了演武场中。

祁骏的小弓闻斐自然用不着,正好取了自己送来的弓用,箭靶也被移到了百步外她张弓搭箭,一箭便中靶心,顿时得意的回头来看了一眼。

褚曦冲她一笑,闻斐顿时志得意满,得意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而后在祁骏的欢呼声中,她一口气射空了一壶箭,箭箭都是正中靶心。直到感觉显摆得够了,这才在表弟崇拜的目光下耐下性子,开始手把手教小表弟射箭。

阳光下,演武场中两人一教一学,这幅场景远远看去还有些温馨和谐。

祁太尉看着看着,忽然感慨般说说:阿骏资质寻常,我虽常说他不如阿斐,但作为父亲心中对孩儿仍旧是喜爱的。他说着话,也没扭头去看身侧树荫下的褚曦,只遥望着演武场中,冷不丁忽然问了句:九娘,你喜欢孩子吗?

褚曦原本就保持着三分小心,闻言立刻明白祁太尉想问什么。她也望着演武场中,却忽的一笑:喜欢啊,可有阿斐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褚曦(正经):舅舅你看,阿斐总一副孩子气模样,我完全可以把她当孩子宠的!

第157章 四

婚后的日子安逸又平顺。舅舅见过褚曦之后没说什么, 闻斐陪着褚曦回门时,发现大小舅子们对她的态度也一下子和缓了下来,再没有了从前的针锋相对。

或许他们是怕态度不好影响褚曦吧, 可闻斐对媳妇爱护还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迁怒?

闻斐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能被人笑脸相待,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自讨没趣。于是双方相处竟还不错,若非文武之间本身有些隔阂, 那些突然热情起来的大舅子都恨不得带上她参加宴会,结交友人了虽然闻斐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心只想待在家里陪媳妇。

总而言之, 婚后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和顺的。再加上皇帝给闻斐的三月假期也还没完, 闻斐就成日闲着在家陪媳妇, 然后闲着闲着闲不住,就提出了外出游玩的提议。

毕竟新婚,还有假期, 出门度个蜜月很正常。

褚曦听罢有些心动, 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提醒闻斐道: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宫中可能设宴,不然舅舅多半也会邀我们过府一聚, 这时候不好出门的。

闻斐想想也是, 只好暂时歇了心思:那中秋后再去吧。正好现在天气还热,等中秋过了, 出门游玩起来也更自在些。说完想起前次出征褚曦来送行说的话,又笑眯眯凑上前:说起来当初咱们约好端午一起过却爽约了,如今中秋在即,你也嫁给我了这个中秋怎么过, 夫人可想好了?

中秋佳节自然是有不少事的。如果宫中设宴,不管是大宴还是家宴,闻斐八成都要参加。就算宫中没有行宴,舅舅那里也总要去一趟,算算时间半日就没了。

不过不管怎样,这也是两人成婚后的第一个节日,自然也该好好过。

褚曦想了想,便提议道:中秋夜没有宵禁,而且长安乱了这么久,这一次中秋的灯会必然隆重。不如去看灯会吧,我们俩一起。说完顿了顿,又看向闻斐:你若有兴致,咱们俩还可以一起扎对灯,晚间的时候一起提着出门。

听着倒真有些意思,闻斐之前两年待在北地,还没好好参加过长安灯会呢。她当即有些心动,而后牵起媳妇的柔荑捏了捏,有些新奇:阿褚还会扎灯?

褚曦的手柔软细腻,便是弹琴练字也没在她手上留下丝毫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扎灯的。

果不其然,褚曦摇头否认了,接着十分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会,但我会作画。不如咱们分工,你负责扎灯,我负责在灯上作画可好?

闻斐低头看看自己满是薄茧的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领下这粗活。

当然,闻斐也是不会扎花灯的,不过对于媳妇的提议她十分上心,还专门找了匠人来教。一连好几日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就是天赋不怎么样。

直到中秋前一天,闻斐终于扎成了第一个花灯,兴高采烈举着去给褚曦看。

褚曦盯着灯看了半晌,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看到过最丑的花灯了。正搜肠刮肚想说两句夸赞的话,目光却瞥见闻斐举着灯的手上几道划伤,脸色登时一变,牵起闻斐的手便蹙眉道:怎么回事,怎么还伤着了?早知如此,我便不说做灯了。

她明显有些紧张和心疼,但对于闻斐来说,手上那点伤还真不算什么。

不过小伤归小伤,媳妇既然心疼了,闻斐当然不会放过卖惨装可怜的机会。因此她先是说道:只是一点小伤,也是我新学不小心,无碍的。说完又道:只是竹刺细小,扎进肉里还是有点疼,阿褚你能拿针帮我把那些竹刺挑出来吗?

褚曦当然没有拒绝,心疼的埋怨了两句,是真后悔提议让闻斐亲手扎灯了。不过眼下也不是后悔的时候,她便亲自拿着针去了阳光下,帮闻斐挑刺进肉里的竹刺。

针刺进肉里自然是疼的,即便不是自己的手,褚曦也相当的感同身受。以至于她提着心第一针下去,血珠冒出来的时候,她心都跟着颤了颤,然后想也没想就将闻斐流血的手指含进了嘴里,舌尖在那流血的伤口上卷过,顿时尝到了淡淡的血腥

褚曦少时学过刺绣,也曾被针扎到手,因此下意识便这么做了。过了会儿她才放开,又见闻斐的手指不再流血才松了口气,抬头问道:不流血了,刚才是不是很疼?

闻斐只觉心脏噗通乱跳,哪里还感觉得到疼,一倾身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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