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1/1)

待得一切完毕,她才下榻而行,待得刚出帐子,那些立在帐外的‘精’卫们皆是极为恭敬的朝她弯身一拜,而后整齐划一的开始大呼,“属下拜见娘娘。”

娘娘?

这二字陡然入得耳里,倒让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是片刻后,她才回神过来,也未就此深究,仅是道:“去备些热水与早点来。”

‘精’卫们急忙应话,转身小跑而走,思涵也未在外多加逗留,转身便缓缓回帐。

虽是练武之身,欢合之后随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极是孱弱,但身子骨终还是有些不适与酸痛的。

而待‘精’卫们迅速将热水备来,她入坐在浴桶内,浑身被热水围裹,身上那一道道酸涩疲倦之感才逐渐消却。

她在浴桶内泡了许久,待得热水凉透,才稍稍掀眼回神,而后缓缓出浴,却待刚将衣裙穿好,蓝烨煜便缓缓归来。

此际的他,已是不知在哪儿换却了一身衣袍,那素白的长袍依旧衬得儒雅仙逸,只是,他墨发却是随意披散着的,入了帐篷,见了思涵,他便拉着思涵双双坐定在软塌,温润平缓的让思涵为他束发。

“今日该监视练兵,是以不宜散发,思涵且为我梳梳。”

他嗓音极是平缓得当,尾音刚落,便将木梳主动塞到了思涵手里。

思涵微微而怔,也未拒绝,仅是便是昨日为他束发一次,但手法仍是不灵活,此番仍旧是无论怎么束,都还是将他的发髻束歪了,甚至连那只小巧的发冠也都戴歪了。

他也稍稍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发髻,再度笑得开,慢悠悠的道:“思涵这回束发倒是有所长进,毕竟,昨日都快歪到耳郭的发髻,今日倒是稍稍有些安在脑袋顶了。”

这话仍是在不曾掩饰的调侃。

思涵眼角一挑,目光再度在他发髻上扫了两眼,“我仅有这本事,此番能将你的头发全数束在一起,便已是不易。”

他轻笑一声,似如一切都了然于心,只道:“也罢,的确是难为你了。”

说完,稍稍推着思涵侧身过去,抬手握了一旁的干帕,开始为思涵擦拭起还未全然干透的青丝。

“今日练兵,你可要随我一道去看看?”他突然问。

思涵缓道:“本是闲来无事,此番随你去看看也可。再者,你让伏鬼去通知一声,让东陵暗卫也一道过来练兵吧。你练兵有一套,大周‘精’卫个个都骁勇善战,东陵暗卫们,自也可与你学学。”

蓝烨煜手中动作极是温和,“让东陵暗卫一道来练兵,自然也是尚可,只是,你突然说到这个,我倒突然想起一事来。”

“何事?”

思涵再度直白的问。

这厮纵是喜欢如此卖关子,有事也不直接说,反倒是分的要她抑制不住的问他一声才说。

片刻,待得她尾音刚刚一落,他便漫不经心的出声道:“思涵昨日黄昏,差人将江云南送走了?”

思涵猝不及防一怔,思绪微浮,倒是想起了昨日之事。

是了,她当时从东陵暗卫安置之地离开时,的确吩咐伏鬼差人将江云南送走,却不料,今日身子酸涩乏累,便也未想起这茬,而今蓝烨煜突然这般问,似又像是话中有话,难不成,江云南那里,出了变故?

正待思量,片刻之际,蓝烨煜平缓无‘波’的出声道:“江云南此人,许是没那么容易送走。这不,我今儿从军机帐出来时,伏鬼便犹豫着说,昨夜差人带那江云南离开营地,不料,竹筏渡河之际,江云南便突然跳了水,自行凫水上岸,而后跪在了营地外,无人何人好话歹话说尽,就是不愿离开。且此番那小子跪了一宿,此际仍还在外面跪着,模样倒是可怜。”

他嗓音极是漫不经心,语气中的懒散慵然之意分毫不掩,似如当真随口言道一般,嗓音并无锋芒,对那江云南似也无半点的仇视与抵触。

思涵眼角一挑,面‘色’也稍稍沉了半许,着实未料那江云南竟会如此。

再者,这蓝烨煜突然主动提及此事,倒也在她意料之外,毕竟,江云南也算是他之不喜,便是未将江云南真正放在眼里当做眼中钉,但这厮自然也不会好心到主动提醒她那江云南如今正值可怜才是。

思涵并未立即回话,心思稍稍起伏,而待自行揣度一番后,便慢腾腾的道:“江云南不愿离开,难不成,伏鬼等人未差人强行将他送走?”

蓝烨煜勾‘唇’而笑,“好歹也是思涵亲信,我大周‘精’卫又岂敢随意动他。再者,那小子武功不弱,‘精’卫若要强行动他,岂不是上去找打?洽”

“既是如此,依你之意,那江云南该如何处置?”思涵稍稍敛神一番,沉默片刻后,便淡然而问。

却是这话一出,蓝烨煜并未回话。

待得气氛沉寂片刻后,蓝烨煜才慢腾腾的道:“重新给那小子一点甜头,让他留在营地。”

思涵瞳孔微缩,心底也稍稍而怔,“江云南昨日才中伤过你,你对他就无半点忌讳与抵触?依照你的‘性’子,犯过你底线之人,自是早就要那人‘性’命了,而今你如此放过江云南,是何意?”

他勾‘唇’轻笑,“当真是一切都瞒不过思涵。那小子犯我忌讳,我自是有心怼他,但那小子对幼帝有恩,我自是要稍稍考虑这点,再者,那小子武功极是不弱,且还在寻常‘精’卫之上,说不准比伏鬼的功夫还要深厚,就论这点,那小子若能好生利用,一旦入得东陵了,自然,也是把极为锋利的刀呢。”

如此说来,这厮是要利用江云南了。

只是,有些想法虽看似极为妥当,但付诸实际时,却并非容易上手。就如江云南那人,好歹也是容倾悉心调教出来的人,寻常也早已‘精’明圆滑惯了,甚至都有胆子算计上蓝烨煜,是以,如此之人,又怎能容易收服?

心思至此,思涵目光稍稍幽远半许,继续道:“江云南此人,许是不好利用。此人本是圆滑通透,你若要以他为棋,许是不现实。钤”

蓝烨煜慢腾腾的道:“是人,便总会有弱点,只要抓住了人之弱点,任由你铜墙铁壁,都得卸了骨头,好生听从使唤。”

他嗓音极是淡定,语气中那不曾演示的自信之意也是展‘露’得淋漓尽致。

思涵眼角一挑,稍稍抬头朝她望来,却待目光刚刚触上他的脸,他则抬手将她的头轻轻的扳回去,“莫动,头发还未全干,我再为你擦拭擦拭。”

思涵按捺心神一番,再度坐端,缓道:“难道你知道江云南的软肋?”

如江云南那人,柔腻圆滑,孤身一人茕茕孑立,似是并无什么弱点可言,此番他无非就是想跟来好生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是以,若要论江云南的缺点,倒也稍稍有些找不出来。

除非,除非蓝烨煜能真正寻到江云南的亲身父母,如此一来,再以此威胁的话,说不准,能稍稍有用。

越想,便越发的想得有些远,却是正当这时,蓝烨煜慢腾腾的再度道:“江云南的软肋,自然,是在思涵身上。”

思涵神‘色’微动。

“江云南一直想留在思涵身边,如此,只要你开口让他归队,那小子,自会‘舔’着回来。”仅是片刻,他再度道,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略微一转,“此番大英之行,凶险不知,若让江云南跟在你身边,护你在侧,于你安危之言,许是更为妥当。”

“怎么,前两日你还记恨江云南打我主意,怎如今竟开始对江云南不设防了?”

思涵心底微生讶然,只道是蓝烨煜此番心思倒也稍稍变得有些快。

前两日还想对江云南打打杀杀,如今倒好,竟突然改变主意要让江云南跟在她身边了。只是,这皆是他之意愿罢了,江云南虽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江云南却有自己的心思,如此一来,人心说不准何时便会因妒忌与嫉恨而变,那江云南对她的衷心,自然也有可能变,就如昨日之事一样,江云南会违逆她之意,挤兑甚至对蓝烨煜大打出手。

“我并非是不对江云南设防。而是,江云南对你有意。且只要你对江云南无感,无论那江云南如何翻腾捣鼓,皆无济于事不是?是以,与其说我突然对江云南不设防了,倒不如说我信你。”

这话入耳,思涵并未言话,他动作依旧柔和,缓缓的为她擦拭头发。

待得半晌,思涵的头发终是越发干了不少,蓝烨煜这才自行握了木梳,开始缓缓为思涵梳头。

他动作也仍是生疏,只是即便如此,手法却着实要比思涵长进不少,至少这次,他未如昨日那般随意给思涵挽发,而是,略微细致的为思涵将青丝全数束起,硬生生的为思涵挽了个发鬓出来。

待得一切完毕,思涵握了铜镜,自行打量,一时之间,倒也着实心有愕然。只道是,蓝烨煜的手法虽是长进了,但吃饭全数将她的头发挽成发鬓,着实是老气横秋了些。

她眉头一皱,略微不喜,仅道:“如此发鬓,倒像是寻常‘妇’人才该挽的发鬓,我倒是有些不喜。”

嗓音一落,正要放下铜镜开始拆发,蓝烨煜则适时而道:“昨夜之后,你我已是夫妻之实,且既为人‘妇’,自然得挽发的。再者,等会儿练兵那么多‘精’卫在,思涵岂还能如二八少‘女’出现,自然得以我之妻的身份出现才是。”

思涵低沉道:“大周‘精’卫何人不知我身份,便是我披头散发,也无人不识我,是以,又何必‘弄’出个这般发鬓来彰显我身份,此举全然是……”

不待思涵后话道出,蓝烨煜叹息一声,无奈道:“好歹也是我琢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琢磨出的发鬓,思涵便是要拆,也得等到练兵完毕再拆才是。”

这话入耳,思涵的手微微顿住,犹豫片刻,未再抬起。

蓝烨煜面上不曾掩饰的漫出了几许宽慰之‘色’,微微勾‘唇’而笑,转了话题,“此际时辰已是不造,‘精’卫们该是都已陈列完毕,事不宜迟,我们且出帐子。”

说完,极是自然的抬手牵了思涵的手,拉着她一道起身。

思涵也未多言,只是行走之际,头上的发鬓微微不稳摇晃,着实有些难受,而待她抬眸下意识朝蓝烨煜的发髻望来,却见他发髻也是极松,此番行走之间,发髻与发冠一并在脑袋上颤颤悠悠,瞬时入目,着实有些不伦不类,怪异滑稽。

奈何,那厮却如未觉,足下平缓,俊逸的面容温润自若,一股股大气威仪之感似是莫名的从浑身上下透出,纵是发髻不堪入目,但却并未将他浑身的俊雅与威仪之气扰得分毫。

思涵暗自啧啧两声,只道是这厮是气质着实太过出众,却是正待思量,刚与蓝烨煜一道踏出主帐,眼风之中,竟又突然扫到了那立在帐外的伏鬼。

只见,今日的伏鬼依旧是一身黑袍,袍子光滑噌亮,略微透着冷气,他那张刀疤脸也仍是清冷重重,煞气尽显,奈何,如此强硬森然之人,此际,脑袋上竟盘着一个发鬓,发鬓的‘摸’样竟与她头上的如出一辙。

瞬时,思涵眼角一‘抽’,瞳孔一僵,下意识抬着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头上那摇摇晃晃的发鬓。

似又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伏鬼也下意识朝她望来,许是见思涵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一直起伏怪异,伏鬼那张冰山脸也稍稍龟裂了几许,随即也下意识抬手朝自己的脑袋一抹,刹那,待得指腹触到一片编着的发鬓,他面‘色’顿时一变,那双漆黑的瞳孔蓦地瞪大,差点掉了眼珠,又见思涵正瘪嘴抑制不住的勾笑,他陡然窘得面红耳赤,急忙抬手胡‘乱’朝发鬓抓扯,则是顷刻之际,发鬓全然而散,所有的墨发凌‘乱’而垂,着实与那街头的乞丐略微相似。

伏鬼窘得不轻,此番不敢瞪蓝烨煜与思涵,仅得强行按捺心绪,兀自忍耐,待得思涵二人稍稍走远,他才恶狠狠的朝其余几名‘精’卫瞪来。

‘精’卫们无奈得紧,犹豫片刻,其中一名‘精’卫主动道:“伏总管,今早皇上亲自为您盘发,因着出自皇上之手,属下们便不敢多言,本以为待得皇上走后,你会主动拆了发鬓,不料你并未拆却,是以,属下们以为,您是钟意皇上为您盘的发,是以,属下们不敢多嘴。”

伏鬼气地双眼冒烟。

抬手指着脑‘门’便道:“‘女’人的发鬓,本总管会喜欢?皇上拿本总管的头发练手便也罢了,尔等竟也如此不识大体,竟连提醒一声都无!”说着,嗓音越发一挑,“且在此好生站着,今日午膳便不必食了。”

嗓音一落,不再言话,当即朝蓝烨煜与思涵所行方向追去。

‘精’卫们着实无奈,面上展‘露’苦意,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伏鬼心底的怒意仍是未消,好歹也是铁铮铮男儿,被自家主子拿着头发练了手也就罢了,最是难以启齿的是,他之发鬓竟还与长公主的一致,且两两相对之际,长公主憋笑不止,就论这点,他伏鬼历来的刚毅英猛,全然崩得寥寥无几。

比起伏鬼的耻辱无奈,思涵一路绷笑,则是不久,终是咧嘴无声的笑开。

蓝烨煜似是有所察觉,稍稍回头过来,目光在她面上的笑容逡巡片刻,随即便温润而道:“思涵在笑什么?”

这话入耳,思涵自是知他故意而问。

她则稍稍敛神一番,‘唇’瓣一启,缓道:“你今日为我盘发之前,那伏鬼练手了的?”

他并无太大反应,自然而然的道:“第一次为你盘人‘妇’之发,自然要好生对待,总不能盘不上。是以,为防万一,便先拿伏鬼的头发练了手。”

说着,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目光悠悠的落在思涵面上,继续道:“且还别说,伏鬼的头发比你硬实,倒是稍稍好盘。”

“如伏鬼那般刚烈之人,头发比我硬也是自然。只是你如此之言,想来该是对伏鬼头发极是满意,如此一来,日后你便多为伏鬼盘盘发,多练练手也好,我自己的头发,倒无需你来多加‘插’手了。”

他眼角微挑,倒未料思涵会顺着他的话反将他一军,待目光再度在思涵面上流转一圈,便慢腾腾的道:“这怎行。伏鬼是男人,对为他盘发,日后伏鬼许是娶不着媳‘妇’。我本是琢磨着,待得日后天下大安,便会对其加封进爵,再赏其姬妾,让他也好生过过正常人的日子。”

说着,眼风朝后方一扫,眼见伏鬼越来越近,蓝烨煜神‘色’微动,不待思涵反应,便继续朝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