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1/1)

是。

驿站小使领着随行而来的北境信使磕了个头,然后才听那人说,的确是僵住了,也不知能不能打下去。

怪哉。

忽敕尔手段雷霆,自上次上京城一别短短三年便一统一南北匈奴,扶持着老单于坐稳了首领的位置。

是个有野心且激进的。

怎的会在琅琊山脚下被长明军震慑,一步都不敢前行。

听闻

那北境的信使欲言又止,与那驿使交换了个眼神,得了个点头才徐徐地说:有些不知可不可靠的消息,说是那说是那长明军将军许纯牧从北境找了个绝色美人赠与那左贤王,换来这片刻的安宁。

驿使忍俊不禁。

大魏多美人,原这英雄最是难过美人关。

前头的帐打得太容易。如今芙蓉帐暖,那忽敕尔热血难捱,怕是被迷晕了头都不知道南北西东了。

送去的是哪家的姑娘,若是能和亲解决

驿使试探地问着。

不是个姑娘,是个男子。那信使煞有介事地说道,也不知道许纯牧哪里寻来的那般绝色,送去的当日,那忽敕尔便被哄得拔营退了三十里。一步都没踏进北境

不对。

这个忽敕尔他曾见过,根本不是那般色令智昏之人,寻常的美人就算再绝色又怎么会让他弃了这唾手可得的北境十三郡。

不知怎的,江晏迟忽然想起四年前宫宴上楚歇和忽敕尔在长廊好一番痴缠的事来。

不,也许他是喜欢的,他喜欢楚歇那样精明狡黠的美人儿。

我听那州府里的人传讯来说,忽敕尔为了那小美人还四处搜刮上好的茶叶,就差没把西境九郡翻了个底朝天要是他好这口倒好了,美人嘛,大魏多得很!不如殿下再送几个过去?

江晏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茶。

楚歇最喜茶的。

那位美人还有什么特征?

那信使以为殿下听进了自己的建议,开心得不行,搜肠刮肚地把自己知道都说出来:瘦瘦弱弱的,很白。听说是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山里的狐狸成的精怪哦对,好像那美人还身上带伤的,忽敕尔把西境有些名气的大夫都绑到营帐里去了给那小美人看伤

原来,他好这口。驿站的小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是喜欢弱柳扶风的,那也不难,好找,好找!

太子殿下的脸色越忽红忽白。

负手来回踱步几遭,猛地说:去城西山丘,给我把楚歇的墓撬开!

那声音不容置疑,下头只能领命去办。

秋雨如针,一场一凉。江晏迟披着玄色披风策马在山间踏行,赶到坟前时见已挖开,正在一颗一颗地拆钉,那匠人还一边撬一边喃喃:这棺椁也太轻了些

江晏迟心底一沉。

殿下,臣真的不适合当您的太子妃。

臣喜欢北境无拘无束的环境,今日夜里臣便打算动身回北境了。

江晏迟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几分浑噩,没空去想这些细枝末节。如今再回想起来总归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许纯牧之前明里暗里那样看重楚歇的模样,可楚歇一死头七都没过,立刻头也不回地离京去了北境。

哐当一声。棺椁终于被打开。

噫?匠人惊愕一声,空的

江晏迟没看里头,便听到这句立刻下马,膝盖一软差点跌跪在地上,趔趄几步走近了看清里头的确只防着一床棉絮和几件寿衣,心下顿时狂喜。

欢喜得眼眶发红。

可细想过后,那满溢出的欢喜又一点点熬成了焦苦的残渣,一时间扶着棺椁情愫莫名。

许纯牧。

果真和楚歇是旧识!

他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做到这一场假死的,总归是他们唱了好大一场戏,挥一挥衣袖又去往了北境。

瞒过上京城里所有人。若非他今日开棺,兴许他也永远不知道楚歇还活着。

镇国侯府,楚掌印,果真好手段。

走,眼下立刻动身。

殿下要去哪儿。

江晏迟掩不去眼底的一缕薄红:去北境。

***

楚歇深夜里睡得很浅,算着日子觉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更是警醒着。

深夜里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碎碎的脚步声,顿时一喜。然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楚大人

不是许纯牧的声音。

嘘楚大人,我是许小侯爷的副将,我姓余。这是许小侯爷的令牌您可断真假。小侯爷说您见过这个就会随我走的。

楚歇接过令牌放手心里摸过以后点点头:你是来救我的?

是的。小侯爷说今夜便会动作,消息最快三刻钟便会传到这营帐,我必须在寅时三刻前将你带出营帐。

余副将看到楚歇掀起帘帐后竟是一身北匈人的服饰,又看了眼床头的毡帽和地上的看着昂贵的高筒牛皮靴。

来不及换衣服了,大人跟我走吧。

余副将领着楚歇从窗户翻了出去,绕开值守的北匈人,先藏在了几座营帐的后头,劈晕了一位烧柴的小兵,将衣服剥了给楚歇套上,动作的时候又看到楚歇被绑成小辫的头发和额前朱红的束带。

不知是哪一步露出了破绽,竟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黑漆漆的营帐顿时灯火通明,四处都打着火把像是找什么的样子。

忽敕尔的营帐不愿,躲在此处隐隐地听到忽敕尔踢翻打碎什么的动静,吓得楚歇心一紧,他发现我不见了,赶紧走。回头许纯牧那一偷袭他就知道是我动了手脚。

好。

余副将身手极好,如今也知道拖不得了,便干脆将楚歇背着避开人多处,抄了一条小径见人就出手,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先出了营帐再说。

风刮着脸颊过,楚歇揪紧了余副将的肩膀,一跃出那栅栏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催促,再快点,再快点。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

被追上我会死。楚歇压着声音,他这一次跟头栽得狠,绝不会放过我。

您倒是也知道呢。余副将心想,这姓楚的果真是个胆子肥的,在谁面前都能耍这种赌命的花招。

原来也是知道自己会没命的,也知道担心害怕。

余副将不敢耽搁,脚程加快了些。

翻过了两座山,也没听见后头有追来的声音,又听余副将说,大人别担心,山下有马车,再往北五里就有八千骑兵守境。我们会平安越入长野郡境内的

楚歇心稍稍安定了些,应当是恒山郡后方粮草被烧的消息传入了营中,忽敕尔根本顾暇不及这头,只能连夜拔营再往北退二百七十里,让出三郡,直退到南山天险之外以守为攻。

一切都很顺利。

在楚歇和余副将远远看到山路尽头的马被斩杀,血溅了一马车之前。

楚歇瞧见那马车旁伫立的身影,顿时脸色苍白如雪。手在余副将肩头紧紧一抓,指甲掐进皮肉里。

大人别怕。余副将抽出了刀刃,明晃晃的刀上一片霜华。

楚歇手松了些:放下我。

什么?

放下我,你往北去搬救兵。越是急的情况,身后的人的声音反倒越发镇定了。余副将本也是慌的,听到这声嘱咐后心都定了一些,只犹疑着问,可是

我就是个拖油瓶,被追上了根本逃不掉。若是进一步纠缠,你我都得死。快去!越快越好。

余副将只再犹豫一瞬,便将手中削铁如泥的刀交到了楚歇手里,再往他怀中塞了一把短匕,一盏茶,你只要撑一盏茶。

立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里,如同一只没入林间的野獾。

楚歇站在那不动了,见他有要后退的动作,只是片刻,那忽敕尔形影一晃便到了他面前。他脸上还沾着马腥臭的血气,猛地一下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尚未挥出的刀刃一掌劈落。

楚歇疼得整只手都失去知觉,只听哐当一声刀被踢出很远。

而他的整只手臂一折,往背后翻扭后整个人被摁在地上,一脚踩上他的小腿骨,听到暴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歇,你果真是骗我的!

你还敢往北追,你

手被扭得更厉害,再用一分力肩膀就要脱臼,楚歇不敢再轻易说话,只得放软了些:你,你别生气。

你说过你说话算数的!

我说话向来都算数的,我不骗你。楚歇额头冒着冷汗,抵死不认,事情怎么会这样,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说的话,哪一次没算数过。

要是没算数了,你就完犊子了。

不知道你跑什么?!忽敕尔将他整个人翻过来,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在粗粝的灌木草地上,背上的伤口瞬间被撞得裂开,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我当年就该杀了你,在草原上就该杀了你!

忽敕尔极怒地咆哮一声,见楚歇暗下里竟还想偷偷摸摸地去摸腰侧,一把将他腰侧的短刀唰地抽出。

抓着他的右手,拿刀比着手腕:是这只手偷的?

楚歇疼得发晕,摇着头认怂:不,不是

那是左手了。

松了右手换左手,作势要一刀斩落,楚歇吓得整个人登时挣扎起来:也,也不是!你听我说

哼!

鼻嗤一声,手高高举起,寒光反射在楚歇眼底。

倏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将那利刃打落在地,震得忽敕尔整只手都发麻,猛地看向对面山头。

可入目却只有一片暗影。

忽敕尔不死心,登时抓住了楚歇便撂上肩头,楚歇的背脊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刚走了没几步,两支箭再次飞射而来,一箭擦着忽敕尔左耳过,一箭越过他的膝盖,拦在他脚下的路前。

是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  楚歇:差点玩脱

第39章 、首发晋江

忽敕尔停下脚步, 又听身后一道锐利的破风之声,这一次竟直奔左胸而来,他一个偏身险险躲过。

远处已听到腾腾的马蹄声在接近, 正是长明军整齐有序的骑兵。

他不敢在轻易纠缠,对山的那个人分明是冲着楚歇来的,一时间赶不过来,便以飞箭威慑。

再拖下去, 兴许就真要被许家的人扣下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忽敕尔心生不甘, 终究将楚歇俯身放下。望着那山头往后退了十几步,没有流矢在追着来。

果真是在保楚歇。

许纯牧难道竟是精明到这个地步, 还知道安插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埋伏在山的对面。

心有忿忿,极为不甘。

应该一开始就果断地打过去的。

到如今, 进难攻,退难守。

只能让出魏西三郡,退到南山之外。

太可惜了。

忽敕尔攥紧了拳头, 再看下月光下那侧躺蜷缩着的人, 那眼神又爱又恨,咬牙切齿着。他明明知道这个人素来狡诈,满口胡诌, 怎么就总是能信了他的邪。

没法子带走楚歇了, 只能先赶紧拔营撤退。

忽敕尔隐身在山坳后,一个飞哨招来烈马,一把跨上后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近, 余副将飞奔而来时便看到滚落在草丛里蜷缩起的那个身影,背后还洇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将人扶起来看到手腕处一片青紫,顿时面色不大好看。

赶忙将人驮了安置在马车上, 再将信隼往空中一抛。

余副将不敢将马车驾得快了,他不确定楚歇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处。故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刚刚在长野郡营寨落脚,刚勒马缰,便听到身后马蹄急急,正是许纯牧连夜赶了回来。

殷红的袍子上被烧焦些许,几点墨黑的洞缀在上头,风吹鼓动,少年意气。

鼻尖沾着煤灰,手背上也都是擦伤,鬓发几丝凌乱。

那张隽秀的脸素来干净,这次倒瞧着着实狼狈。

许纯牧眼尖地瞧见了马车,更是狠命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一个飞身立于马车头的木杆上,两步跨进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