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第三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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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季衡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住回了自己卧室里去。

因为动了胎气,翁太医希望季衡能够卧床养胎一段时间,季衡本就是好静之人,能够故纸堆里坐十天半月完全不出门,他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所以被要求房里养着,他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他又是个闲不住,所以只是卧床,那显然不行,他便还是过起了原来日子,每日里看书做学问。

本来翁太医不建议他如此,但是看季衡是个脑子没法放空人,要他一闲,他就要开始琢磨事情,他做学问倒是好说,要是琢磨了些让人没法对付事情,那就糟糕,故而翁太医之后也就不劝了。

季衡偷偷给许七郎写了信,想让翁太医徇私帮忙找人带去给许七郎,奈何翁太医不敢冒这个险,对季衡说道,“季大人,您何必现做这事呢,皇上这阵子对许家公子正气头上,你越是想着他,皇上越是生气,这封信要是让皇上截住了,只怕情况就不妙了,等再过些日子,许家公子已经被押回扬州了,季府也脱罪了,您再送信,不是好?”

季衡是对许七郎关心则乱,此时听翁太医如此讲,便也觉得对,只是,他实是怕许七郎钻牛角尖。

季衡便之后给许大舅写了一封信,这次让翁太医徇私帮忙送出去,翁太医虽然为难万分,但还是答应了。

这封信被翁太医送到了许家一个铺子上,自然有人会送去给许大舅,里面季衡写了许七郎之事,让许大舅转告许七郎,自己无事,让许七郎不要担心,以后再相见,如此云云。

时至八月,贤妃谋害大皇子之事有了结果。

贤妃喂大皇子是雪梨桂圆汤,雪梨是凉性,桂圆是热性,两相中和,正是用于补气,太医后来说这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大皇子从出生就身子弱,所以才早夭了,贤妃养育大皇子慈爱细心,不当受此罪责。

于是贤妃被洗去了嫌疑,从监/禁状态放了出来,端阳宫恢复了往日样子,只是宫中本是由贤妃主事,现皇帝将此权利交给了邵妃。

邵妃是个中庸人,长相中等偏上,没有贤妃那么漂亮,但是也要比徐贵人好很多,宫里她就是稳稳妥妥,不多事也不推事,皇帝对她也是平平常常,没有太过宠爱时候,但是也有尊重,有时候会找她说几句话。

贤妃之罪洗去,季府自然也就恢复了平常。

季大人又回到了朝中,季衡却因病告了假。

南方海寇问题,积年已久,虽然皇帝从这一年开始就发下豪言壮语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入了八月,其实并无太大进展。

因剿灭倭寇,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所以这时候并不能看出什么效果,但是花费却已经不少了。

皇帝原广州之上,又增开了泉州,明州,松江,登州,福州五港,只是这五港也才刚刚开通,并且刚刚建制,一切只是开始。

赵致礼福建招收兵丁,组建赵家军,出师便有收获,暂获过上百人海寇,且活捉了十余人,虽然因为看着抓捕人过少,朝中大臣对此并不意,但是季衡知道南方海寇有多么狡猾,赵致礼军出马就有此收获,其实是十分不易。

这件事邸报上只是小小一句带过,但季衡将它收集起来,也是好好保存了。

赵致礼继室这个秋初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不过赵府没有大肆庆贺,季衡得知此事,孩子满月时候送了一份常礼过去,不过是金银锞子和两对银手镯。

季衡没见过赵致礼继室,据说是个十分贤淑人,季衡送了礼,她还写了一份答谢签让送回来,大约是让府里清客写,是非常正统馆阁体小楷。

季衡看到这份答谢签,又想到以前还和赵致礼一起读书时,几人都还小,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赵致礼已经是三个孩子父亲,又下南方去做将军去了,而自己却似乎还原地踏步一般。

季衡正胡思乱想,许氏就端了吃来给季衡,进来看到季衡又铺着纸,似乎是要写东西,就说,“你就是闲不下来,不要写了,来把这些吃了。”

季衡侧头看了许氏一眼,“又是什么。”

许氏笑了一声,说,“是难得金丝血燕燕窝,上午皇上才让人送来。上次吃完了,今日是,不知味道和之前有无差别。”

季衡看到许氏笑容,莫名地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现许氏已经完全和皇帝同一阵营了。

季衡并不抵触吃燕窝,近甚至是喜欢上了,但是也吃不了多少,只是很小一碗,整个孕吐期,他除了以前以为是中暑那几次,之后几乎是完全没有反应,现肚子里胎儿照说有三四个月了,但是一点也不显,只是肚子上有了不甚明显一点小肚子。

所以季衡至今对自己怀孕了这个事实没有真实感。

季衡放下笔,又用镇纸将纸压好,然后走到次间里榻上去坐下,许氏看着他端着燕窝吃,就眉开眼笑地说,“你吃了再让我看看,孩子可有大些了。”

“……”季衡十分无语,许氏几乎每日都要看一眼,便是她提醒了季衡,他现肚子里有个正发育胎儿。

季衡说,“母亲,当年你怀着我时候,有这么热衷于看肚子吗。”

许氏笑得合不拢嘴,说,“你不知道,这人呀,是年岁越大,越喜欢孩子,我当年怀着你时候呀,还年轻着呢,确也是高兴,但是你就我肚子里,我时时刻刻都感受得到,干嘛还要看肚子。”

季衡有些无奈,但是吃完了燕窝,还是让许氏看了。

许氏怕他着凉,自然不会掀衣裳看,只是他面前弯着腰,伸手轻轻摸摸他肚子。

季衡心里觉得十分荒唐怪异,却又有种莫名温情感觉。

许氏笑眯眯地说,“我孙儿呀,还有六七月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奶奶抱你哦,你可别哭,别乱尿……”

季衡以前从不知道许氏可以是这样,这些日子他是开了眼界了。

这时候,外面有了点声音,皇帝走到了门口,掀门帘子了才说,“君卿,朕来看你。”

许氏正和那还有六七个月才会出生小胎儿对话,此时就抬起了头来。

皇帝一身便服,修眉俊目,神采奕奕,走了进来。

许氏这个正院,现里面伺候都是皇帝派来训练有素宫人,这些宫人深知规矩,所以皇帝觉得用着要比季府原来丫鬟婆子们放心一些。

因为都是皇帝人了,皇帝来季府,自然就完全像是到自己麒麟殿,已经完全熟门熟路,而且不要人先通知主人了。

许氏对着皇帝行了一礼,皇帝笑着说,“夫人不必多礼,坐吧。”

许氏还没说请皇帝上坐,皇帝已经行走如风,卷到了季衡跟前,占据了许氏刚才所位置,笑得像个菩萨样子,问季衡,“君卿,今日可好。”

季衡看到他,脸上神色是要笑不笑,淡淡答道,“还好,皇上不宫里,总往外跑,竟然言官没有大肆参奏此事,这些言官也太不职。”

皇帝被季衡噎了一下也并不意,还是笑,道,“朕又不是荒唐昏君,他们能够参奏什么。”

季衡说,“微臣前儿还听说有人参奏贤妃之事是皇上徇私,大皇子是枉死,皇上让将人直接流放贵州。皇上既然说自己不是荒唐昏君,正当举贤纳谏,居安思危,断然不能任性妄为。直言纳谏,本就是言官职责所,纳谏遭到流放,歌功颂德则被重用,皇上如此,乃是坏了朝纲。此事不可谓不大。”

许氏看两人又讨论政事,便默默地出去了。

皇帝被季衡说了也并不显得不高兴,只是说道,“朕来看看你和孩子,怎么你总是对朕说这些。朕能不知那奏贤妃之事刘静安吗,他就是个死板之人,别人都没说,就他有话说,不过是沽名卖直罢了,既然他要沽名卖直,朕就成全他这个敢以死纳谏名声。”

皇帝说得铿锵有力,显然是被刘静安气到了,现还有些火呢。

季衡劝道,“皇上,您何必因为此事如此恼火。别人一说贤妃之事,你就如此处理,不是正好让人猜测,这其中有猫腻吗。再说,我是知道刘静安刘大人,他决计不是沽名卖直之人,只是一根筋地有话说话罢了。”

皇帝这下季衡旁边坐了下来,态度放松地道,“那衡儿你是要替刘大人求情是不是。”

皇帝一向叫季衡“君卿”虽然唤得十分亲昵,但是也有同辈称呼之间直爽,不过只要这么一叫“衡儿”,就总有种说不出婉转逗弄狎昵之意。

季衡板了脸,“我父母那般叫我,你也那般叫吗。”

皇帝笑着说,“朕也是偶然发现,衡儿这个称呼,实亲昵。”

季衡不理睬他了,皇帝看季衡生气,只好端正态度,“君卿,好了,这种事怎么也生气。”

季衡哼了一声,说,“我确是替刘大人求情,不过,这也不只是为刘大人好,是为皇上名声。”

皇帝想了想,只好说,“算了,刘静安也有五六十岁了,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被流放,实经不得这山高路远,朕就免了他罪罢。”

季衡松了口气,其实是前几日张先生求到他跟前来,他不得不帮。

他也见过那刘静安老大人几面,知道这个老头子确是真正直,不是专门和他们季府过不去,不能不帮。

再说,要是皇帝如此严厉处置议论贤妃之事人,那也确是让季府加不好做人,别人讨论贤妃倒还少,大多还是说他媚上罢了。

说完这件事,皇帝就黏黏糊糊地黏到季衡身边来了,伸手就摸到季衡肚子上,嘴也不老实,看季衡没有防备,他脸颊上就飞亲了一口,季衡要生气时候,他已经做出了端正之态,说道,“朕看你这肚子怎么一点也没长呢,你说等他生出来,会不会太小。”

季衡道,“你希望能有多大?”

皇帝看着季衡笑,“你生下来多大,朕就接受多大。翁紫苏说,你胯骨比起女人来还是要小些,怕到时候生产困难,胎儿不宜养得过大,不然……”

皇帝想到了已经过世徐妃,徐妃就是吃得太多将胎儿养得太大,以至于是早产胎儿都还是大了,她过世其实主要还是这个原因,想到季衡要是生产时出现问题,皇帝又心惊起来。多少宫妃是生产时出事死了,皇帝翻看过后宫实录,此时想起来就是心惊了。

季衡见皇帝脸色有瞬间变化,就道,“不然什么。你怕我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