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二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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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当天,李阁老同小皇帝在石渠阁楼上谈了一下午,到底谈了些什么,别人却是不知的。

又过了两日,太后娘娘就回宫了,听了一众奴才汇报之后,在皇帝去向她请安的时候,她就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他和李阁老长谈是为何事。

皇帝撇了撇嘴,对李阁老有些不满的样子,说,“他觉得朕最近学习不认真,教训了几句,朕出宫去给表哥贺生,也被骂了……”

太后说,“你是皇帝,身份矜贵,这样随意出宫,哪里能行。阁老那是骂得对骂得好。”

皇帝委屈地说,“但是日日在宫里也闷得很,那天表哥带朕逛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可热闹了……”

太后也许知道皇帝在撒谎,不过她之后也没有再说太多,继续维持着母慈子孝的表面功夫。

八月,赵致礼下江南去迎亲去了,在勤政殿偏殿里上课的只剩下了皇帝和季衡。

李阁老以前是很少来看皇帝上课的,现在却时常会来检查,有时候还会问问题考核他,似乎的确是在履行先帝让他考核小皇帝的职责。

一场秋雨一场凉,小皇帝在八月里身子有了些不爽快,倒不是大病,就是有时候提不起精神,季衡担心他会不会是中毒,用了好几种法子给他查毒,不过没发现不妥,太医院也没查出什么不妥来。

皇帝自己因此而十分不安,经常在太后身边表现得悲伤又惊恐,于是太后娘娘只好同意,将皇帝的伙食独立起来,在麒麟殿设了小厨房,专门做皇帝的膳食,经过严格监管,这才让皇帝稍稍安了点心,不像之前那么神经兮兮地惊恐不安了。

因为皇帝身体的不爽快,上午繁重的课程虽然还在上,但下午的课就先停了。

季衡大多数下午并不直接回家,会到皇帝的麒麟殿里陪他看书写字画画下棋投壶等打发时间。

对麒麟殿,他也已经十分熟悉了。

八月末,皇宫里的隔窗,已经从纱窗换成厚纸窗了,也有几扇小窗户是玻璃的,能够从外面透光进来,皇帝很喜欢这个玻璃,坐在屋子里时,经常就从玻璃那里往外看。

季衡陪着皇帝下了一盘棋,两人就聊起天来。

皇帝说,“李阁老的意思,等朕生辰万寿节过后,就让百官上书,给朕选皇后了。”

季衡笑了笑,说,“赵世子已经去迎亲要成亲了,皇上也的确该大婚了。”

皇帝靠在榻上,枕着好几个靠枕,说,“朕要大婚这事出来,恐怕吴王要更着急了吧。朕最近身子不好,也许真是中毒呢。”

季衡神色沉肃下来,说,“皇上,您别想太多。保重自己才好。”

皇帝叹了一声,目光盈盈地看着他,说,“前两天又和李阁老谈了话,他的意思,是想让朕娶他的孙女为皇后,朕想,母后定然不会答应,她想朕娶赵家的女儿。朕现在有些为难。”

季衡说,“那皇上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说,“朕当然是不想娶赵家的女儿的……”

他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点声音,便朝季衡使了个眼色。

皇帝继续说着话,季衡从榻上下地,脚上只是穿着袜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将门帘子掀开,果真看到李安濂在外面。

李安濂被季衡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赶紧说,“季公子,奴婢来问,皇上要热茶吗。”

皇帝也走了过来,看着李安濂,皱眉说,“朕说了,朕和君卿在里间的时候。大家都不要靠近,你的耳朵是白长着的吗。”

李安濂觉得皇帝是最近身体不好,所以脾气才越来越坏了,以前小皇帝从来就是笑呵呵十分和气的人,但是最近却有些脾气不定。

李安濂本还没有想要跪下告罪,季衡已经说道,“皇上,咱们刚才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吧。”

李安濂这下知道麻烦大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赶紧告饶道,“皇上,奴婢什么也没听到,一走过来,就和季公子打了照面。”

皇帝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季衡走回了里间去,将鞋子穿好了,这个时节,还没有烧地暖,外面天气已经冷了,即使地上有地毯,不穿鞋走路依然是觉得冷。

要是皇帝突然暴怒,李安濂还不会这么紧张,但是皇帝和季衡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氛围让李安濂变得十分不安。

过了好一阵,季衡先说,“李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他要是将刚才皇上您说出口的话告诉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定会对皇上您芥蒂起来。微臣看,这事还是处理了才好。”

李安濂不安更重,赶紧道,“皇上,奴婢刚才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皇帝叹了口气,说,“李安濂,你知道朕其实最厌恶别人撒谎。”

李安濂不断叩首说自己没听到。

季衡这时候说道,“皇上,您最近身体不明原因不好,本就怀疑是有人下毒,但是皇上您的饮食是单独的,在小厨房里做,处处监管严格,却依然身体没好,会不会是李公公……”

李安濂一看情势越发朝不妙的方向发展,赶紧辩解,“皇上,奴婢对您的心您还不明白吗,奴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季公子,您不要含血喷人。”

季衡淡淡说,“我也只是猜测一下而已,并没有说李公公你一定有问题。不过,你今日听到了我和皇上的话,你又是太后娘娘的人,实在让人不放心。”

他说着,转向皇帝,“皇上,既然您身体不好,就直接赐他毒药,让他去了吧。这样既保守了秘密,也正好可以对外说,是您将您吃的东西赏赐给他吃,然后他才出了事,太后娘娘这下也不会再怀疑您是想故意独立小厨房出来以至于装病,也正好解决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

李安濂吓得不行,人已经抬起头来了,目眦欲裂地瞪着季衡,“季公子,您小小年纪,心怎么能够这么毒。奴婢真的没听到,即使听到了,奴婢也没听到啊。皇上,皇上,您要相信奴婢,奴婢对您的忠心,您不是看在眼里的吗。”

皇帝冷冷看着他,说,“朕知道你对朕的确很好。”

李安濂松了口气,却听皇帝又说道,“但朕也知道,你每日都会去太后宫里,将朕一日的事情报告给她,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听朕和君卿谈话了,君卿在门边洒了无色无味的药,你要是靠近这里,站得稍稍久一点,就能验出你的脚印来。”

他说着,季衡已经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将一层很细的白色药粉撒在了门口,当他将药粉抹开后,地上果真显出了李安濂的脚印来。

皇帝淡淡道,“李安濂,朕一向很看重你的,你明明知道。”

季衡说,“皇上,微臣身上带着药,只要一粒,就能马上致命,之后即使太医来验,也验不出来。”

李安濂于是转身就想跑,但是季衡已经跑上来,将他拽住了,然后用格斗术几下子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季衡学了三年武术也并不是白学,制住一个慌乱中的老太监还是可以的。

李安濂看跑不掉,只好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是忠心皇帝的,以后再也不会背叛,求皇帝饶过他。

季衡要喂他药,他就哭得更厉害。

皇帝看了他一阵,叹了一声,对季衡说,“君卿,算了吧。”

季衡惊道,“皇上。”

皇帝说,“放了他。”

季衡只好放开了他。

李安濂赶紧过来给皇帝叩头谢恩,皇帝对他说道,“李安濂,你一直在朕身边,朕也不忍心你就这么没了。朕想,你要是有些眼力界儿,就该知道,这天下,以后终会是朕的,这后宫也是,你要是想继续效忠太后,朕也不会说什么,朕只是说你伺候朕不尽心,将你换下,你要是从此效忠于朕,朕以后得权了,也决计不会亏待你。你在宫里呆过这么久,明白怎么做是最好。”

李安濂赶紧说,“奴婢的心里,以后只有皇上您。”

皇帝冷笑了一声,“不要答得这么快。你知道,朕最厌恶别人撒谎。”

李安濂只好赶紧叩头,额头都在地上磕破了,地上现了血。

季衡眉头蹙了一下,皇帝知道他是不忍,就对李安濂说,“好了,你看你,下去敷药吧,太后看到你额头上的伤,还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呢。你明日来给朕说结果就好。今日就不要你伺候了。”

李安濂赶紧应了,膝行着退后几步,然后才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皇帝看他走了,就上前拉住了季衡的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说,“刚才为难你了。”

季衡笑了一下,说,“微臣能够扮好,说明微臣也有几分天分,是吗。”

皇帝被他逗笑了,拽着他的手不放,又大声叫柳升儿,让他亲自来将地上的粉末和血迹都给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