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节(1/1)

不理会影鬼的唠叨,余慈意念顿挫,最后一道笔锋落下。

一直在虚空中回荡的道韵之声,真正清晰起来:“上象巍峨,真元恢漠。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勾阵帝御!

影鬼这才明白余慈之前是在做什么,可这时候,他也只能眼看着这具威严帝御法相,自明月中出来,巍然升座。

太霄神庭中,四御之位,除紫微之位,由余慈自领之外,玉皇、勾陈、后土,都由杨祖等三位地仙遗骸镇压。这只是在没有地仙大能镇守之时的权宜之计,是给法度一个流转依存的根基,还要由余慈唤出法相,才能真正显化神通。

这就造成了法相与本体脱节,抗压能力较弱的问题。

可这次,情况不同了。

“又来!”

看到曾被极祖一击打灭神通法相的勾阵帝御,重新显化于虚空,依旧法相威严,黑底长卷的万神图迎风招展,参罗利那没有看轻,没有讽刺。

到它这个境界,最起码的判断力是要有的。

这座勾陈帝御法相,和之前的明显不是一回事儿。

至少,随着法相显化,真实之域的道境天宫,乍看还是那番模样,但法则的组合构建,已有了微妙的不同。

同样的斩击过去,简直是撞上了铜墙铁壁,其“硬度”可谓是十倍、百倍地提升,分明从恢宏壮丽的胜景,变成了森严厚重的堡垒,功能的变化,实是天翻地覆。

尤其当真实之域的法则领域变化,投影到各个天域,参罗利那就发现,自己似乎是遇到了麻烦。

狂飙突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减缓。

参罗利那就琢磨,如何针对性地变化手段。

可这时,真实之域上,万神图长卷舒展,不再有神明显化,却是有无边浑茫煞气刷落。

相应的,在真实之域、现实层面,和合如一的参罗利那巨躯,有血光上冲,与煞气相激。

这一次对冲,中天元气潮汐激荡,固然明月摇动,却也将已经覆盖上来的魔潮,吹得七零八落。而潮汐之中,勾陈帝御法相明灭不定,但每一次明灭变化,都有奇妙文字,法相内外流动,重聚元气,层层运化,最终重新凝实。

至于参罗利那,整个身躯都是剧颤一记,周围如烟似雾的十三外道法则区域,直接就给打得崩了,又在无穷尽的煞气中灭顶。

魔潮虽是奔涌往来,却也没有“救”下多少,反而是被煞气洪流冲刷,天魔死伤无数。

参罗利那晃晃脑袋,巨躯之上,血光层叠,稳住气机,却也不免感叹了下:真的不一样了。

勾陈帝御集聚运化一界之力,又抽离出最强横的杀伐之力,威胁较先前强出何止十倍?

渊虚天君好像是拿出了一个很了不得的手段啊。

中天之上,余慈也是长吁口气:

“成了!”

描绘四御真意,显化帝御法相,实是无上神通的级别,但本质上并非符法,而是存神之术。余慈一直以来,都是用了《洞元玉章三气妙化符经》中的推衍之术,将一切神通,都以符法的形式展现出来。

他能由此悟出“万古云霄”,反推四御真意,就不是问题。

而本次最关键的差别,是“材料”的不同。

余慈是以“真文道韵”为墨,以“方寸心田”为纸,以“万古云霄”为加持,一点点描画出来。

放在以前,他绝对没有在展开了万古云霄之后,继续描画无上神通级别符箓的资本,更别说是有“真文道韵”这种上承道尊真意的神通具象。

如今不一样了,有一界之力支撑,有明月心象整合,甚至还有“合道”之时的神通妙境,一路符法描绘,还掺着玄门根本气法的“心象”之术,一符成就,几若天授。

最妙的是,法相显化之后,自然有玄门体系与之互通,再不用费他半点儿力气。

符法之用,便在于此!

现在,参罗利那前进的势头受阻,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一下子就缓解了许多。可余慈也没有指望,就凭一具神通法相,就能扭转战局。

只是瞥了一眼,他就重新凝聚心神,心田方寸间,便有墨迹泼下,浅浅一层,依稀有了个轮廓。

“等等,你还来!”

虽说余慈现在“浑化”的状态,见不到本体。可自从见了勾陈帝御法相之后,影鬼就提高了警惕,对余慈心神状态最是关注,一有感应,立刻叫停。

此时他真的有些急眼了:“你看清楚形势啊,这不是你和参罗利那较劲儿的时候,也别给冲昏了头!现在萧圣人和曲无量、你和参罗利那形成两边战局,可都在魔潮覆盖之下。

“之所以没有整合在一起,是参罗利那和曲无量都收着劲儿,而你们打得越激烈,影响范围越广,两边战场的牵引就越紧密……到那时候,他们同受根本加持,合成一股,你难道还能把萧圣人再接回来?”

影鬼的眼光见识,实在是此界第一流的,说得半点儿不错。

其实余慈也感觉到了,现在就是一场混战的前奏。

元始圣道绑住参罗利那和无量虚空神主,目前来看,谁也没有从中跳出的能耐,一旦混战开启,必然会合而为一。有了九宫魔域这等级别的魔域法度,完全可以将他们的合力充分发挥出来。

倒是余慈这边,虽是控制着玄门体系,可萧圣人之前已经切断了一切气机联系,又有因果承负的负担,不可能重归其中,甚至还会出现一些排斥。

先天上就有了缺陷。

而且,影鬼的理由还没讲完:“一旦混战,冲击集聚,形成漩涡,四面冲突。撑不住的时候,往哪儿去?当然是往最弱的一环……你啊,除了你还有谁?

“没错,你有玄门体系撑着,寻常冲击也是不惧。可是神魂意志层面的冲刷怎么办?要知道,你现在这种状态,一旦负担加重,要么‘合道’,要么就是心魔大劫渗透,你能担得住?这种层面的对冲,你了解得太少,闷头冲上去,就是一个死字!”

影鬼现在真有的苦口婆心的感觉了:

“要找准定位!你现在维护体系是第一位的,只要有这一轮明月当空,你就是玄门的中流砥柱,功德无量。反倒‘战绩’之类,有哪个人指望你把参罗利那灭掉?你要知道,如今局势微妙,变数横生,你只要再等等,再等等……”

“那么,你又在等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影鬼沉默了下去。

余慈也没有再开口,维持着这种沉默状态,也将神意往往九宫魔域的“深渊”里照过去。

彼此感应中,他倒是隐约察觉到,无量虚空神主那边,奇妙的观照状态。

这是某种类似于“对照”的感觉。

余慈沉吟了下,最终什么也不说,方寸心田,第二次“墨汁”泼洒。

“画纸”之上,真文道韵灵光层染。

“你……”

感应道余慈继续那危险的行为,影鬼恨不能抽剑,一剑劈过去。

可这时候,余慈意念悠悠:“影鬼啊,这名字,也许是我给你起错了。”

“……”

“你确实是影子没错,却没有必要非要仗着哪一边、哪个人才能活吧!”

“去你娘的!”

影鬼知道余慈是故意刺激他,可这种话,偏偏就是击中他现在的命门,除了嘴上爆粗,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了。

余慈的意念依旧平顺,看不出正处在危险的“合道”边缘:“当初自辟天地的时候,你讲过的话,或许你自己都忘了,可我还记得……想做无劫剑仙吗?虽然我不觉得你能做到,可世人行事,谁能有十成把握?”

“闭嘴,用不着你来教我!”

影鬼下意识地活动手指,如果余慈就在眼前,他一定会照脸狠砸一拳过去。

无劫剑仙……去他娘的无劫剑仙,见过连剑意都纯化不成的无劫剑仙吗?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余慈也没有依言闭嘴,继续道:“指望别人,何如指望自己?当然,我没有说你,而是在说我自己。既然势头如此,就没逆转的道理,最糟糕的局面避也避不开,那就只有在混战之前,给自己多捞一些资本。

“至于这手段,都到这一步了,也只能这么来——你是经过的,告诉我,有没有这种感觉?”

余慈说得有些含混,可正他所言,影鬼是“经过的”,至少在记忆中是“经过的”,确实,当认识层面到了余慈这种地步,又有“万古云霄”这样的无上神通加持,有些事情,确实是避不得了。

影鬼一时沉默。

余慈倒是哈哈笑道:“当然,也不是靠我自个儿,你肯定会帮忙的是不是?”

此刻,在心田方寸之间的“画布”上,余慈其实是换了一个“画符”之法。

不再是一笔一划,工笔描绘,而是一层层渲染,从整体着眼,如此顷刻间三五十层铺下,“墨色”渐深,轮廓更是清晰,真文灵光遍布,道韵如天外而来。

对这种机会,心魔大劫是不会错过的,九宫魔域,太皇宫位置,寂妙魔主法相偏转,喃喃念颂咒文。

不只是它,玉帝宫的无畏魔主,同样加入,两大魔主神通法相合力,从元始圣道中,撷取最精华之力,借心魔导入——对修士而言,这确实是一份难得的感悟契机,可同样的,也是一份“似是而非”的毒药。

由于心魔大劫勾连,如此手段,余慈根本是避不过去。

与之相呼应,余慈心神微微恍惚,茫茫的感觉重现。

这一刻,真文道韵已不知是加在帝御法相之上,还是自己身上,似乎有人在他耳畔低语,以前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窒碍难题,层层拔除,几有羽化登仙之感。

但也是被一把推进“合道”的门户中,半边身子都要撞进去。

当初萧圣人从“合道”状态下脱离,还有心魔大劫帮忙,可现在,是真轮到无畏、寂妙魔主过来“帮忙”了。

对九宫魔域里发生的一切,余慈心神透亮。

可就是这种明透,也是“合道”的一部分。在茫茫天道之下,这些渺若云烟的变化,又算得了什么呢?

“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明月之中,影鬼破口大骂,可这种时候,骂是骂了,人还是要救。

余慈“义无反顾”地撞到心魔大劫的陷阱里去,不提有多少是心魔所致,可绝对是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对影鬼的信任。

“玄黄,来!”

同样被摄入明月中来的玄黄应声化剑,影鬼握持在手,被那纯粹明透的剑气反冲,“嘶”地倒抽口凉气,可心底深处,某个刚刚熄灭不久的意志火苗,却是被余烬犹温,轰又燃起。

剑吟声起,清澈明透,悠然盘转,顷刻十转。

此时影鬼身中元气已经淬炼不足,然而他眼中寒芒暴射,硬是凭着对“十二玉楼天外音”的深透了解,附着玄黄剑意,强催一转。

十一转!

此时是真真切切的到了极限,然而引剑待发之际,玄黄突然开口,也学小五,叫他师兄:“影鬼师兄,老爷之前是拼到十二转的。”

“……滚蛋!”

影鬼当然知道,可那时是刑天为主,尽情宣泄之下,超常发挥,玄黄这小鬼,平日里看得也机灵,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念未绝,忽有寒意深透,自九天而来,与玄黄剑意共鸣,跃然欲动。

影鬼惨哼一声,两道纯粹至极的剑意,就算都没有恶念,可当此共鸣之时,以他为中转,没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剑心,还是真是痛到极致。

更何况,后面这道……恶念昭昭!

“刑天你这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