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节(1/1)

天魔心鼓震动的瞬间,仍隐身于拦海山外海的鬼铃子、还在洗玉湖的无量虚空神主,当然还有《圣典》、《太元天魔根本经》,甚至包括身边的帝天罗,都是与之气机共鸣。

唯独撇开了鸦老,其意不言而自明。

刹那间,鸦老便遭受反噬——或许这就是元始魔主的训诫,它不会主动去惩罚某个人,可已经形成了完备运转机理的天魔体系,自然有反制之力。

就如此刻,因为无量虚空神主、极祖、鸦老这些年来蠢蠢欲动,真界魔门体系的约束力,已经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

可有人愿意跳出去,就有人想要跳进来,鬼铃子怎么想的,现在已不得而知,但他却是以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切入,最大限度地利用并催化了体系的反制力,一步登天!

这一刻,无量虚空神主也是跳回笼子里去,而意欲出离的极祖、鸦老,则都成为了鬼铃子、魔门东支腾飞的踏脚石。

极祖还好,他早就已经踏进终极领域,就是现在,他也比刚刚踏入魔主领域的鬼铃子,强出不止一筹,自有破局之力,也不惧反噬。

鸦老却是在瞬间失了所有的精气神,他知道,这一辈子,他再也没有跳出去的资格!

亿万里外,天裂谷战区略往南的地方,刚刚“听”到天魔心鼓传递的信息,只剩下一条胳膊的柳观放声大笑。

之前被刑天法剑一剑斩断手臂,重伤根本,是参罗利那助他复原。

但损及根基的伤势,哪有这么容易恢复,参罗利那给出的,其实是虎狼之药,让他趁早滚蛋逃命用的。

可柳观一点儿也不恼,这不,真正的好处来了!

他当然知道鬼铃子的谋算,也参与了其中,出了死力。

如今布局收尾,鬼铃子非但一举成就自在天魔,而成为了与无量虚空神主平起平坐的肋侍魔主,所获之大,事先也绝没有想到!

而现在,就是获取收益的时候了。

他的狂笑声,分明也与天魔心鼓的震荡频率同步,进入了某个奇妙的共鸣状态,冥冥之中,无穷尽的黑暗笼罩了他,这也是无穷尽的力量。

这是老朋友的馈赠,更是元始魔主的垂顾。

他张开双臂,散去了形体,真正化为阴影,与黑暗融为一体,而他的境界层次,却是一路飙扬,转眼间就突破了本就薄如纸片的境界屏障。

按理说,现在就该降下天劫,可是,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鬼铃子因他的布局和计划,成就“太元应化天魔王”,作为关键环节的无量虚空神主,在魔门体系之中,也自然与元始圣道共鸣,待遇加厚。

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真界所有人都为之惊怖的是,在享用了巫神这个祭品后,滔天魔意顺势切入已经残破不全,又被罗刹鬼王撕裂了根本诸法的体系。

直到此刻,各方修士才完全从“太元应化天魔王”这个消息本身的震憾中惊醒过来,猛然记起:在鬼铃子的“功劳簿”上,分明有“魔染一界”的说法,岂不正是与之相呼应?

其实以魔门一脉之能,在真界法则体系中,一直是有一席之地的,真界法则一般也不会对其使绊子,只是对外域天魔看防严密而已。

可现在这情况,就彻底不同了,无量虚空神主乃是真界地位最高的胁侍魔主,又天然具有向各魔门修士“加持”的职责。

一旦他的魔意浸染,遍及真界根本法则及一切衍生法则,虽然法则本身变异的可能不大,却如毒素暗藏。一切由真界法则构合之生灵,魔染的危机都将由外而内,直指根本。

到那时,任何一个魔门修士,也许只需要付出一个小小的“祭品”,就能够引发一个强敌的心魔。

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事实上,已经成功了。

无量虚空神主既然“吞”掉了巫神的,顺势就接管了整个真界天地法则体系,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魔意“黑潮”肆意蔓延,就算是残破的体系,也是与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想想从这一刻,一切“外魔”都随时可以变成“心魔”,这可怎么得了!

一时间,真界各宗各派,包括亿万散修,都是震怖。

“乱套了,乱套了……”

“夫人,我们该怎么是好?”

“飞魂城,没了啊!”

在浮丘城,通过三元秘阵中的传讯法阵,夏夫人得以与飞魂城中人心浮动的一干人等联系上,通过水镜投影可以看到,由于真界法则体系崩坏,依托相关法则建立的飞魂城防御法阵、重要设施等,已经开始崩塌。

更重要的是,由于巫神已经被无量虚空神主魔染——更准确地讲,应该是被吞噬了“真种子”,巫门中人的修行根基已经被魔意侵蚀,不管修为高低,一个个六神无主。

一干人等站在没有被崩塌建筑影响的广场上,人人带伤,神色萎靡,茫然不知所措。

巫神完了!失去了真种子,再也没有复苏的可能性。

真界法则体系,也成了无量虚空神主的囚牢。

他们这些巫门中人,就像是被遗弃的流浪儿,又或者“天生的囚徒”,被一种称之为“魔染”的枷锁控制,找不到解脱的希望。

夏夫人和幽蕊、慕容轻烟也在其中。

不过,这其中,幽蕊的状况肯定是最好的,虽然也因为巫神魔染之事,受了伤损,却暂没有魔染之厄,究其根底,不外乎就是渊虚天君加持之故。

两相对比,夏夫人忽然觉得好生疲惫,本来准备好的一些说辞,都不愿再提,只道:“让幽蕊给你们讲……”

说罢,再不理会那些人,也不管幽蕊怎么给渊虚天君卖力鼓吹,离开传讯法阵覆盖范围,到了外间。

慕容轻烟正盘膝坐地,刚刚用手帕将唇角血迹拭去。

此时,这位有“洗玉飞烟”之名的绝色佳人,满头青丝,都变得灰白,显然是生命力临近枯竭之相。

夏夫人一直在防备她,却又不能不表示一下对“义女”的关心:“轻烟,不若你也学阿蕊,投了渊虚天君吧,若能‘移转灵枢’,当不再受巫灵寿元所限……灵巫,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让我这个混血的外人成为灵巫的,又是谁呢?”

夏夫人一时哑然,两人之间仅存的那点儿温情脉脉的“面纱”,就这么被一把撕下。

慕容轻烟脸上,是一种古怪的微笑:

“干娘您明鉴,其实因为混血,女儿在灵巫上的资质其实很糟糕。之所以能让您满意,实是因缘巧合之下,受黄泉夫人点化之故……她的点化,嗯,渊虚天君肯定是最忌讳的,现在恐怕都在头痛,所以,女儿也就不做此想了。”

夏夫人心口发堵,而此时的慕容轻烟,又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好的发泄怒气的对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慕容轻烟似乎要把几十年敛藏的锋芒,都在此刻显露,她淡淡道:“与其在这里哀叹,干娘不如好好想一想,眼前的难关怎么过?有些事情,不是对人顶礼膜拜,就能解决的。”

夏夫人立时警觉:“你什么意思?”

“巫神驻世也好,沉眠也罢,都是真界的不二屏障。如今灵昧已丧,体系被无量虚空神主接手。那位虽也是第一等的大能,却不可能替代巫神的职责,所以……”

“所以?”

夏夫人渐渐明白过来,本就疲惫苍白的脸上,更是再无半点儿颜色。

也是在一刻,雷鸣般的声响扫荡寰宇,只是那声音,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她脚下的湖水、地层中传出来。

传讯法阵依存的屋舍骤然崩塌,幽蕊从里面冲出来,也是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只是,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容,出门就叫道:“飞魂城那边……”

话音骤然断绝,她就和夏夫人、慕容轻烟一起,怔怔看着洗玉湖最核心枢纽之一的浮丘城,被数十道深幽宽阔地缝,纵横斩裂,以万计的建筑就此崩塌,无数修士飞腾起来,避让落石瓦砾。

然而在此刻,可不只是单纯的“地震”,而是天摇地动!

至少有九成的修士,刚飞起不久,便被完全错乱的地磁之力带到,整个身形像是沉重了百倍,当下就是如下饺子般摔下来,一个个七荤八素,有的还当场吐血重伤。

一时间,浮丘城里一片哀嚎。

慕容轻烟柔声道:“巫神不存,域外真实法则,自然就会全盘覆盖。在真实法则之下,东西长度超五亿里,南北超三亿里的偌大虚空世界,自然宇宙之中,又何曾有过?”

幽蕊呆呆地看她,看她在天摇地动之时,莞尔一笑:“当真实法则覆盖,真界的结构,根本就承载不住本身的重量,天崩地裂,就在眼前。渊虚天君也好,八景宫也罢,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我说,阿蕊,你刚刚是白费唇舌,等到这时候,整个真界的人,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话音方落,浮丘城上,青光周覆,一应天摇地动的异象,都是渐渐止歇。

天空中,邵天尊一手接引来自中天的八景宫加持,一手勾连三元秘阵。

在他身边,是神色复杂的洗玉盟高层。

这种时候,浮丘城千百万修士才不管里面有多么“复杂”,都是纵声欢呼,充满了脱得大劫的欢悦。

可是,思路清晰如幽蕊,却是猛然醒悟:

“要保住此界生灵的立身之地,就必须尽快代替原本的真界法则体系。可是,上清、八景所依托的玄门体系,和之前的……”

“同出一源。”

慕容轻烟微微而笑:“所以,无量虚空神主怕是等了好久了。”

在天灾人祸之下,此界修士,肯定没有慕容轻烟的闲情。

这一刻,各宗派中但凡是稍微有点儿头脑见识的,都知道该怎么办:真界法则体系要崩了,这里没法呆了,要想活命,只能是请求相对完整的玄门体系庇护,不管是八景还是上清,都成!

此界还有大量见识不及的普通人,但他们早被中天异象所慑,剧变之下,大多倒是虔诚祷告,倒也能引来玄门体系加持、覆盖。

灵纲山附近就没的选了,只能是“七祭五柱”的体系,事实上,这里由于早早“割据”,眼下倒是相对来说,最平静的一处区域。

骤然的动乱之后,此界似乎有恢复稳定的趋势。

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此时的八景宫、渊虚天君,正面临着一个致命的抉择。

正如慕容轻烟所说,刚刚魔染了巫神,接管了真界法则体系的无量虚空神主,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要整合吗,要不要我来帮忙?”

“……”

玄门体系与真界法则体系的高度重合性,就注定了,这一刻谁都能绕过去,却绕不过无量虚空神主。

除非让上清、八景三十六天这种相对独立的体系结构,完全与“外界”的玄门体系脱勾,就保住现在体系覆盖的云中山周边,洗玉湖附近……

这又怎么可能?

从这一点上看,八景宫其实是有先见之明的,他们已经在尝试,将玄门体系与真界体系切分开来,可是“先”得还不够,就像是一个正破茧而出的飞蛾,破到半截,再也没了力气。

这一刻,中天之上,本来如火如荼的战局,陡然间静寂下来。

萧圣人持钟沉吟。

罗刹鬼王也好,参罗利那也好,都停了手,看萧圣人怎么抉择。

可是,没让他们等太久,虚空中就传来一个嘶哑随性的嗓子,漫声而歌:“笑语稽首才道罢,又撞个魔头来说话,低头无语思量我,大限来时怎解脱……”

歌声之中,萧圣人先是怅然,既而哑然失笑,扣钟应和:“蜂为花忙,蛾因灯逝,只恁迷前忘后忧。嗟身事,庄周蝶梦,蝶梦庄周。”

便在歌声应和之时,玄门体系就此混化,主动与原先体系重新对接,两相交融,滔天魔意轰然而来,立成大劫!

这是针对作为玄门体系枢纽的萧圣人的魔劫,当然,还有辛乙。

叩心钟鸣,八景三十六天全力加持,宫中地仙各居其位,云外清虚之天居中镇压,一轮轮逼退滔天魔意,然而此罗刹鬼王嘻笑再来,亿万里外,参罗利那也是轮转刀光,全力攻上。

萧圣人作为运使体系最为高效者,面不改色,无上神通使开,独战三大强者,即而作歌曰:“湛湛澄澄,先天先地,一炁寥寥混杳冥。希夷理,这一轮皎月,无缺无盈。”

听得“皎月”二字,本来在万魔池前,不知如何下手的余慈,忽然心头微动。

他一直在把握局势走向,鬼铃子、无量虚空神主的算计,合于元始圣道,其实也是和万魔池中某些元素隐隐共鸣,使对他化魔意理解得更为深刻。

也因此,他发现这两位,与极祖、参罗利那、罗刹鬼王的不同。

各路大能的追求和目标,根本就是极致之上的超拔,玄之又玄的灵昧变化。